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嬀.穆穆
剛過中午,天空卻昏暗陰沉,不多時,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起來,空氣冰涼,眼前的一切變得朦朧。
郊外墓園。
一個高挑的身影站立着,他舉着傘往前送,爲前邊的女孩遮住雨。
司嬀垂着眼眸,看着眼前墓碑上老人的照片,稚嫩的臉上還能看出少許的落寞。
十四歲的司嬀,還沒被成長到以後殺伐決斷的冷漠模樣,在心臟尚且還柔軟時,遇到了穆穆。
穆穆不知道,若他出現的再晚一點,就走不進司嬀心裏了。
“滾!你們滾啊!”嘶啞又絕望的吼聲在遠處響起。
一座新的墓碑前,少年站在越下越大的雨裏,頭髮溼噠噠的黏在額頭,一雙溼潤通紅的眸子裏滿是仇恨。
少年對面,是一對穿着講究,姿態高貴的男女。
穆母面無表情,眼神有些不耐:“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要是再鬧,穆家就容不下你了!”
“你真當我稀罕穆家?!”
穆穆攥着的手有些發抖,心裏滿是怒火和恨意,他瞪着這張與他有幾分像的臉,一字一句的說:
“我知道你打什麼主意,我不會去的,現在,你們從我奶奶的墓前,滾出去!”
穆母被穆穆冷漠又尖銳的樣子氣得惱了,也有些口不擇言:“你看你現在什麼樣子?!一點教養都沒有,你奶奶就是這麼教你的?!讓你頂撞自己父母?!”
“什麼父母?!”穆穆聽不得穆母提他奶奶,他厭惡的看了眼穆母身旁,一直沒說話的漂亮男子,雨水遍佈的小臉上滿是仇恨,“一個小三上位的賤人,別來噁心我!”
這話着實有些惡毒了,兩人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穆穆卻扯起脣角笑了,他們不痛快,他就痛快了。
他看着穆母的眼神滿是譏諷,嗤笑一聲:“你也不過如此,一個不知道和多少人睡過的賤人,你倒是上杆子娶回家,連原配都能拋棄,你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提我奶奶?!我再說一遍,現在,立刻從我奶奶墓前滾出去!”
當年穆父穆母也是恩愛的一對,直到在穆穆五歲那年,穆母出了軌,喜歡上了別人,驕傲的穆父心寒至極,一氣之下直接和父母離了婚,離開了穆家。
從此以後,穆穆再也沒有見過他父親。
穆穆的奶奶,也因爲女兒做的混賬事而和她斷離了母女關係,她怕穆穆在穆家會過得不好,就把他接過去和自己一塊兒住。
一直到今年穆穆十七歲,奶奶去世後,穆母被通知來舉辦葬禮,纔想起自己還有一個兒子。
現在,奶奶剛下葬,穆母就迫不及待的想用穆穆來換取利益,這讓穆穆怎麼不恨?
穆母陰沉着臉,氣惱之下直接拽着身旁的人離開。
看着那兩人的背影,穆穆眸光變得荒涼,他嗤笑了一聲:“你們一個虛僞自私自利,一個貪圖榮華富貴,我倒想看看你們能有什麼好下場!”
就這麼被拆穿精美的面具,露出不堪的真實面目,那兩人身形都僵了一下,隨後快步離開。
看着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穆穆抹了把眼睛,在墓碑前蹲下,眼睛酸脹難受,卻已經哭不出來了。
他用袖子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看着那個慈祥的老人,沉寂了好久,雨中響起他模糊的聲音。
“奶奶,我沒有地方去了。”
不遠處,司嬀把這一幕收入眼底,她眯了眯眸子,轉身離開。
心裏猶豫了一下,吩咐:“給他送把傘。”
屈邦一頓,想着他是該先給少主撐傘,還是……
司嬀這時說:“不用管我。”她說完往車那邊走,從傘下走出來。
屈邦拿着傘,走到穆穆身後,把傘舉在他頭頂。
不再有冰涼的雨打在身上,身體似乎一下有了溫度,穆穆顫了顫眼睫,愣愣的回頭看,眼神茫然。
之後穆穆對司嬀說:當初要是你親自來,說不定我就直接以身相許了。
穆穆看清屈邦的臉,剛要說什麼,屈邦把傘遞過來。
“我家小姐讓我送過來。”屈邦溫和着臉解釋:“雨下的大了,你快點回家吧。”
穆穆聽到他的話,沒回應,他沉默了幾秒,視線環顧四周,看到了墓園外的車,他站起身,也不顧蹲麻的腿不舒服,微微踉蹌一下往車那邊跑去。
屈邦一愣,叫了一聲穆穆,但他停都沒停。
穆穆來到車旁停下,他看着後車門,緊張的嚥了咽口水,卻還是孤注一擲的說:“小姐,請你收留我。”
之後穆穆再想起自己做的事,只覺得自己當初是腦抽了。
但此時他無家可歸,在滿是絕望時,碰到了一位會給他送傘的小姐,自然是想緊緊抓住。
穆穆緊緊攥着手,眼神定定地瞧着車窗,似乎能透過窗戶看到裏面的人。
他心裏忐忑,等裏面一直沒傳出聲音,穆穆竟突然有些想哭,他哽咽的說了一句,“我以後會報答你的。”
“咔—”
不知是不是聽到了他這句話,車門從裏面推開,露出了坐在後座的女孩。
穆穆眼眸晃動了一瞬,他擡眸看過去,表情空白了一瞬間。
裏面的女孩眼神雖有些不同常人的冷漠,但那過於稚嫩的臉龐,分明比他還小好幾歲。
屈邦看起來有三十多歲了,穆穆以爲這位小姐也是一樣,此時看到一個年輕很小的女孩,自然是意外的。
雖然他此時迫切的需要一個能落腳的地方,但看着女孩過於稚氣的臉,他有些猶豫了。
此時雨下得更大了,穆穆渾身的衣服已經溼透,一陣風吹過,帶着能凍到骨子裏的涼意。
他定了定心神,強迫自己對上女孩兒冷漠的眼神,又重複了一遍:“你能不能收留我,等我有能力,我會報答你的。”
司嬀也不知自己怎麼鬼使神差的打開了門,她看着穆穆溼漉漉的眼眸,心臟有一瞬的泛軟。
她移開視線,低垂着眼睫,掩住了眼裏的神色。
穆穆嚥了咽口水,凍得渾身有些發抖。
屈邦從後面過來,把傘撐在他頭頂上。
穆穆回頭看了一眼,對屈邦感謝的笑笑,兩人都在等着司嬀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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