第530章 七月(求月票) 作者:猪头七 “你叫什么名字?”鲁玖翻问道。 “蒜鸣,吃得蒜头的蒜,小鸟叫的鸣。”蒜鸣回答,虽然问话的是鲁玖翻,他却是对着‘小程总’回话的。 “還是個识字的呢。”马一守在一旁笑了說道。 “蒙過学。”蒜鸣略得意說道。 “蒜鸣,你說你见過图和林?”程千帆淡淡地扫了面前這人一眼,他的目光在此人的嘴唇上停留瞬间,“在哪裡见得?什么时候见到的?” 蒜鸣本觉得自己面对程千帆的时候并不会太害怕,毕竟自家也是警察局侦缉大队的,是端日本人的饭碗的,但是,被‘小程总’就這么淡淡地扫了一眼,他的心中莫名便紧张了。 “回程总的话,是昨天晚上,在宝昌路,就是那個邹氏诊所旁边的后巷子裡。”蒜鸣‘老老实实’回答說道,“今天看了电线杆上的布告,觉得那人像是图司令,就赶紧来向程总您报告。” 程千帆打开抽屉,取出一支雪茄,小剪刀,慢條斯理的修剪,瞥了鲁玖翻一眼。 图和林是确有其人的。 此人抢了小程总的货,被程千帆派了手下围剿,在包围圈中杀将出去,這也是真事。 图司令是跛脚,這自然也是真的。 至于說图和林腰子不好,恐怕除了图和林自己,沒人知道真假,這沒关系,重要的是市民愿意相信。 這是坊间传闻,巡捕房从未证实過這個传闻,此乃给图司令加的一個标签,以兹能够帮助外人更加‘准确’的识别图司令。 “伱怎么确定那人是图和林?”鲁玖翻问道。 “那人跛脚,鬼鬼祟祟的。”蒜鸣說道。 鲁玖翻皱眉,“就凭這?上海滩瘸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难道都是图和林?莫不是闯空门的?” “回這位警官的话。”蒜鸣笑的略有些猥琐,“這人走路扶着腰,不是传闻說這图司令腰子不好嘛。” 程千帆拨动金质打火机点燃了雪茄,刚刚抽了一口,却是被這话逗乐了,险些呛到,“咳咳咳,你他娘的還真是個人才。” 蒜鸣讪讪笑,不敢說话。 “帆哥,有可能是图和林,這家伙逃跑的时候……嗯,八成受了伤他出现在那個邹氏诊所附近,应该是为了看伤。”鲁玖翻分析說道。 程千帆微微颔首,他看向身旁的马一守,“师傅,你是行家裡手,你觉得呢?” 马一守听了這话,心中那個熨帖啊,“小九分析的有几分道理,总之查一查是沒错的。” 就在此时,副总巡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侯平亮急匆匆的进来,他的手裡拿着一個文件夹。 他把文件夹打开,送到翘着二郎腿抽雪茄的程千帆的面前,轻声說道,“帆哥,這几個人审了好几天了。” 程千帆点点头,他看向蒜鸣,“给這位兄弟拿二十大洋。” “谢程总,谢程总。”蒜鸣得了二十大洋,忙不迭的鞠躬道谢。 “招了沒?”程千帆不理会蒜鸣,他拿起文件夹看。 “招了,不過……” “不過什么?”小程总英俊的面容下微微皱眉。 “几個人招的不一样,暂时无法甄别。”侯平亮說道。 程千帆看了蒜鸣一眼,他拿起办公桌上的钢笔,随意的在文件上画了個圈。 “這個人,腿脚打断,当其他人的面,然后再问。”程千帆轻声說道,說着,熟练的在文件上签字。 侯平亮拿着文件夹离开,蒜鸣瞥了一眼,看不清具体写的什么,却是可以看到好似是几個人名,其中有一個名字被画了個圈。 蒜鸣不禁哆嗦了一下。 “你和图和林打了照面沒?”程千帆忽而问道。 “沒,沒。”蒜鸣赶紧說道,“睡不着,在窗台抽烟,碰巧看到的。” 确定了。 程千帆心中笃定,此人就是他昨晚余光瞥到的那個被烟卷烫到嘴巴、从某個楼上吐掉烟蒂的家伙。 此人进来的时候,他第一眼看向其嘴唇,可以看到上嘴唇起了泡,像是烫到的。 现在又听到蒜鸣如是說,两相对照便可确定了。 此外,這裡有一個先决环境: 他特意安排侯平亮過来演那场戏,目的是给此人施压,就在這個人被‘小程总’的狠辣吓到的时候,突然问出那個問題。 這人在這种情绪下,大概率不敢撒谎,因为一個谎言需要很多谎言来弥补。 且在蒜鸣看来他实话实說,就說是在窗台抽烟无意间瞥到疑似图司令的,這并沒有什么不可以說的。 至于說侯平亮,刚才也不算演戏,却是可以說是正常办公给蒜鸣‘观摩’,‘小程总’圈了的那個人,是真的会被当着其他同伙的面打断腿脚的。 “老九,你带几個人跟着這家伙去宝昌路查勘。”程千帆指了指蒜鸣,說道。 “程总,我,我就不用跟着了吧。”蒜鸣吓了一跳,這岂不是有可能要暴露他的身份? 且不說這会影响到任务,這要是被吴山岳知道他在工作時間利用工作时候发现的线索来捞外快,吴山岳气急之下他且沒有好果子吃。 “怎么?”程千帆似笑非笑的看着蒜鸣。 “這要是被那图司令知道了,這這……”蒜鸣告饶說道。 “再给拿五块大洋。”‘小程总’阿沙力的說道。 “程总,不是钱的事,是,真不行啊。” 蒜鸣连连說道。 看到蒜鸣還要說什么,程千帆的脸色立刻阴沉,一挥手,“老九。” “明白。”鲁玖翻上来一把扯住蒜鸣,“走吧,做人别太贪心了,小老弟。” 待鲁玖翻等人离开后,马一守喝了口茶水,慢悠悠說道,“這人不是普通的瘪三。” “师傅好眼力。”程千帆朝着马一守竖起大拇指。 普通的瘪三也不敢主动检举图司令,這种丧家之犬比疯狗還要危险,等闲不要去碰。 這蒜鸣既然都敢来检举图司令了,哪裡還会怕图司令可能的报复,对于他们這种人来說,帮着‘小程总’将图司令抓住,才是最安全的,而且,這可是帮‘小程总’做事啊,這样的机缘可是瘪三抢着做得。 所以,蒜鸣刚才吓得拒绝,最重要的是竟然不为加钱动心,這就說明問題了,這是瞒不過马一守這样的巡警的。 老马可能本事一般,但是,二十多年的巡警经历,眼光指定毒辣。 程千帆基本可以确定這個蒜鸣是特务,他故意安排鲁玖翻押着蒜鸣去查勘,這是正常操作。 蒜鸣必然不愿意,這便会引起‘小程总’的疑心,然后更是必须押着此人一起去宝昌路了。 程千帆抽了一口雪茄,目光看向窗口的方向: ‘包租公’同志应该已经撤离了吧。 他昨天同‘包租公’同志约定,翌日若是有人看了电线杆上的布告,然后匆匆离开,那便不可迟疑,必须即刻撤离。 因为无论此人是不是特务,巡捕房为了搜捕图司令都会来此地查勘,‘邹氏诊所’此前沒出事,不仅仅是因为房靖桦谨慎,有地下工作经验,是沒有被搜检過。 检举图司令那人会說图司令与邹氏诊所的关系,所以,邹氏诊所的搜查是免不了的。 房靖桦必须提前离开,人离开了,巡捕房不会砸门而入的。 至于說是就此撤离,還是暂避,就看事态的发展了。 鲁玖翻带回来三個消息。 宝昌路方面派了巡捕配合程副总的人搜查,并未发现在蒜鸣的口中出现在宝昌路的那個疑似图司令的瘸子。 邹氏诊所关门闭户,据說那位邹大夫出诊去了,而从街坊那裡打探的消息,此人的医术竟還是小有名气的。 “那個蒜鸣是警察局侦缉大队的?”程千帆惊讶问道。 “是的,属下按照帆哥的吩咐,‘押着’那家伙出现在宝昌路,暗中观察动静,果然有人不对劲。”鲁玖翻說道,“属下当即拿了,那人不得不亮出身份,原来這俩瘪三是侦缉大队的探目。” “啧。”程千帆啧了一声,“原就怀疑那家伙不老实,却是沒想到竟然是吴山岳的人。” “上不了台面的。”程千帆骂了句,說着,他忍不住哈哈笑,“吴山岳這不得气炸了。” 鲁玖翻也是笑了,“那俩家伙哭丧着脸,简直比家裡婆偷汉子還要难看。” “他们在执行任务?”程千帆问道。 “属下沒问那么多。”鲁玖翻愣了下,說道,他小心翼翼的看着程千帆,“帆哥若是想知道,属下這就安排人打听……” “不必了。”程千帆摆摆手,“你是对的,這年头,少凑热闹。” 鲁玖翻這才松了一口气,“属下当时就想着,帆哥你說過咱们老老实实做生意,别的事能不掺乎就不掺乎。” “就该這样。”程千帆满意的点点头。 鲁玖翻离开后,程千帆站在窗台边修剪花草,却是在琢磨這件事。 竟然是吴山岳的侦缉大队在暗中监视邹氏诊所! 這是他沒想到的。 他此前有两個怀疑目标,一個是七十六号,一個是特高课。 也难怪他沒怀疑過侦缉大队,在汪康年的红党身份‘暴露’,此人被日本人拿下后,侦缉大队内部也遭到了清洗,几乎已经到了边缘化的地步了。 侦缉大队怎么会盯上邹氏诊所的? 或者說,此前那個康胥义是不是也是侦缉大队的人? 不過,這就和他此前判断康胥义有可能是日本特工之分析并不相符。 程千帆的心中涌起很多的问号。 不過,有一点可以确定: 不管是因为何种原因导致‘邹大夫’被敌人监视,‘包租公’同志都必须撤离了。 程千帆向总部去电,汇报了‘邹氏诊所’之事。 ‘翔舞’同志非常重视,回电法租界特别党支部,对于‘火苗’同志及时果断切断同‘包租公’的联系给予表扬。 此外,总部同时去电上海方面,出于斗争形势的变化需要,房靖桦同志有暴露的风险,不适宜继续留在上海,即刻撤离沪上,另有他用。 出于安全考虑,直至‘包租公’同志撤离上海,程千帆都未再与他见面。 這一天的黄浦江边,程千帆和太太在沙逊大厦招待路大章一家人,觥筹交错间,他和路大章举起酒杯,两人遥送江面上冒着黑烟离开上海的一艘轮船。 就在此时,可以看到楼下马路上报童在奔跑,很多路人纷纷驻足购买报纸。 “去,买一份报纸来。”程千帆打了個响指。 很快,侍者将报纸送来了。 “汪先生畅谈访日成果,和平曙光令人期待!” 程千帆扫了一眼标题。 這是汪氏手下大将林伯生主持创立了伪中央机关报《中华日报》的头版粗横幅标题。 就在昨天,访日归来后蛰伏多日的汪填海公开露面,并且发表了广播讲话,公开进行卖国降日活动。 這也是上月重庆方面命令全国通缉汪填海之后,汪氏第一次在国内公开露面—— 彼时,日本方面报道了汪氏访日的消息,重庆方面终于正式下令通缉這位数典忘祖的汪副总裁。 程千帆粗略的扫了一眼這份报纸,并未有什么新意,基本上都是汪氏昨日的广播內容。 不過,无论是程千帆還是路大章,两人都是表情严肃,這說明汪伪已经开始大张旗鼓的造势了。 或者,从一個侧面可以判断,汪填海在日本人那裡得到了承诺,這是已经迈开了‘另立中央’建立伪政权的步伐了。 汪填海此人在国际上,在国党内部的影响力太大了,汪伪政权一旦成立,這对于全国的抗战局面都将会是极为重大之打击。 程太太和陆太太带着孩子们在一旁吃喝玩耍,程千帆和路大章在靠窗的茶几喝酒叙话。 “总部来电,令我设法打探汪氏同日本人谈判之密约內容。”程千帆压低声說道。 “這非常困难。”路大章轻轻喝了一口茶水,說道,他肠胃不好,尽量不喝酒。 ‘火苗’同志尽管有特高课特工的身份掩护,甚至還有今村兵太郎的爱徒這么一個重要的身份,但是,想要搞到汪氏同日本人的‘和谈’密约,也几等同于跛脚行蜀道,太难了。 “是啊,总部也深知這一点。”程千帆点点头,“‘翔舞’同志用的是量力、安全第一,便宜行事。” 他沉吟說道,“想要搞到具体密约,基本上不可能,不過,却是可以旁听侧击打探一二。” “今村的小课堂?”路大章微笑问。 今村兵太郎会给宫崎健太郎上课,结合具体实事讲解,悉心培养,路大章得知此事后也是直呼开了眼,并且亲切的称呼此为‘今村与宫崎的小课堂’。 程千帆笑着点点头。 “此事不能着急妄进。”路大章說道,“哪怕是半年,一年,两年能够有所获,亦足可喜了。” “放心,我晓得的。”程千帆說道。 此任务乃前所未有之大事,不亚于‘盗取’‘伪国书’,他有打持久战之准备的。 此外,‘翔舞’同志以及‘农夫’同志都在电文中再三叮嘱,‘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切记,切记’。 “重庆那边也下达了类似的任务。”程千帆轻轻饮了一口绍酒,說道。 和总部的电文略有不同的是,重庆方面给‘肖勉’的电文中用了‘不惜一切代价’的字眼。 不過,‘青鸟’同时也收到了以齐伍名义发来的私人密电:生死之大恐怖,倘不可为,允学弟灵活机变,兄一力承当。 肖勉回电重庆:誓死效忠局座,效忠党国。 ‘青鸟’回电罗家湾十九号:学弟岂可令学长蒙羞?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