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喚我真名
在寒意流竄過全身的時候,蘇明軒知道——糟糕了。
他現在好像又回到了當時那被神明控制的時間裏，身體完全不屬於自己，就連靈魂，也被龐大的惡意所侵蝕。
蘇明軒只覺得自己好像被一層層剝下表皮的洋蔥,裏裏外外、每一寸每一處,都被那極致的黑暗所侵染,都被神明打上了屬於對方的記號。
像是滾燙的烙鐵，又或是冰冷的刻印,在突然間,直接重重的按上了他的靈魂，不容拒絕、且無力拒絕的,讓他完完全全的失去了自己。
他已經顧不上自己被迫張開的嘴和他人的注視,腳下一軟，倒進了男人的懷裏，被兩隻手托住。
青年恐懼到戰慄,兩手無力的下垂，額頭抵在男人的肩窩處,渾身上下都在顫抖着,就連驟起的尖叫和嘶吼都彷彿離他很遠，抱着他的男人在他耳邊低笑,向前幾步,把他按在了牆上。
“陛……陛下……？”蘇明軒的腦子混亂得很,感覺被灌了一腦子的漿糊，一根棍子伸進去胡亂的攪和一通，他的意識朦朦朧朧,下意識的往男人身上靠去,如同粘人的小貓一樣,賴在主人身邊不想走。
蘇明軒輕聲叫着，後背貼上了冰冷的牆壁，激得他一顫，擡手摟上男人的脖頸。
“……”男人心情極好的笑了，安撫的摸了摸蘇明軒的臉，擡手撫上他的繃帶，“萊，睜開眼看我。”
感受到蒙着眼睛的繃帶被輕柔的摘下，蘇明軒的睫毛抖了抖，慢慢的睜開眼，彷彿受到蠱惑般，非常聽話的、直直的撞進對方的眼睛裏。
小廳裏昏暗非常，那雙眼睛卻格外的惹人，在眼瞳深處裏的黑暗深沉而無盡，瞳孔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下一秒就要被那可怕得無法形容的黑暗所吞噬般，像是深淵裏兇駭的惡獸，大張着嘴，露出滿嘴的尖牙，對準上方可憐的人類，就等着他鬆開最後一絲理智的線，然後落入腹中。
吞噬殆盡。
蘇明軒的神志昏昏沉沉，呆愣愣的看着對方。
在男人的身後，龐大的怪物佔據了一半的小廳，那些“富豪”們的尖叫隱沒在怪物的身體裏，噁心到作嘔的血腥味飛快的充斥了整個區域，那飛濺的血珠沾到了蘇明軒的臉上，又被男人溫柔的用指腹抹去。
“——？”蘇明軒動了動眼珠，從嘴裏冒出一個無意義的音節。
“我對我寵愛的孩子一向很寬容。”男人摩挲了一下蘇明軒發白的嘴脣，“不過有的時候，該有的標記還是少不了的，不然容易被藏着壞心思的傢伙搶走。”
“這個標記，可不要再消去了哦，萊。”
……什？
什麼標記？
是在說之前被他用道具治好的靈魂的損傷嗎？
蘇明軒顫動着眼皮，無力的靠在牆上，感覺只要他一閉眼，就能立馬昏眩過去。
好奇怪……蘇明軒垂了半截的眼簾，原本普通人類的棕黑瞳色，又再次漫上了點點猩紅，變成了當初在ss級副本里的那樣。
迷迷糊糊間，他感受到自己的臉被捏住，有什麼溼潤的東西舔過自己的眼，男人低沉而充滿引誘的話語闖進他的腦海裏。
“好孩子……你可以叫我拉克萊，我給你這樣的殊榮。”
“當然，如果萊需要幫忙的話，就喚我的真名吧。”
“這是給好孩子的獎勵。”
男人湊近了他的耳朵，輕聲說出了什麼。
“——”
“我會一直看着你的。”
蘇明軒的意識陷入黑暗的前一刻，他莫名的只剩下一個想法——
所以，陛下你是偷窺狂嗎……
……
……
蘇明軒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所住的地方的，當他恢復意識的時候，自己正癱坐在房間的沙發上，看着天花板發了好一會的呆，然後才慢慢的又纏上了繃帶，站起身。
全身的骨架都在發出抗議的聲響，肌肉痠痛得好像跟人幹架了一晚上一樣，蘇明軒“嘶嘶”的抽了一口氣，走進浴室給自己換了一身衣服。
不用想，昨天那個小廳裏的人，都被神明放出來的怪物弄死了，蘇明軒的衣服上被濺到了不少血。
“那些人是怎麼回事……”蘇明軒原本以爲是神明的同伴，現在看來只是副本里的npc？
那神明爲什麼自降身份混進裏面去，覺得好玩麼？
蘇明軒揉了揉抽痛的太陽穴，又坐回了沙發上，一想到那位神明，他就頭疼。
無論是莫名其妙的親吻還是別的什麼，都讓他覺得頭疼。
尤其是發自靈魂的不適應和彆扭，有着什麼東西，和自己的靈魂共同擠在一具身體裏一樣，怎麼動都不舒坦。
更別提……神明告訴他的真名了。
抽什麼風，誰會有那個膽子喊神明的真名啊。
蘇明軒一癱，擡手摸上自己缺水到乾裂的嘴脣，又上移撫上了自己被舔過的眼睛，自暴自棄的把腦袋放空了。
此時晴雨還沒回來，也不知道對方在酒店裏尋找線索是否順利，蘇明軒從“撲克”裏掏出獨眼，正糾結要不要現在看記錄的時候，房門開了。
晴雨顯然對已經坐在房間裏的蘇明軒有點驚訝，“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不是剛剛。”其實蘇明軒也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房間裏也沒個鐘，全靠自身的時間感來計算大概的時間。
“謊言酒店沒有出事，”晴雨對蘇明軒的“剛剛”不予評價，“那是你做的嗎？”
“發生了什麼？”
“你不知道嗎？”晴雨說道，“聽說昨天晚上，沒有很多謊言之城的大人物在酒店裏面做交易，結果現在他們都活了。”
蘇明軒搖搖頭，把獨眼遞給晴雨，“是我做的，我用道具沒法紀錄下來交易現場，你看看吧。”
察覺到蘇明軒不想多提這件事，晴雨也就沒再問，反正這副本里死得那麼快的npc，估摸着也和他們的任務沒多大關係。
獨眼所紀錄下來的情景在眼珠子裏放映着，晴雨最先注意到的，是幾個人對着一個空座位說話，她擡頭看了一眼蘇明軒，沒說什麼，繼續看。
“這次的貨，成色怎麼樣？”因爲當時小廳裏很昏暗，那些人的樣子都看不清，其中一人抽着煙，說道。
“成熟度百分之八十。”另一個人從腳邊拿起一個箱子，平放在桌上，打開，“附贈兩個二十的，如何？”
在箱子的中央，擺放着三個手臂長的玻璃罐子，在其中的黑色不明物體浮在了液體中，中央的那個罐子裏的物體明顯比其他兩個要大上幾圈。
“成色不錯嘛。”那人抖了抖菸灰，伸手拿起最大的那一個玻璃罐子，左右的看着，然後又放了回去。
“說吧，想要多少？不過我勸你也別太貪心，謊言值這東西太多，也不見得是好事。”
“哈哈……”對方合上了盒子，笑道，“哪裏哪裏。我怎麼會是那樣的人呢……”
“八十成熟度的謊言之種，最低價十三億。”
他報出了數字。
“交易愉快。”那人將菸頭碾進菸缸裏，把桌上的箱子提起，放在了自己的腳邊，而在他說出口的時候，頭頂的數值驟減十三億。
“真是爽快啊。”男人一拍椅子的扶手，“要是下次還有什麼成色不錯的謊言之種，我會先考慮你的。”
“那再好不過了。”
“說起來，過兩天是拍賣會了吧，不知道謊言之種的儲備如何了呢？”
“都已經準備好了。”增加了十三億的男人回答道，“壓軸的東西可是非常稀有的，你有沒有興趣？”
“我可沒那個本事，連續喫下兩個東西，留給別人吧。”他又點了一支菸，“這次的交易很是順利，希望下次還能合作。”
“……”
“哦對了，”那人將視線轉向那個空着的座位，“你的小寵物呢？”
下一刻，畫面突然抖動起來，顯然是蘇明軒把獨眼收了起來。
晴雨複雜的看了一眼蘇明軒，將眼珠子遞迴給他，說道，“你自己沒有看吧。”
蘇明軒也知道晴雨大概是猜到了什麼，不過他沒有想要解釋的意思，接過獨眼，轉個身背對着晴雨，扯下繃帶之後再次讓獨眼放了一遍紀錄。
在意料之中，畫面中沒有神明的身影，畢竟獨眼也算是曾經做過神明養的寵物，它再怎麼樣，也不敢、或是不能夠把神明的身影紀錄下來。
而在那個箱子被打開的瞬間，蘇明軒愣住了。
這個所謂的“謊言之種”，怎麼那麼眼熟？
雖然體積要小得多了，但是這個玻璃罐子和裏面所存放着的東西，不就和他在機關迷城中見到的那些一樣嗎？
無源的黑水，和出現在多個副本的培養罐……
蘇明軒覺得自己似乎在慢慢接觸到卡牌世界下的暗流，說不定正是神明一步一步引導他知道。
“哦對了，我沒有在酒店裏找到了這個謊言之城的分佈圖，也大概知道他們口中的拍賣會會在哪裏舉行。”晴雨不清楚蘇明軒的頭腦裏颳起了怎樣的風暴，她一邊說着，一邊從空間裏拿出一份紙張，從背後遞給蘇明軒。
蘇明軒稍微暫停了一下腦子裏混亂的想法，轉動着眼珠，看向身邊遞過來的紙，伸手接過。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們此時接遞的動作似乎被判定爲了消費狀態，在蘇明軒接過紙的時候，頭頂的數字突然冒了出來。
晴雨注意到了，好奇的看過去，驚訝到直接瞪大了眼睛，就連手都抖了。
因爲此刻蘇明軒頭頂的數字，竟然足足有……十二位！
一千億的謊言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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