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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清和宫 上

作者:滚开
1182年7月,晨。 雨水顺着屋檐不断滴落。 水滴砸在地面,粉碎,溅开,有的飞洒在空气中,有的落在棕色的墙角表面。 屋檐下的墙边,此时正站着两個人。 一個男子,身材消瘦,年纪不過十来岁,面色通红,身穿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 他黑色长发扎成道髻,插了一個木质的棕色月牙冠。木冠边缘還能看到粗糙未经打磨的边角。 站在他对面的,是一名戴着面纱,双目明媚,肤色白皙的漂亮女子。 女子身段窈窕,一身素白裙,裙摆只到大腿中部,露出白皙肌肤,双脚穿着长至膝盖的褐色皮靴,其腰间還戴了一根玉石皮革做的翠绿腰带。 “荣方,過阵子我可能要去大都了,以后...可能沒法经常来看你。”女子嗓音柔和清莹,干净得仿佛山涧泉水。 “你不是答应過我,不会再去陪那個度马兰了嗎!?”男子咬牙,几乎是从牙缝裡挤出声音。 “我答应過你。”女子点头,“所以我现在跟的不是度马兰。”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屋檐外雨幕中的密林。 暗绿色夹杂棕色的森林中,风吹动這树枝不断摇晃。 哗哗的响声,和噼啪的雨点声,混杂一体,分不清彼此。 “人生在世,要想不被人欺负,就要想尽办法往上爬。你到现在還不明白這個道理么?” 女子轻声道。 “我也不想這样,但我除了這幅姿色,還能用什么作为筹码?最起码,我比其他平庸的女人要幸运得多,起码我還有能翻身的希望!” 她从后腰的小包裡,打开褡裢,取出一個淡黄油纸包好的物事,朝着男子递過去。 “爹娘去得早,這世上就只剩我們姐弟二人相依为命,荣方,這是我這几年攒出来的东西,你拿着....” 她将油纸包递過去。 這几年,自从想通后,女子用一個合适的价钱卖了自己的身子,换得了弟弟和自己的安全,和衣食无忧。 而且,這纸包裡,還有一样弟弟想要了很久的东西。 女子想到這裡,另一只手不自觉的按住自己大腿背面肌肤。 隔着裙子,都能感觉到阵阵痛楚。 为了那东西,她放弃尊严,当了别人的玩物。 不過這样做是值得的。 這些钱,加上那东西,应该够她离开后,弟弟好些年的吃穿用度... “拿去吧,你放心,我一定会让我們過上...” 啪!! 男子狠狠一巴掌打在油纸包上。 油纸包被大力一下打飞,滚落在雨幕中,在湿漉漉的泥地上滚了几圈,散出一叠大小不一的纸钞,铜钱。 “谁他么要你的脏钱!”男子猛地抬头大叫,“你以为你不說别人就不知道了么你以为有钱就能過上好日子!?你以为你成天做的那些事就沒人知道!?你知道别人背地裡都是怎么說你的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被人玩很开心很爽是吧!?你不要脸,我還要脸!” “爹娘当初怎么教导我們的?你全忘了?” “我张荣方从今往后,不会再认你這個姐!!现在拿着你的脏钱,给我滚!!” 他狠狠甩了女子一巴掌。转身就走,不一会儿便淋着雨消失在林中深处。 女子愣了下,右脸颊被打得一片通红,慢慢浮肿起来,但她顾不得许多,赶紧冲出屋檐,跑向被打飞的纸包,蹲下来从地上一张张将纸钞捡起来。 她捡得很仔细,但可惜,雨水和泥水,加上在地上砸了几圈。還是把纸钞中,大部分旧一些的弄糊了,烂了。 這些烂了糊了的,就不能用了,只能作废。這意味着她之前的付出一下废了大半.... 女子一边捡着,手背上忽地滴上一滴滴水珠,只是那水珠,似乎不是雨点。 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手上也沾了泥水。 “不怪他,他還小,不懂事....不知道钱的重要,等以后,以后他就....” 她沒說下去,只是把钱和东西重新包回油纸包,蹲在那裡,淋着雨,声音哽咽着,嘀咕着,不知道說些什么。 大灵·1183年,2月。 平舆路,华新县,清和宫。 十字形红花在树上随风轻摇,从花瓣末端,滑落一滴露珠。 露珠坠落,划過十多米的树高,轻轻砸碎在一道人脸颊上。 道人伸手搓了搓脸,闭着眼,拿起手裡的黄色葫芦,在口子处嗅了嗅。 “一葫芦春醉海棠洲,一葫芦未饮香先透,這酒果真不愧是远近闻名的葫芦酒...闻着都能感觉通体舒坦!” 他一脸陶醉感慨。拿着葫芦往上仰头,做饮酒状,幻想着空荡荡的葫芦裡有美酒涌出。 道人面前是一片黑白太极图道场,四四方方,周围白墙环绕,花树林立。 十来個年轻道士正在道场上盘膝而坐,念诵经文。 “竹破需将竹补宜,抱鸡当用卵为之。万般非类徒劳力,争似真铅含圣机....” 一群年轻道人用一种唱曲儿的调子,将经文背诵出,旁边還有两個道人,一人持帝钟(道教手摇铃),一人敲小鼓,相互呼应伴奏。 其中角落裡,一名皮肤微黑,有些瘦弱的年轻道人,正嘴巴开合,却沒声音传出。 显然此人只是在对口型。 他一身深青色道服,头上戴月牙形状的木质道冠,面色木讷。 表面上是在合唱,但实际上却脑子裡一片混沌。 来到這個世界已经十多天了,张荣方依旧還是迷迷糊糊,沒能适应這裡的生活。 某天晚上,他只是简简单单的眼睛一闭,再一睁开,就换了個地方。 十多天的观察,张荣方不动声色的收集各种资料,大概也搞清楚了這裡的些许情况。 這裡是一個庞大的名为大灵的国度。 而他所在的地域,是大灵西面的山脉中,一個不大不小的道观。 道观名为清和宫,四四方方的正方形道宫裡,住了上百個道士。 他张荣方便是其中之一。 道士们每日早课晚课,除了诵经,就是做杂活,偶尔也能看到些许的道士在习练道门功法。 张荣方仔细打听后,才知道,這個世界的道门功法,沒什么夸张效果,主要是为了长寿养生而创出。 沒有仙术,沒有诡异法宝,更沒有什么御剑飞行。 這裡的道士练道功,唯一的好处,就是身体好,疾病少,偶尔還能给他人治治病,也就是俗话說的气功治疗.... 在见過几個道宫中,据說道法高深的高功老道后,张荣方也就彻底死了心。 几十年的修行,也就是让這些老道身体健康,红光满面,跑得快,中气壮,其余沒有任何特异。 跟着念完早课的锻气经,一群道士静坐片刻,才在钟声中纷纷起身。 “要去火房的,脚步快些啊,今早有贵人来访,大家精神头都拿出来,别和平时一样懒气沉沉的。”负责监督早课的师兄,手拿着一根拂尘大声喝道。 “早点去也烧不起火,柴快用完了,還沒补上,叫叫叫,整天就知道叫,师傅都沒发话。” 一旁的白胖道士低声嘀咕着。 這胖道士看了眼张荣方。 “老方,要不你帮我一并做了?我给你這個数。”他伸手比了個食指。 “十文?”张荣方看懂了,“不了,我今天也有事。” “哦,是去书信房拿信是吧?”胖道士叫庞忠,闻言一下笑了起来。 只是他的笑容裡,似乎有些别样的意味。 张荣方沒去理会。 他来到這個世界后,多少继承了前身的记忆,知道自己父母双亡,還有個姐姐,但现在姐姐也去了遥远的大都,现在也断了联系。 而且似乎是自己主动离开,跑来清和宫当了道士,才断开联系。 他离开道场,顺着侧面廊道,一路朝书信房走去。 路上的廊道是個回字型,链接了三個道场。 其中一個道场上,三五对身穿道袍,绑腿绑手的弟子,正相互交手对练。 张荣方远远瞟了一眼,场上道士练的都只是普通的拳脚功夫。 沒有内气,除了比一般人稍微声势大一点,其余沒什么异常。 他眼中闪過一丝无法察觉的黑线。 顿時間,场中各個道人头顶上,都现出一行行宛如游戏般的属性数据。 ‘王英师——生命1115,技能:回春净时符典第七岳型符。’ ‘谢召——生命1213,技能:回春净时符典第五混元符。’ ‘陈大事——生命1114,技能:回春净时符典第七岳型符。’ 一個個道人的信息都在张荣方眼裡浮现。 他低下头,看了眼自己。 ‘张荣方——生命89,技能:无。可用属性:0。’ 他自己的生命和技能后面都有小小的黄色加号,显然這和他上辈子玩過的游戏一样,是可以用属性点强行提升的。 這种能力,看上去很像游戏,但张荣方更倾向于将其看做是一种异变能力。 因为這种能力,并不是一开始就冒出来的,而是随着他对外界的了解,收集到的信息越多,慢慢完善起来的。 名字,生命,技能,都是這么来的。 而且....這個世界,也不像是游戏,因为它真实得有些過分。 经過十多天的思考分析,收集数据,测试之后,张荣方发现,增加属性的唯一办法,就是吃。 吃得越好,营养越丰富,积攒属性点越快。 他已经通過测试,得到了一点属性,加在了生命上。所以他的生命才能从原本的78,提升到89。 在這個普通道人生命都是89的清和宫,张荣方這才算是达到了平均水平。 穿過廊道,他很快找到一处狭小的房间。 房间是单独建在廊道门口的木屋,裡面堆满了各种信件包裹,由一個半眯着眼的老道人看守。 老道人靠坐在门前,背抵着墙面,手裡正抽着旱烟。 “徐师兄,取一下我的信。”张荣方抱拳行了一礼。 许老伸手从背后呼啦一下,扯出一個包裹,打开,从裡面拿出一份有些粗糙的淡黄信封。 张荣方接過,再度抱拳,转身朝弟子们住的平房区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撕开信封封蜡,抽出信纸。 信裡只有很小的一行字,并附上了一张小面额的纸钞。上面是一百文的数字。 寄信人是晓笼居,一個勾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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