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威脅
對於大部分大學來講，“處分”基本上只是一個被輔導員和院領導、校領導極限放大的一種恐嚇手段。被處分固然是不光彩的事，但也不要太過氣餒，一般拿到校級以上的各種比賽獎項也是可以抵消的。畢竟學生的處分如果真的要留存檔案，對輔導員甚至整個專業都不會是一件好事。畢業之後，用人單位除非是國企事業單位之類，基本上都沒有檔案保留資質，除非你有從政或考公務員的打算，其他基本沒影響。
而對於小部分國內頂級學府來講，處分是非常嚴格且影響巨大的，如果你被處分，你就會失去就很多評獎、評先進的機會，在畢業後找工作時也會遭到一些大型用人單位的歧視。對於沒有什麼門路和家庭背景的學生來說，這簡直就是給人生打上了深深的失敗印記。
這就是爲什麼龍二要通過這一點來威脅和處置袁明。他這樣小題大做的原因，不光是因爲他非常記恨袁明，也是因爲袁明觸碰到了醫院的核心利益。通過投訴並建議處分的方式牽制住袁明，即使最後漢東大學不對他進行處分，放過了他，那麼醫院也能夠獲得足夠的時間完成對於藥品的試驗研究，可以說是萬無一失的對策。
而在此之上，龍二甚至可以進一步威脅袁明，逼迫他做一些“壞事”。比如，讓袁明把祁幼蝶帶去給他“認識”。
當龍二找到袁明時，他正在醫院大廳裏做着引導員工作，只是他現在沒有了之前的活力和精神，心情非常低落。
他的班主任通知了他關於醫院投訴的事情，並要求他把事情理清楚後，參加校領導召開的處分研究會。簡而言之，就是一場“鴻門宴”。能不能脫罪，就看他在會議上的表現了。
對於一個未經世事的學生來說，這件事還是太過於沉重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因爲寥寥幾語的質疑，醫院裏的幾名患者會大鬧院長辦公室，他也沒想到醫院會把他作爲罪魁禍首告上學校。
袁明並不後悔他所做的事情，他之後也一樣會堅持對趙穎兒的藥劑進行化驗，瞭解其中是否有貓膩。在短短的幾天中，他碰到的怪事實在是太多了，就算真的在藥劑中添加了什麼不正常的東西，也不是什麼不能相信的事情。
但是問題就在於，他現在該怎麼辦？
要是真的被處分了，他會被怎麼樣？
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學生罷了，家裏雖然小康，但是什麼背景都沒有，如果將來找不到一個好工作的話必然無法養家餬口，連媳婦都養不起的吧。雖然現在有三個女孩子喜歡他，讓他很困擾也很感謝，但要是他被學校處分了的話，一定會被她們討厭的吧。
就在他憂心忡忡之時，龍二走了過來。
“喲，袁明，看你一臉心事的樣子，怎麼了啊？”龍二一臉帶笑。
袁明不理他，他知道是他乾的好事。
“別不理我啊，我過來是想問你，你想不想讓我撤銷這次的投訴。”
“撤銷？”袁明把頭轉了過去。
“對啊，我可以撤銷這次的投訴。來吧，具體情況到我辦公室去談。”
“……好吧。”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了龍二的辦公室，一路上沒有說一句話，都在思考接下來自己和對方可能的說辭。到了辦公室後，龍二用隱祕的儀器查看了袁明身上是否有竊聽設備。
“坐，袁明。其實我們可以不用這麼敵對，只要你照着我的意思做幾件事，我就可以放過你的。”
袁明只是看着他，沒有吭聲。
“第一，我們醫院的治療，你以後不要多管；第二，那些女引導員，你以後離她們遠一點；第三，那天和你在一起的那個青澀的女孩，介紹給我‘認識’一下。要求很簡單吧，本來就是你犯的錯誤，只要這樣做我就可以放過你了呢，是不是覺得很划算啊。”
袁明還是一聲不響地看着他。龍二認爲袁明是被嚇到了，他繼續得意洋洋道。
“袁明，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你被處分的話，會是什麼樣的情景。不僅你接下來的學業回事一團糟，你將來的人生也會因爲遭受影響。好工作，沒有了；女朋友，離開你；事業呢，什麼是事業啊，你都已經沒有前途了。不要一聲不吭地看着我啊袁明，我手裏可是把握着你的生殺大權呢，而且就算你不答應，我也有的是辦法搞定那些女孩子的。”
龍二這時是有點虛張聲勢的，但卻也說出了他心中所想，他在日國的聖尤利安娜醫院裏還真的這樣做過。
袁明低着頭，渾身顫抖着，胸前的印記微微發燙。
這是第幾次了啊，他感到如此痛苦。
袁明是一個善良的人，但他並不是一個懦弱的人，在面對惡時，他每次都會產生殘忍嗜殺的血腥念頭。
小黑被人追打的時候，他第一個念頭就是衝上去把對方暴打一頓，只是由於他自身能力不足，結果每次被打的卻是他。
聽到蘇蕭蕭悲慘的故事時，他第一個念頭就是幫她報仇雪恨，但是還是因爲能力不足，連見到罪犯都無法實現，報仇更是無稽之談。
現在，醫院裏他費勁心思保護的小姐姐們，偶爾來醫院見他的祁幼蝶又可能被傷害，而他不僅拯救不了他們，還自身難保。
生而無能，不可謂不悲；
無力改變，不可謂不痛。
可笑，自己真是可笑至極。
“哈哈哈哈哈哈！”袁明流出了苦澀的眼淚，這樣活着還有什麼意義呢。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一次又一次的絕望，讓袁明心中的某根弦接近了繃斷的邊緣。
“你怎麼了？”比良阪·龍二被袁明突如其來的笑聲嚇了一跳，他還以爲是袁明瘋了。
“龍二醫生，到時候學校開會，你會來的吧，我等你過來。”袁明一字一頓，起身往辦公室外走去。
“你想好了嗎，不想私下解決，而要擺上檯面？”龍二很疑惑，爲什麼這個年紀的學生會有這樣的膽魄。
袁明並沒有回頭，他只是在辦公室門口頓了頓，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我啊，爲了保護我想保護的人，願意付出一切的代價。”
這句話，袁明覺得他好像在很多年之前就說過，但到底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場合說過的，他一下子又記不起來。
龍二不知道袁明現在露出了怎樣的表情，他只知道此時的袁明，似乎有些不一樣。這是他第一次從袁明身上感到了死亡的威脅，就如同渺小的下等生物被不可名狀的龐然巨物死死盯住一般。
這應該是錯覺吧，龍二望着袁明離去的背影，擦去了額頭上滲出的細密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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