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猞哨響，人不歸
1206年，秋。
人類聯邦，第二十五生活圈（黃泉）。
如果說，第六生活圈（烏托邦）是經濟發達、娛樂生活多姿多彩的聯邦腹地的話，那麼從第二十五生活圈開始的四個大行政區就是貨真價實的邊疆地帶了。
——黃泉、阿毗、輪迴、彼岸。
光看名字，就知道這四大生活圈都不是太美好的地方。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這四個區域都分別位於聯邦的最外圍，毗鄰舊土，狹長而貧瘠，人口數加起來都比不上烏托邦。
但它們卻是人類最重要的防線，聯邦在這四個地區投入的力量簡直喪心病狂，每年都要從氣候溫暖適宜的腹地調來大量的軍士和高手，佈防在漫長的邊境線上。
對於第二十五生活圈而言，最最重要的關隘，當屬“神魔之牆”了，這道高約四千七百米、長度超過百里的雄關，聚集了黃泉地區最近精銳的士兵和最強大的超級高手。
在漫長的邊境線上鑄造圍牆無異於是愚蠢的，但是集人類之力，在敵人最容易攻破的地區建立超級防禦點卻在情理之中，神魔之牆花費了七十年，運用了科技手段、最初之石衍生物、天啓者能力等多種力量，是無比鋒利的刀和堅固到極致的盾牌。
第二十五生活圈的守護者“黃泉大帝”，就常年待在神魔之牆的最深處，可以輕鬆粉碎天地山河的巨大氣勢鎖定在離黃泉最近的幾大畸變種族地上，和那些同樣強大的非人生命遙遙對峙。
不過雖然神魔之牆駐紮着恐怖的軍力，但近幾百年卻沒有任何戰役發生。
——對舊土來說，衝擊這般偉大的防禦工事，需要付出的傷亡絕對是個天文數字，等閒不會下這個瘋狂的決定。
按聯邦條例，除了黃泉大帝本人常年駐守神魔之牆，其他人類守護者也要輪番值守在邊境的幾大險要之地，時刻防備舊土。
也因此，神魔之牆上的軍士們刨除日常操練、站崗警戒外，留給自己的時間也算可觀，甚至可以在特定的時間段內上網，生活倒也不算太枯燥無味。
江陸林去年入伍，是他所在連隊裏年紀最小的人。
他雖然年紀不大，但一身搏鬥技巧卻爐火純青，加之在神魔之牆的訓練場上練出的射擊功夫，江陸林絕對稱得上優秀的戰鬥員了。
他算不上修煉狂人，在武道方面的鑽研也只是簡單的“畢業後找個好工作”而已，就算參軍、登上神魔之牆，其內心深處也沒有爲聯邦的偉大事業奮鬥的想法，甚至於他被分到這裏時，心中還不斷偷笑。
“神魔之牆聽着嚇人，可惜我在學校時查過資料，從聯邦571年開始，整整五百三十五年，舊土都沒有進攻神魔之牆！”
“不是五年，也不是三十五年，是五百三十五年！”
“我在此服役三年，按照概率，碰見戰爭的可能性接近兩百分之一！”
“這必不可能啊。”
“完成服役之後，我享受退伍津貼，政策上有傾斜，很容易找個鐵飯碗，到時候迎娶小茜，給老爸老媽換一個大房子……”
他已經服役兩年，再過十個月，他就能結束短暫的軍旅生涯，回到都市享受接下來的人生，和自己的父母和青梅竹馬的她相伴終身。
10月23日的這天晚上，江陸林習慣性地打開部隊電視，收看瘋狂十月的重播，並在帝天身上下了注，順便又在“瘋狂十月官方網站”下面投了帝天一票。
他很崇拜這位上帝之子，強、太踏馬強了！
如果我有一天能像他這麼強就好了……哪怕一秒鐘也好。
正在他想入非非的時候，手機的鈴聲突然響起，扎着長馬尾的女性頭像出現在手機屏幕上。
這是江陸林的女朋友，亦是他的未婚妻，小名叫“小茜”。
江陸林很愛她。
至於愛到什麼程度？
江陸林不僅屏保是小茜，就連錢包都放了一張她的照片，平時和戰友夜聊時還會拿出錢包裏的照片，一邊摩挲一邊暢想未來的幸福生活。
用他戰友的話，就是“你彷彿戲臺上的老將軍，渾身插滿了旗”。
不過江陸林卻完全不在乎，新時代聯邦青年要相信概率學、相信歷史規律，區區flag怕它個鳥？
“寶貝，想我了？”
“陸林，我想你了。”
視頻通話接通的一瞬間，二人同時開口，然後相視一樂。
“陸林，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不是說過麼，還有一年。”
“伱可真有勇氣，一走就要三年，不怕我被人搶走啊？”
“怎麼會？我走之前已經打通叔叔阿姨的關係了，他們現在對我比對兒子還親。”
“嘻嘻……”小茜笑起來的時候眉毛彎彎的，如同月牙，帶着獨特的明媚：
“咱家養的那隻大花狸，快要有後代了，
“啊？跟誰？”
“是隔壁家的小母貓。”
“嘖嘖，貓不可貌相，這傢伙的肚皮都快貼到爪子上了，我還以爲伸都伸不出來……”
小茜臉色一紅，啐了一口，正欲說什麼時，視頻通話卻突然斷了。
接着響徹雲霄的，是刺耳的哨聲。
這哨聲尖銳、急促、悲涼，彷彿無數人死前的吶喊，如同古老龍角被鮮血浸潤後最後的啼鳴。
這聲音響徹在休息室、響徹在江陸林所在的“柴刀”戰鬥團、響徹在如同連綿巨山的神魔之牆。
江陸林臉色慘白。
他渾渾噩噩地來到自己的連隊、聽從軍士長的安排、拿上屬於自己的武器、跟着柴刀戰鬥團的人集合。
團長的聲音很大，但是江陸林卻只聽清了隻言片語。
舊土、畸變種、敵襲、救世主大人……
然後江陸林回到自己的宿舍，獲得了短暫的休息時間。
在這裏，他可以留下書信，在發生不測後，這書信會作爲遺書寄到他父母那裏。
對於江陸林來說，這是個很難忘的夜晚。
他輾轉反側，小茜的音容和父母粗糙的手掌不斷浮現在他眼前，讓他半點睡意都沒有。
整個神魔之牆上的百萬戰士，此時的心情都落在谷底。
他們是最下層的士兵，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僅憑“舊土大肆進攻神魔之牆、聯邦腹地有守護者前來支援”這兩條消息就夠了。
戰火重新燃起，神魔之牆首當其衝，至於邊境上的其他哨崗甚至各大防禦要塞……這就不是低級軍士能知道的情報了。
但不論多輾轉不安，短暫的緩衝期總會結束，在夜半的黑色中，神魔之牆上燃起了燈火，士兵開始準備彈藥和補給，沉悶的呼吸和機械的轟鳴聲中，這座強大的要塞愈加深邃。
在柴刀團的B-68房間，江陸林的桌子上擺放着一封信。
信紙溼潤，邊角褶皺不堪。
信上，只有短短的幾個字。
“爸爸、媽媽……兒當以死報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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