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月夜鎮魂曲 其二（下）
“你似乎感到悲傷，還有憤怒？哦，這應該叫悲憤。”
“爲什麼呢？他們和你並不相識，爲自己的理想和信念犧牲也算死得其所，怎麼也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
“我是龍組的創始人，是龍王殿的龍王，我有權利支配拆那的資源和人力，有權利決定犧牲誰、怎麼犧牲。”
“主人的力量無與倫比，蛇神的賜福更是明明白白。只有帶領拆那歸順主人，纔是爲拆那人好！”
“你如果真的爲國爲民，就立即自裁，或者自廢武功，聽候主人發落！”
陳寒不陰不陽、不老不少的聲音迴盪着。
他負手而立、“義正辭嚴”，似乎他纔是正義的一方。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難怪我們的龍組會如此羸弱，難怪我們的戰士會死得毫無意義、不明不白。”
喬蕎的怒火達到了頂峯，喃喃自語間，“伏靈咒印”的力量空前地爆發。
她終於明白了災難的根源，也明白了鬥爭無法勝利的緣由——龍組的最高鈴導，龍王殿的龍王，竟然是投降了敵人的漢♢奸！
虛幻的血紅氣浪猛然迸發，隨着女人體內洶涌澎湃的氣血潮汐呼嘯着。
猛烈的罡風席捲四周，震碎了陳寒和“觀花公爵”佈置在虛空中的一片片幻境空間！
“假公濟私，道貌岸然，奴顏婢膝，草菅人命！”
“你喫着戰士們的人血饅頭，喫着拆那十幾億人的人血饅頭，難道就不會覺得硌牙？”
“你舌頭碰碰牙齒就讓戰士們送死，你膝蓋骨一軟就讓老佰姓送命，難道就聽不見英靈和冤魂的怒吼？”
“像你這樣的人，要怎麼去改變？”
“像你這樣的人，要怎麼樣改變！”
喬蕎質問般的咆哮震若雷霆。
她的聲音迴盪在羣峯之間，連莽莽山林都搖晃着枝葉，瑟瑟發抖。
然而她的雙眼中，滾燙的淚水卻止不住地流下！
想到山門口那幾個明知是送死，依然爲了不讓叛徒識破、爲了給我們爭取幾小時的時間，在撤離後偷偷返回、毅然赴死的戰士。
想到紅龍事件中，衝在最前面的那些菌隊，高喊着“我是檔員”吸引敵人火力的平民。
我也有些理解喬蕎的感受了。
明明拆那有最可愛的人們，有最崇高的覺悟，世俗中的幹部和羣衆也都緊密團結着，人們更不缺乏智慧和力量……
可我們依然在無意義地犧牲、不斷地受到“花園”的襲擾甚至支配。
這一切的根本原因，居然如此可笑——因爲我們的守護者、龍王殿的龍王，他自己就是一個賣幗的叛徒！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蘇澤的師父，那個“老龍王”爲什麼“算不準”我是絕世魔頭，爲什麼“算不出”蘇澤會被我坑害了。
他根本不是算不出。
他恰恰是算出了蘇澤必定被我的奸計毒害，甚至算準了我會利用這個機會給龍組散佈虛假信息，所以才故意讓蘇澤到我這裏來送死！
“你啊，年輕人就是容易激動。”
“等你看得多了，就會理解我的。”
“慈不掌兵，義不掌財！捨不得犧牲手下的人，又怎麼能開創美好未來？”
面對喬蕎的質問和喝罵，老龍王陳寒只是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
他擺出一臉滄桑的模樣，胡說八道、宣傳歪理邪說的樣子和我如出一轍。
“我從蟎清活到珉國，又從珉國活到新拆那，殺了多少惡人、救了多少百姓，又看過多少救國救民的嘗試？”
“沒用的，我們天生就需要西方人的引領，需要一個主子的教導！引進西學，走姿笨竹椅路線，學max竹椅……就算後來學了羅剎國老大哥，最後不還是搞市場精濟？”
“德古拉大人就是世界的主宰，早在前明的時候他就已經來過拆那，還救走了昭仁公主！連大明朝的公主都做了主人的走狗，我們這些草民有什麼不能做的？”
“給蟎清當奴才，叫他們主子，這不也是我們曾經做過的嗎？難道就因爲現在我們有錢了，有兵了，就不願意奉德古拉大人爲主？”
“孩子，我這是爲你們好……”
陳寒還在侃侃而談，他越說越“動情”，好像自己真的是苦心孤詣、爲國爲民甘受罵名的大英雄。
只不過他的一派胡言，很快就被喬蕎的冷笑打斷了。
“你真的不會編故事，也不會騙人。”
“你很蠢，也很笨，但卻自以爲很聰明。”
“讓我來告訴你，你爲什麼需要一個主人。”
“因爲你大限將至，因爲你練功出了岔子，因爲你渴望德古拉、甚至渴望蛇神的力量！”
“你的身體狀況我一眼就能看穿，再聯繫到我所知的歷史和祕聞，你做過什麼簡直昭然若揭……”
喬蕎擦去眼淚，一甩手，指向了陳寒。
那熾熱的淚水順着指尖拋出，落在了矮人的腳下。
“百多年前你創立龍王殿，是爲了救國嗎？你那是想聚集天下武學和神物，把拆那尚未損毀的底蘊都據爲己有。”
“得到那些東西之後，你做了什麼？聖帝扶持的泰平天國被幗內外返動勢力聯合絞殺，你出手了嗎？”
“一腔熱血的無知百姓，他們都敢用血肉之軀對抗洋槍，你那時又在哪裏？”
“後來倭寇荼毒赤縣，殘害我億萬生民，神功大成的你又在哪裏？”
“獲得了超人之軀，甚至獲得了替身之後，你依然不滿足。你要長生久視，你要唯我獨尊！”
“可結果呢？結果就是你多行不義必自斃，長生和力量逐漸離你而去，發現你真面目的凡人和英雄一個接一個地和你決裂，誓死鬥爭到底。”
“到了今天……衰敗的身體和異化的精神，又讓你不得不求助‘月影花園’帶來的磅礴生機。”
“於是你再次毫不猶豫地對德古拉跪下了，隨着你跪下的，還有我們的國運，還有億萬生民的命運！”
喬蕎一身武學早已堪比宗師，她直接看出了陳寒身體上的毛病，然後順理成章地想明白了對方兩百年來做下的罪孽。
在拆那的危亡之際，陳寒這個人面獸心的僞君子“挺身而出”，假仁假義地整合了拆那的武學和各種超自然力量，然後利用這些底蘊讓自己變得無比強大。
而當年的仁人志士們一心救國，都有着犧牲和奉獻的熱血，就如同今天的龍組戰士們一樣，被陳寒用各種冠冕堂皇的“任務”派到了必死的殺陣裏。
反而是貪生怕死、一開始就沒準備救國救民的陳寒，在從不犧牲、假裝奉獻的過程中把自己養得越來越肥，一身功力出神入化……
在衆多英雄前輩犧牲之後，陳寒居然靠着實力和輩分，成爲了真真正正的龍王殿領袖！
也許真的是拆那時運不濟，也許是因爲蛇魔在暗箱操作，陳寒就這樣成了壓倒拆那國運的最後一根稻草。
隨着喬蕎的最後一個字落地，陳寒的神情也變得冰冷無比，他終於撕掉了那張虛僞的假面。
“後生可畏啊……是因爲提早知道了我和德古拉大人是一夥的，所以對我印象分很低嗎？”
“如果不是時間不允許，我提早來騙你的話，成功率會高很多。”
“你說得對。我怕死，我也想要力量，我更不在乎什麼幗家、岷族。”
“但這個世界上，一切的一切終究都是要靠實力說話！”
“我有實力，有勢力，掌握話語權！”
“那麼即便有人發現我的祕密，我也能讓他們湮滅在一片寂靜當中！”
陳寒神色猙獰，佝僂的替身“觀花公爵”也隨着他的情緒激動開始顫抖。
“觀花公爵”那邪異到噁心的皮膚褶皺下面，開始滲出如血般的暗紅色液體，又蒸騰到虛空當中，消失無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