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世界的真實
蘇明軒冷冷的掃着這一排排的玻璃罐子——這個房間裏目前只有他和拉克萊在,天花板的藍光照射在罐子上，將內裏的肉塊映得詭異與冷。
這些用生命製作出來的東西，也配叫“世界的土壤”？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神明將手上的【壤】放回架子上,靠近了蘇明軒，“不過你看到的只是表面的東西。”
“你以爲【壤】是由玩家或是npc的生命製作的，但事實上——”
神明將手貼上青年的臉,“你們的本源是【壤】。”
“所謂用生命去製作，其實只是將玩家和npc回溯到最本源的狀態，當然——回溯的手段在你們看來可能稍微殘忍了一點。”
蘇明軒後退一步,躲開了神明的觸碰,他垂下視線，將目光投向了地板。
“我們是世界的土壤？”他顫動着眼皮,“那還真是榮幸啊,居然給我們這樣普通的生命安上這麼一個名號。”
拉克萊沉下了眼神。
祂伸手撩開青年那有些長的劉海,將它們收在耳後，露出那雙染上了紅色的眼睛。
“我沒必要騙你,誤導你的認知，並不會給我帶來什麼好處。”祂輕輕的說着，“你不是一直都對卡牌世界的真實很好奇嗎？”
“我說過你很快就會知道的，現在你可以知道了，關於卡牌世界,也關於你們。”
蘇明軒擡眼看向神明。
對方那張臉在人羣中也是頂尖的帥氣，往人羣裏一站,不知道會迷倒多少男男女女——但蘇明軒知道這肯定不是神明真實的模樣，無論是原型還是人類的形態,都不是他一個人類能夠記住的。
不……他真的是人類嗎？
或者說,真的有人類這一個概念嗎？
“還記得玩家主城裏,中央廣場那從天空傾瀉而下的紅水嗎？”神明慢慢說着。
“就像人類需要喫食一樣，我們也需要，而紅水就是神明的能量來源。但那在宇宙中實在是太過於稀少了，根本無法維持神明的正常需求，導致我很多的同族都因此消亡。”
“而在兩百年前——以你們的時間觀念來看。兩百年前，我們在宇宙中發現了一個無意識的世界，它有着自己的一套規則，維持着有序的運轉，最重要的是，它竟然能夠自主的生產紅水。”
“那就是現在的卡牌世界。”
神明講述着，伸手在青年眼前一晃，將他的意識帶到了虛無之中，而此刻呈現在蘇明軒眼中的，是一個龐大的宇宙。
璀璨的星河映入了他的眼睛，恆古而悠遠的光穿過一片片海，面前的無數星辰組成了一張巨大的“卡牌”，紅色的水流穿梭在每一處，在星辰之間潺潺流動着——輝鴻、震撼，讓他無法言語。
這不是蘇明軒第一次來到虛無，之前在神牌中被神明帶走靈魂的時候，就曾經路過了虛無之地，那時的他無緣見到這樣的場景，現在神明帶他見到了。
“這就是卡牌世界的全貌。”蘇明軒還沉浸在眼前的景象中，一隻手臂摟過了他的腰，將他帶入了懷裏，“那就是紅水，而它所纏繞着的星辰，就是副本。”
“我們發現這個世界能夠生產紅水，就試着將它佔據，但是失敗了。”
拉克萊擡手抹過蘇明軒的眼睛，又將他帶了回來。
青年恍恍惚惚的擡頭，看向摟着自己的神明，眨了眨酸澀的眼睛，被一隻手溫柔的覆上去，眼前陷入黑暗，而他耳邊的聲音顯得更加的清晰。
“它雖然沒有自主意識，但是它的規則相當的完善，我們花費了不少精力奪取了它的一半控制權，但也算是和卡牌世界屬於互相牽制互相合作的關係。”
“我們幫它管理世界，維持秩序，而它則是生產紅水，作爲交換。”
拉克萊輕輕撫摸着蘇明軒的頭髮，指尖纏繞着幾縷髮絲，懷裏的人沉默着，微張着嘴，被祂遮住了雙眼，看不清神色。
“但是紅水的量始終是不足的，它生產的週期太過緩慢，爲了能夠維持生存的基礎，我們舉行了遊戲。”
“……遊戲？”蘇明軒開口了，聲音沙啞，“像這樣的，殘酷的、淘汰遊戲？”
神明沒有正面迴應，而是繼續說着。
“我們利用紅水的原料——也就是【壤】，製作了無數的玩家和npc，以及怪物，將他們投放到各個副本之中。”
“在生命出現在卡牌世界的那一刻，它的規則自動演化，化作了所謂的遊戲系統，來引導玩家適應卡牌世界。”
“但同樣也牽制了神明干涉副本，催化紅水的生產。”
“那些副本怪物，是製成的失敗品，而所謂npc，就是尚未成熟的【壤】，而那些成熟的【壤】，也就是玩家，則是紅水的生產者。”
“npc轉化玩家，就是由不成熟走向成熟，從被系統副本所操控，變得擁有自己的自主意識，在你們邁向死亡的過程中，無論是被副本所殺死，還是自然死亡，都是一個生產紅水的過程。”
“而在npc和玩家死亡之後，就會變回最初的本源，即【壤】，同時——帶給卡牌世界大量的紅水。”
蘇明軒在謊言之城的最後弄死的那隻怪物，在它的斷口處所流淌而出的帶有腐蝕性的紅色液體，也正是未成熟的紅水。
“……”蘇明軒收緊了手指，突然推開了神明。
他不知是氣還是什麼，竟是紅了眼眶，“所以？”
就連聲音都在顫抖。
“所以你這樣說，是想告訴我，卡牌世界只是你們的養殖場，我們都只是神明養的牲畜嗎？”
“因爲你們需要紅水，所以用【壤】製造了我們！”他朝着神明大喊。
“在給予我們生命之後，又想我們死！”
“以一種造物主的高高在上的態度，隨隨便便的就宣判我們的死亡！”蘇明軒握緊了拳，緊緊盯着對方，“那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讓我們產生自我的意識，做一頭只知道喫喫喝喝、被養得白白胖胖，最後宰殺掉的豬不就好了嗎！”
哪怕他在此之前就知道了神明是如何的將他們當成螻蟻，卻從未設想過真相是這樣的。
蘇明軒突然有一種深切的無力感。
好像從一開始，他最終的命運都被所謂的造物主所安排，無論他如何徘徊在死亡的邊緣，在一次一次的危機中掙扎，都逃不開註定的結局。
那就是成爲神明的養分。
那他所有的努力，又有什麼用處，反正……最後都是死不是嗎？
“不。”被吼了的神明一愣，下意識的就反駁了，“不是這樣的。”
“卡牌世界的規則越來越完善，它遲早也會出現這樣的遊戲，我們只是催化了它的進程，所有的規則都是卡牌世界自己制定的，我們也無法更改。”
“其實我們一開始只是想把副本的怪物製作出來，‘撲克’裏面的兇獸就是這樣來的，但是因爲怪物們在副本里肆意的破壞，爲了維持平衡，卡牌世界才讓我們利用【壤】，將玩家和npc也製作了出來。”
“你們的意識不是我們賦予的，神明也不過是龐大宇宙裏的一個種族，即使沒有我們，玩家、npc，遲早也會出現在卡牌世界裏。”
“我……”拉克萊還想說什麼，在目光觸及蘇明軒的神情時卻是一時啞然了。
“那陛下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自然規則的安排咯。”蘇明軒嗤笑一聲，自嘲的說着，“那我現在站在你面前，也是規則的安排嗎？”
“如果是卡牌世界的自然演化，導致我成爲了玩家，最後因爲什麼原因死在了副本里，那我沒有話說，天註定的事情，誰說得準。”
“但是神明還是干涉了卡牌世界不是嗎？”
“你現在與我面對面，告訴我卡牌世界的真實，有什麼目的？”他問出口，但是明顯不準備讓神明回答他，“目的啊，我想想，是不是想讓我認命，接受你的安排，在最後死掉，給你當飯喫？我想我作爲第一名，能夠生產的紅水不少吧。”
“或許不知道有多少神明盯着我這塊肥肉，就等哪天我死了。”蘇明軒揚起頭，語氣裏沒了剛纔的情緒波動，“你對我所謂的寵愛，一路保護我不被其他神明傷害，也只不過是不想我這塊肥肉被其他神明搶走吧。”
“那我現在知道真相了，做好心理準備了，你來殺了我吧。”
他的眼裏滿是譏諷，“忍了那麼久，等不及了吧？”
蘇明軒定定的看了一會沉默的神明，閉上了眼睛，揚起頭，露出了他的脖頸，似乎確實是自暴自棄般在等待着即將到來的死亡。
祂的小貓——在等祂殺了他。
神明縮緊了瞳孔，祂注視着青年的臉龐，視線從對方微紅的眼角，移到帶着耳釘的耳朵，再來到那看上去纖細的脖頸上。
因爲緊張，青年的喉結在上下移動着，血管沉了下去，顯得皮膚十分的蒼白，帶着濃濃的不安。
神明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指尖觸碰到脖頸，輕輕的按壓了幾下，手下的軀體一顫，強忍着什麼，沒有躲開。
祂的手按在青年的脖子上，人類的身體對於神明來說就如紙糊般脆弱，彷彿只要祂輕輕的一用力，就能結束這一條生命。
殺了他？
拉克萊的心裏出現了這樣一個聲音。
“……”祂輕笑一聲，向前走了一步。
神明低下頭，湊近了青年，那隻按在上面的手向後移動，抵住了對方的後頸。
然後張嘴，咬在了那顫動的喉結上。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