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天授
雖然百姓在平時的時候、都會經常唸叨老天爺什麼什麼的，但要說讓人真的信奉老天至公的話，那麼百姓就要琢磨琢磨了。畢竟古往今來，還沒誰親眼見到過老天爺的公正，就更別提老天會滿足誰人的祈禱，來響應誰人的溝通了。
而楊廣的話，聽在佛門衆人的耳裏之後，頓時令所有前來劫法場的江湖人士大喜，認爲楊廣再次犯渾。
顯然，哪怕是這些每天都不停口稱‘我佛’之人，也同樣不相信老天會對他們做出什麼審判。
心態略微放鬆地笑看楊廣折騰，不過很快這些佛門之人，又是一愣。
本以爲楊廣會陣容正式，殺牲擺案，焚香禱告之類的。卻未想到，楊廣居然一切從簡至極，直接站在那裏拱手向天，大聲而喊。
“揚氏號‘隋’天子！下保百姓，軍鎮九州番邦！然有外胡佛僧，搜刮百姓，隱助叛亂，幾度陷我九州災劫！令我九州黎民，身無朝夕之安！”
楊廣喝言，令軍士和百姓憤怒悽苦，再次仇視了空等人。而佛門一邊，則無不面色陰鬱，各自口誦佛號不已，連稱冤枉污衊。
楊廣毫不理會，繼續大聲向天空喊道：“今！朕判胡佛爲魔！祈告上天！求至公天道響應！是罪是冤！懇請蒼天判罰――”
雖然幾乎沒人相信老天會有什麼反應，但所有身處城外之人，此刻無不下意識地擡頭，望向被烏雲遮蓋的天空。
風平浪靜。
天空中，除了繼續緩緩翻涌、移動的墨黑烏雲之外，再無其他影像，就連飛鳥都未曾現身。
譏笑之聲低低響起，邢臺周圍的佛門武林人士，許多人戲謔不已。
外圍的軍士開始替楊廣感到尷尬，反而百姓卻無有埋怨，只是替楊廣生恨，恨蒼天爲何無眼，不予迴應。
轟隆隆――
就在這時，突然一陣悶雷之聲，從高空的烏雲當中轟然傳出。
“老天顯靈啦！老天迴應陛下啦――”有焦急百姓，立即興奮地高呼出聲。
只因在那些期驥不高的百姓眼中看來，楊廣能夠得到蒼天的迴應就好，這就已經足夠他們去堅定‘擁護楊廣’的信念了。
“無知愚民……”有一名邢臺附近的江湖人士搖頭，蔑而說到：“烏雲當空，自生雷霆，哪有什麼老天。”
此話得到了衆多相應，周圍武林人士紛紛頷首，更有人戲言，要是一會真的老天有眼，降下雷霆反而劈死楊廣、那就甚是有樂子了。
“懇請蒼天判罰――”這時，楊廣突然再次仰頭呼喊，雙手用力上拜。
“懇請蒼天判罰――”衆臣呼應。
“懇請蒼天判罰――”幾千軍士憤然怒吼。
“懇請蒼天判罰――”無數百姓不論信天與否，紛紛乞憐而跪，合十拜天，叩首不已。
萬衆一心之舉，令那些佛門之人無不面色大變。因爲所有人都看出來了，無論蒼天審判與否，他們佛門都已經算是徹底的失了民心。將來，天下佛門恐怕難有立足之地。
轟隆隆――
不待佛門之人再多思索，天空當中雷鳴又起，那連綿的烏雲，驟然急速地翻涌起來。
此景令所有人心駭，難道老天真的顯靈了嗎？
“啊――”一聲撕心裂肺的驚叫聲響起，隨佛門而來的那羣江湖人士當中，有一人不知是膽量太小，還是自知平時有虧，此刻仰望着空中烏雲的變化，忍不住癱坐在地，渾身哆嗦。
沒有人搭理癱倒之人，因爲此時所有人都是一副驚駭的神色，目光發直地盯着天空中的變化。
原來，雷鳴陣陣之下，天上的烏雲陡然開啓了一道縫隙，仿若有人睜眼一般，縫隙內部，居然是一顆由烏雲所組成的眼球，眼仁瞳孔，一應俱全。
此景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完全便是神魔現世
上到楊廣，下到百姓，無不霎時失聲，渾身戰慄地看着那顆由烏雲所組成的豎立單眼，只覺頭皮發麻。
蒼天之眼仿若無情，定定地目視下方，無論是誰，都感覺那巨大的天眼是在看他一般。
這一刻，天地間除了隱約而起的雷聲悶響之外，再無一人敢於出聲，就連成功喚得老天睜眼的楊廣，也免不了頭生冷汗，內腹冰涼。
城門樓頂，景添嘴角噙笑，仰望天空，念動間，將那烏雲所成之天眼，修飾得更加逼真一些。
一旁，王遠知和寧道奇二人面色震嘆，眼神當中，自豪和狂熱之色盡顯。
“好了，是時候了。”少頃景添開口，輕聲說道。
“領道祖法諭，接下來交由弟子。”寧道奇躬身行禮。
“師兄切記，不可多增殺戮。”王遠知如今變得越來越慈悲，因此連忙叮囑：“傷之無法反抗，剩下的，便交由天子處置去吧。”
“爲兄省的。”寧道奇微笑頷首。
再向景添施禮，而後寧道奇擡首望天，微微一笑之下，身體突然化作絲絲電芒，瞬間消失不見。
轟隆隆――
蒼天怒吼，那豎立高空的天眼，彷彿看到了什麼生怒之景，令遮蔽天空的烏雲，突然迸射道道雷霆，仿若游龍一般，在烏雲當中不斷躥動。
楊廣激靈一抖，不知不覺地跪了下去。
佛門之人，也無人膽敢站立，不知何時也已雙膝落地。
身化雷霆的寧道奇，藏在烏雲之內又等了片刻，這才閉目凝神，念動低喝。
轟隆隆――咔嚓――
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響，一道雷蛇當先從天眼當中俯躥而下，接着，便是更多雷蛇，爭先恐後地掙脫了烏雲，向着下方瞬劈而來。
頃刻間，雷霆成網，接天連地，灼眼光輝，將天地映耀白芒。
目盲持續了幾瞬的功夫，所有人的視線驟然變得昏暗，卻是所有雷霆突兀消失。
人人仍舊茫然，仿若做夢未醒，直至又是一聲天雷轟鳴聲起，這才令許多人紛紛回神。
不管他事，所有人第一時間的動作，都是趕緊摸索身軀，感覺自己是否還活着。
等察覺自身安好之後，所有人這才轉望他方，尋找遭受天譴之人。
很快，幾萬人的視線便都集中在了邢臺附近，因爲此時，所有前來劫法場之人，全部身軀焦黑，無聲倒地了。
“老、老天顯靈了……”不知是誰呢喃出聲。
“佛門、佛門有罪……”又有人看着邢臺那邊呢喃，繼而激動呼喊：“佛門有罪！蒼天判佛門有罪！佛門受了天譴――”
“蒼天開眼――”
“佛門有罪――”
越來越多的呼喊之聲響起，聲音激動，漸成浪濤。
“陛下。”回神的魯妙子開口，小聲在楊廣身後提醒。
楊廣激靈靈回神，目光仍舊略顯茫然地四下環視，最後看向倒地一片的佛門之人。
“陛下。”魯妙子再次提醒。
“嗯。”楊廣迴應一聲，敬畏地向着天空一拜，而後緩緩起身。
環視幾萬百姓，楊廣張口欲言，但彷彿喉嚨被堵，令他半天也沒能說出任何一字。
如此動作，引得百姓和士兵的譁吼之聲漸消，視線集中楊廣，靜等天子發言。
又沉默了半瞬，楊廣深吸口氣，抱拳擡至臉側、算是向天拜禮，同時運功高喝：“蒼天有眼！不爲世間萬幻所惑！天道至公！賊子授罰！朕代天旨！胡佛爲魔！”
話落，楊廣再次向天朝拜。
“胡佛爲魔――”衆官附和高呼。
“胡佛爲魔――”百姓跟隨，各個眼神兇戾，恨不得立即抓出僧魔，將其啖肉挫骨。
就在這時，烏雲天眼突然轉動，看向東北。
見狀，所有人再次屏息凝氣，靜待蒼天動作。
然而天眼並無所動，始終看向東北方向。
不知多久，就待有人頸僵眼痠之時，東北方的天空、突然傳來尖銳的呼嘯之聲。
墨雲壓蓋的天空下，一道仿若流星般的霞光、漸漸映入了所有人的視線。那長長的霞光猶如割裂了墨黑烏雲，快速向這邊飛墜而來。
低呼聲道道，不過沒人敢高聲譁然，帶着些許恐懼、更多期待，靜等那道霞光露出真身。
很快，不到幾息之間，那道霞光終於飛至近前，在洛陽上方的高空懸停，白芒輕緩吞吐。
位置太高，沒人可以看清那是什麼，不過也沒讓人久等，很快，那個被白芒包裹之物，便開始緩緩下降。
萬衆矚目之下，那團光芒終於落在了楊廣面前，其內景象，已被靠近之人看清。
“陛下天命！”魯妙子突然高呼一聲，當先再次拜俯跪下。
“陛下天命――”衆官員連忙跟隨。
遠處的軍士和百姓，因爲看不清的關係，只能略顯莫名地開口附和，不過所有人都沒有收起視線，而是不停地朝楊廣面前的那團白光看着。
“哈！”楊廣突然忍不住笑了一聲，不過又連忙將狂笑之意給憋了回去，艱難地整理好表情，而後楊廣撫順龍袍，滿臉正色，上前一步。
有些顫抖地擡起雙臂，若捧珍寶一般，小心翼翼地將白光用雙手托住。
就在這時，那團白光突然收斂消失，其中之物，終於露出了真容。
“和氏玉璽！”魯妙子適時地再次露出一副驚喜的樣子，大聲高呼：“陛下得授天命！玉璽自歸，靈物擇主！當是朝運無疆――”
“和氏璧！？”譁然聲起，這下子，遠處百姓終於知道那是何物了。
敬畏，自豪。
敬畏那傳言已屬李淵的玉璽居然生靈，居然擇主自歸。這乃真正的天命所授；而自豪，卻是百姓對隋庭升出了極大的歸屬感，自豪可以身爲隋庭之民。
百姓不再擡眼，紛紛面俯朝下，垂首而叩，雜亂的歌功頌德之聲，籠罩了整個洛陽城外。
“哈哈哈哈――”再也無法忍耐，楊廣手捧玉璽，仰天狂笑出聲……
無人所查之下，一道細微雷芒從烏雲中鑽出，瞬間閃逝。
城門樓頂，寧道奇重新凝聚身體，向景添微微行禮之後，這才轉頭看向下方的楊廣，含笑搖頭。
景添也是微笑，雖然場面沒能弄得更加唬人，但如此這般、也算是足夠震撼此世百姓了。
“呵呵……”滿意地輕笑出聲，景添仰頭望天，而後衣袖揮擺。
收臂轉身，景添邁步間消失了身影。
“爲兄先於侍隨一步。”寧道奇向王遠知說了一聲，而後同樣於淡笑間消失不見，卻是身化雷霆，追着景添回去了道宮。
王遠知略微無奈地搖頭苦笑，只能暫留原地，繼續坐鎮，預防再生變故……
天空中的那隻巨大豎眼，已經隨着景添的離去而快速消散。而那延綿的烏雲，也在數萬人的朝拜之下快速翻涌，急速變淡，半刻消失無蹤。
天空碧晴如洗，萬里無雲，方纔還墨壓人頂，轉眼卻青天白日。此景異象，令萬萬百姓更敬天威，叩拜禱告不停。
楊廣大戲已成，暢笑已夠，這才平復情緒。
捧着玉璽轉身，楊廣面朝城樓，大聲喊道：“請師兄收斂道術。”
王遠知撫須而笑，沒有在意楊廣對他的稱呼，而後雙手掐訣，體內法力運轉。
轟隆隆――
城外地面震撼，那些包圍了刑場的石錐，突然快速下降，不久，全數融入地面。
楊廣向城樓那邊笑着點了點頭，而後掃視周區禁軍，大聲喝令：“查探逆賊胡魔！”
“喏――”震天呼喊，幾千軍士看向楊廣的目光，顯得萬分狂熱。
“哈哈哈――”楊廣大笑幾聲，運功呼喝：“擺駕回宮！”
附聲者衆，所有軍士和官員，紛紛挺直胸膛，自傲之氣盡顯，跟着楊廣向洛陽城中返回。
石之軒並未立即跟隨，身處原地，向那些還有稍許生之氣息的佛門之人看了看。
又向斜瞥視線看向身旁下方，看着梵清惠那爛泥癱坐的姿態，滿臉呆傻的樣子，石之軒不由輕蔑地發出了一聲冷哼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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