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爸爸媽媽
燈滅之後的走廊還是和之前一樣，只是這扇窗已經被蘇明軒打破了,看過去,那後面的黑暗就像是融入了環境一般，看不出有什麼變化。
進入副本時做的記號也還在上面,青年掃了一眼，又將視線轉移到走廊的其他地方去了。
剛剛出現在他面前的欺詐師現在不在，可能是處於和他不一樣的空間之中——意料之中，畢竟上一次，蘇明軒也沒見到他人。
“這個‘夜晚’,死的會是誰呢？”蘇明軒垂着眼簾,神情沉靜，到現在爲止，他都還不清楚住戶的人數和身份，只能希望燈亮之後,能儘快和控偶師會合，交流已經得知的信息和線索。
他將頭靠在牆上，專心捕捉着走廊裏的聲音，在某一個方向出現聲響時,慢慢的挪動着腳步接近。
直到他看見走廊上的幾道黑影，兩大兩小，看上去是兩個大人和兩個孩子。
這一次，蘇明軒沒有選擇貿然靠近，而是站在原地,看着黑影動作。
很明顯,燈滅之後的走廊和燈亮時的不是出於一個空間的,身爲鬼魂的玩家可以看見，但不能看清，也很有可能無法直接干涉——當然，也可能是因爲還沒找到正確的方法，等找到方法，或是弄清楚兩個空間之間的關係的時候，這個副本應該就通關了。
“爸爸……媽媽……嗚，我錯了，對，對不起……”孩子樣的黑影跌坐在地上，對着大人害怕得蜷縮成一團，清晰的語句傳過來，蘇明軒有些意外的張了張嘴。
之前無論是聽見的還是看見的，都是很模糊和斷斷續續的，這一次，這麼清晰嗎？
蘇明軒想了想，覺得說不定是那扇窗的問題。
“錯？你也知道錯？”男人的聲音響起，“你錯就錯在不應該出生，兩個賤種玩意。”
他對着孩子又踢又踹，嘴裏罵罵咧咧，好像這孩子是他的什麼仇人一樣。
“爸爸……不，不打，姐姐……”另一個小孩子撲上去，爲‘姐姐’擋住了來自男人的拳腳。
這是——家暴現場？
蘇明軒看得直皺眉，垂在身邊的手握緊了拳頭，默默的告訴自己不要衝上去。
他還沒有找到正確干涉的方法，冒冒失失，只會帶來反作用。
“誒呀老公，行了行了，兩個賤種而已，跟她們計較那不就是自降身份嗎？”另一個大人的身影是個女人，她拉過男人的手，看似好心的勸着，但嘴裏的話能有多惡毒就多惡毒，“我們給錢養着都是盡義務了，好歹也是錢養起來的，打壞了多不好。”
“完完整整的，將來把她們嫁出去，說不定還能收點利潤。”
聽罷，男人沒再動手，只是沒好氣的說道：“這兩個東西，整天就知道喫，明明都是女孩，食量這麼大，一天都不知道要喫多少錢。”
“還不見長肉，真是不知道這些錢都喫到哪去了。”
男人甩出幾張疑似錢幣的紙，扔到孩子的身上，“這是這個月的飯錢，喫完了就沒了。”
看着兩個孩子沉默着一張一張的撿起來，男人低罵一句“晦氣”，拉着女人走了。
蘇明軒看得心焦，看了看地上的孩子，又看了看走遠的大人，咬咬牙，還是決定不跟上去。
在男人說第二句話的時候，蘇明軒就想起這兩個大人是誰——他們是不久前，死亡的那對夫妻。
儘管一時間沒能想出爲什麼死亡的人還會出現，但既然已經死亡了，他們身上的線索就不會太多，就算有，價值也並不會大。
這兩個孩子蘇明軒沒有見過，相比之下，留在這裏會更好。
而且……從他們的對話看，這兩個孩子可能是男人親生的，但不會是那個女人的，那孩子們的來歷，就值得推敲。
更何況，蘇明軒很擔心，這兩個被父母所厭惡甚至當做貨物一樣的孩子，會因爲沒人照看而出事。
“姐姐……”女孩帶着哭腔，軟軟的喊了一聲。
將錢幣整理好，‘姐姐’摟過女孩，小手輕輕拍着她的背，安撫着：“沒事，沒事，我們回，回房間吧。”
看着兩個孩子的身影沒入牆壁之中，蘇明軒才擡起腳，來到那處被掩蓋起來、看上去是牆壁的房門前。
這裏……
蘇明軒目測了一下此處到窗戶的距離，在心裏算了算。
這裏好像是十號房？
十號房住着的，居然是兩個還沒有自主生存能力裏的孩子？
他貼上牆壁，細細的聽着裏面用着稚嫩聲音的對話。
“姐姐，疼，疼……”女孩的音量很小，輕聲的叫着自己的姐姐。
“姐姐給呼呼，”明明自己也還只是半大的孩子，在受到虐待之後，卻還能安慰自己的妹妹，“呼呼，不疼，丫丫，今晚睡，睡牀上。”
輕微的吹氣聲過後，‘姐姐’將拿到的錢數了數，然後哄着妹妹，“這裏，一半，給媽媽和弟弟，我和丫丫，留一半，好不好？”
“好好，給，弟弟、媽媽。”丫丫‘科科’的笑起來，拍拍手，當做是同意了。
蘇明軒聽着，神情慢慢凝重。
孩子知道自己的親生母親是誰？甚至還要把自己賴以生存的錢財，分給母親和弟弟？這到底……到底是讓這對孩子碰上了什麼樣都有的父母啊？
還沒等蘇明軒心裏狠狠的譴責那未知的親生母親，又聽見那個大一點的‘姐姐’說話了：“我們悄悄的，不告訴媽媽、和弟弟。”
“弟弟，才五歲，比我們小，媽媽很辛苦。”孩子說着，“但，媽媽知道，我們偷偷給錢，一定會，生氣。”
“丫丫今天很乖，以後也要，乖乖，把媽媽瞞住，就告訴爸爸說，我們喫得，很多——好不好？”
蘇明軒按在牆上的手收緊了。
他低着頭，頭髮擋住了神情，攥緊了拳，用力得連骨節都在發出抗議的聲音，憤怒充滿了他的腦海，蘇明軒咬牙抽氣，將內心的怒火壓下。
能夠把現金偷偷給自己的親生母親……也就是說對方也是這裏的住戶，又帶着五歲的男孩，目標一下子就定在了一個人身上。
——剛剛還死在他面前的婦女。
那個，能把自己的兒子當做祭品獻給神明的女人，居然靠着女兒給的錢生活？
可別說她不知道，兩個十歲的孩子，動作就算再隱蔽，一個成年人，難道就不會懷疑這筆錢的來歷嗎——她不是不知道，她只是裝作不知道，她心安理得的拿着女兒省喫儉用留下來的錢，養着自己和自己的男孩。
天底下……至少在蘇明軒的認知裏，沒有比這更糟糕的‘母親’了。
“但是，好奇怪……”在蘇明軒正壓抑着怒火的時候，姐姐再次開口，“爲什麼，最近的幾次，我都覺得，錢沒有少呢？”
“丫丫，你覺得，爲什麼呀？”
“呀？”丫丫疑惑的回了一聲。
剛想罵那個女人死得活該的蘇明軒愣住了，遲疑的想着：他剛剛，猜錯了嗎？那個婦女，把錢又偷偷還回來了？
他凝眉，整理着到目前爲止所知道的信息。
總感覺，他是不是忘了什麼？
忘了，什麼……？
進入副本到現在的畫面在他腦海裏快速的瀏覽而過，然後停在了前一個‘夜晚’裏，而控偶師分析那對夫妻屍體時的話又恰恰響在耳邊：“……不排除是女性殺人……”
那對夫妻死亡的‘夜晚’，蘇明軒聽見了孩子的聲音，這樣推測下去，殺了他們的，會是那個帶着孩子的女人嗎？
是因爲看到了他們虐待自己的女兒，所以——下了殺手？
不，也不對，看見女兒瘦骨嶙峋的話，難道就不會聯想到她們受到虐待嗎？
蘇明軒擡手一拍腦門，將腦子裏越想越歪的想法暫時放下，懊惱的抓抓頭髮：他在想什麼啊，現在不是想這些人物複雜關係的時候，重要的是通關，通關！
總算是把亂成一團的人物關係放下，蘇明軒重新將自己貼回牆上去，試圖繼續聽兩個孩子的交流。
只是這一次‘夜晚’的時間似乎是到了，青年剛聽見女孩的話開了個頭，眼前就亮了，映入他眼睛裏的是——敞開的房門。
……
一開始，控偶師是真的很害怕雙胞胎姐妹會攻擊她，但是靜靜的待了一會，卻發現她們真的只是單純的拉着她的手，什麼可疑的動作也沒有。
黑暗中亮着的眼睛很是詭異，底下無法移動的板凳也非常瘮人，控偶師繃緊了神經，等着這兩姐妹滿意了，然後鬆開她的手，讓她離開房間。
“姐姐……”阿雅似乎有些困了，眼皮一閉一閉的，聲音也很輕，“別怕，就，再一小會。”
“我們真的，不會做什麼。”
阿雅半睜着眼，看着控偶師，“突然覺得，有點累，我想和姐姐，聊聊天。”
聊天好啊。控偶師暗道，最好把副本的信息都說出來。
可惜阿雅聽不見控偶師的心聲，她張着嘴，半天沒有吐出來一個字，最後鬆開了手，打了個哈欠，閉着眼，沒什麼力氣的說道：“姐姐走吧……阿雅，和丫丫，休息了。”
在阿雅說出來的時候，控偶師發現自己又能動了，她乾笑兩下，分別摸了摸女孩的頭，站起身說了句“再見”，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而在她兩腳走出房間的那一刻，身後傳來兩聲倒地的“噗通”聲，控偶師驚訝的轉頭，看見那對雙胞胎倒在地上，本就無神的瞳孔此刻更是潰散，嘴角一點點的往外流出白沫。
站在控偶師身旁的蘇明軒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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