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可惜沒有如果
“多謝你的關心蘇小姐，我也相信我太太一定會平安無事的。”顧父臉上凝着堅定，目光落在了顧母的身上。
“煜城，蘇好，你們連個先跟我出來一下，我有事情跟你們兩個說。”
李曼文看向二人，淡聲開口道。
她又對着顧父點了點頭以示禮貌，隨後三人一行走出了病房。
病房外，三人所在之處似乎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過往的人都忍不住向他們的方向瞟上兩眼，原因自然不是因爲蘇好和李曼文。
“煜城，把帽子也帶上吧。”李曼文有些無奈。
顧煜城乖乖照做，將連帽扣在了頭上。
“你母親車禍的事情已經有媒體知道，你又每天都在醫院進進出出的，瞞肯定是瞞不住了。蘇好，你晚點用你的官博發文聲明一下，至於年後的工作我會親自跟合作方協商，看能不能向後推遲，你就先好好安心照顧你媽媽，別的不用多想。”
李曼文一一囑咐道。
從前蘇好覺得李曼文是個沒有人情味，甚至有些刻薄的人，現在，倒是讓她刮目相看了。
而顧煜城，雖然隔着口罩帽子蘇好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不過蘇好知道，顧煜城必定也是感動不已。
“放心吧曼文姐，媒體內邊我會處理好的。”蘇好應聲道。
“嗯，這些天也要辛苦你一下了，先暫時留在煜城身邊吧，我怕會有記者之類的這個時候過來，會有影響。我還要回公司處理剩下的事情，兩個小時之後的機票。”
“這麼急嗎？”蘇好沒想到李曼文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已經安排好了剩下的事情。
“我本來就是偷閒過來的，急是難免的。”李曼文淡聲道。
“曼文姐，沒有回家過年嗎？”李曼文並不是北城人，但出事的時候卻是從北城趕過來的，很顯然，她並沒有回家。
“年？早就不過了，哪有那個時間。”李曼文輕嘆了一聲，有些無奈。
“行了，煜城代我跟二老道個別，我得先走了，剩下的事就交給你了。”李曼文說着拍了拍蘇好的肩膀。
蘇好點了點頭，“嗯。”
沉默的顧煜城也開口說了道別，“曼文姐，一路順風。”
李曼文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看着她逐漸消失在醫院走廊的背影，蘇好倒是多了幾分好奇。
一個年近四十的獨立職業女性，沒有愛人相伴，那家人呢？就算天瑞在忙，但是連員工都可以放假在家陪伴家人，更何況是一個背後有金山靠主的老總呢？
“煜城，曼文姐真的那麼忙嗎？”蘇好無意識的脫口問道。
顧煜城微微一楞，隨即明白了過來，緩聲道：“從前曼文姐也是這樣，從我跟着她開始，她好像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也從沒聽她提起過家人。”
“一次都沒有？”顧煜城的話讓蘇好心裏的好奇又添了幾分。
“嗯，一次都沒有。”顧煜城又認真的重複了一遍。
蘇好沒再問下去，畢竟好奇歸好奇，有些事情還是不要過於探究的好。
二人回到病房前，蘇好發佈了關於顧煜城母親出車禍的聲明。之後，因此在網上又是一陣不小的騷動，粉絲們紛紛發表了慰問和祝願的消息，就連楚黎也打了電話來關心，顧煜城對此也只做了簡單的迴應，便沒再關注。
回到病房後，顧父在顧煜城的堅持勸說下，終於肯休息一會，換他來照顧顧母，蘇好則陪在旁邊，幫襯着顧煜城。
在照顧病人這方面，蘇好要比顧煜城得心應手的多，畢竟也是個過來人了。
蘇好母親身體最差的那段時間，幾乎整日都是昏睡在病牀上，所以很多事情都是蘇好來幫她完成，擦身子、按摩、換衣服....所以在這方面蘇好很有經驗，而且照顧起來也比顧煜城要方便很多。
中午喫過飯，顧煜城和蘇好坐在顧母的病牀邊。
顧煜城看着顧母，“蘇好，我媽會醒來的對嗎？”語氣中透着傷悲。
“一定會的，醫生不是說了嗎，讓我們多跟阿姨說說話，阿姨都聽得見，阿姨知道你希望她快點醒過來，她自然很快就醒過來了。”
“蘇好，謝謝你，這個時候能陪在我身邊。”蘇好覺得最近顧煜城似乎比從前感性了不少，總是有事沒事的跟她說謝謝。
“煜城，不論於情於理，這都是我分內的事，你還跟我這麼客氣幹嘛。”
顧煜城這樣讓蘇好很不習慣。
聽到蘇好的話，他只是笑了笑，便沒再作聲。
那之後，顧煜城和蘇好會輪流陪伴在顧母身邊，常跟顧母說着話，顧煜城有時候不知道說什麼了，就坐在旁邊看着蘇好跟母親說話，若是旁人不知，恐要以爲她纔是躺在病牀上那人的女兒，顧煜城也不知道蘇好不過第二次見自己的母親，怎麼會有這麼多的話，他總會想，如果他們還在一起，顧父顧母都一定會很喜歡她的。
又是一個一如往常寧靜的有些沉寂的夜晚，顧煜城送顧父回家休息之後，回到病房的時候，蘇好已經趴在顧母的病牀邊睡着了。
顧煜城腳步輕敲的走過去，病房的暖氣雖然開的很足，但看到蘇好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打底衫時，他脫下了外套，動作輕緩的披在了蘇好的身上。
轉而走到了顧母的另一側，顧母的臉色比之前看起來紅潤了些，現在連呼吸機也已經撤掉了，此時平靜的就如同睡着了一般。
“媽，睡了這麼久，你怎麼還是不肯醒呢？我跟爸都還等着你一起過年呢...”顧煜成握起了顧母的手，語氣溫軟，聽起來就像是在撒嬌。
如果是從前，牀上的人早就展露笑顏，滿含寵溺斥着，“都多大了，還學小孩子撒嬌。”可惜現在迴應顧煜城的只有空氣中凝着的一片死寂罷了。
顧煜成垂了頭，握着顧母的手更緊了些。
蘇好本來睡得就不沉，顧煜城的動作雖然很輕，但還是惹醒了她，意識清醒過來時，映入眼中的就是顧煜城垂着頭，身子一下下抽動着，低微的哽咽聲在此刻也聽得清楚。
“煜城....”蘇好起身走到了顧煜城的身邊，輕攬過他顫動的肩膀，溫聲喚着。
顧煜城壓抑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釋放了出來，他摟過了蘇好，哭了出來。
母親出事的那天，他驚慌無措，沒有落淚；母親躺在病牀上時，他難過痛心，也沒有落淚；可今天，他也不知道爲什麼，爲什麼突然間就奔潰了。
他只知道看着蘇好一遍遍喚着母親，母親沒有任何反應，他翹首以盼的希望，根本無蹤無影，慢慢的，無助、痛苦和失望涌上了心頭，然後，就撐不住了。
蘇好也不知道自己安慰了懷中的人多久，等顧煜城恢復平靜後，除了微微發腫的紅眼框，臉上乾淨透徹。
爲了不讓蘇好看到自己狼狽的一面，顧煜城是專門備好了充足的紙，邊哭邊擦。
蘇好看着他，伸手替他理了理凌亂的發，“難過忘了，就該更堅強了，總不會讓我覺得你一個大男人還不如我一個女人吧。”
聽到蘇好的話，顧煜城就揚了嘴角，他當然不希望蘇好在這個時候取笑自己。
見他笑了，蘇好的神色也跟着輕鬆了些。
“蘇好，我一直很想知道那個時候你是怎麼撐過來的？”
顧煜城不知道蘇好願不願意提及，所以問的很隱晦。
“因爲我不能讓我媽看到我也倒下啊。”相比顧煜城的小心翼翼，蘇好卻回答的很平淡自如。
似乎那件事情並不是她心中不可觸碰的傷疤。
“你一個人，就那麼扛了起來？”
蘇好的眸光漸漸黯淡了下來，目光也看向了顧母，陷入了過往。
“跟我媽比，我承受的那些又算得了什麼呢，本以爲只是無關痛癢的小麻煩，誰能想到是個埋藏已久的定時炸彈，等知道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了倒計時。”
顧煜城沒有說話，坐在一旁靜靜的聽着。
“如果不是撐不住了，我媽估計打算把這件事情帶到棺材裏呢，到時候就算我再怎麼哭的撕心裂肺，她也看不到了，或許看不到了也就不會那麼傷心了，我覺得她那個時候一定是這樣想的。”說到此處，蘇好得語氣中還帶着些責備。
可她責備的不是蘇媽媽，而是她自己，如果她能早點知道，或者早點察覺，她一定會在母親最後的日子裏，再懂事些，再努力些，再....
可惜，沒有機會了，永遠都沒了，這世界最殘酷的就是沒有如果，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沒有讓人未卜先知的能力，更沒有人讓人反悔重來的機會。
“你知道嗎，我媽走的時候，我一滴淚也沒掉。”蘇好突然轉頭對向顧煜城，一字一句說的依舊平淡。
可眼眶中的閃爍的晶瑩卻順着臉頰落了下來，下一秒，就被蘇好擡起的手快速的抹淨了。
“因爲她跟我說，離開的時候希望看到我笑，所以她走的時候，我一直笑着，直到她一點一點涼下來，然後被人推走....後來我只記得，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我爸正站在我的身邊，滿臉傷懷的看着我，可那個時候我恨他，恨透了，所以在他提出希望我跟他一起去波蘭的時候，我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好好，如果我早知道這些，我當初一定會加倍..”沒等顧煜成說完，蘇好就捂住了他的嘴。
“煜城，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你不是也這樣說過了，就像現在，我已經不再恨我爸了一樣，那些你不知道的事情本來就與你無關，你和我之間從來就跟任何人都沒關係。”
顧煜城頓然，而後慢慢點了點頭，蘇好才放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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