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們商量了一下,決定還是讓你和三哥儘快回德雲關的好。”
小王爺事到臨頭,反而遲疑了,“可是曜月這樣子……”北堂曜月道:“我沒事,我們應該儘快離開這裏。”
言子星道:“是啊。拓跋真這次惱羞成怒,十萬大軍丟在這裏,對你恨之入骨。聽說還下了他們西厥的金狼令,不殺你誓不爲人。”
小王爺吐吐舌,“這麼厲害……”北堂曜月握住他的手,道:“拓跋真精明兇悍,未必不能找到這裏。我們留在這裏也是個拖累,不如辛苦一點,趁着現在道路通了,趕緊回德雲關去。”
言子星道:“是啊。過兩天春洪又來了,到時想走都走不了。”
東方昊曄想了想,終於點頭答應。
北堂曜月他們的馬車還在,雖然離開軍營時匆忙,但那時因爲已經準備啓程回遙京,所以馬車裏的東西十分齊全。
言子星帶着手下將大道清理平坦,如果緩車而行,五日之內應該能夠到達德雲關。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們剛剛出發第三天,竟遇到了拓跋真。
“小冬子,慢一點!把車駕慢一點!”東方昊曄衝車外叫。
“不!”北堂曜月抓緊他的手,“不行!不能慢!”
“可是你的臉色好難看……”小王爺急得滿頭大汗。
北堂曜月靠在他身上,雖然車內的軟榻已經鋪了厚厚的墊子,可是飛速的馬車仍在劇烈的顛簸,每一次顛簸,都讓北堂曜月的臉色更蒼白一分。
“曜月……”
“別擔心,沒事……”北堂曜月的聲音低低地,緊緊地握着他的手,“過了峽谷,他們就追不上了,還是快些唔——”
“曜月!”北堂曜月倒在東方昊曄懷裏,頭垂得很低,讓人看不清他的臉,只是抓着衣襬的手微微有些痙攣,指節泛出白色。
東方昊曄惶遽無措地抱着他,心驚膽戰,想起剛纔的事情,簡直是場災難。
言子星拼着十八鐵騎將拓跋真等人引向另一個方向,讓他們得以有機會逃生。
可是他們若不盡快趕到德雲關,只怕子星那裏凶多吉少……北堂曜月低低的喘息,似乎好過一點,慢慢放開東方昊曄向後仰倒。
東方昊曄現在只盼着剛纔服下的藥能夠快點生效。
可是安胎藥再怎樣百般靈驗,他本來便臨盆在即,這番顛簸,又怎能支撐得住。
外面轟隆隆地傳來雷聲,東方昊曄不由得臉色一變。
天公不作美,竟然暴雨在即。
北堂曜月倏然睜開眼睛,“子星……”東方昊曄忙道:“他不會有事。他武功盡得岳丈大人真傳,厲害得很,你不必擔心!”北堂曜月再次痛苦地合上眼,雙手在腹上不停揉撫。
“疼得厲害嗎?”東方昊曄擔憂之極。
北堂曜月沒有說話,只是靠在他身上急促地喘息。
過了好半晌,才低低道:“他們有好幾百人,子星卻只有幾十人……”東方昊曄強自鎮定,道:“子星帶的是北堂王府的精銳部隊,可以一擋百,不會有事。”
北堂曜月想說什麼,卻忽然一個顛簸,他猝不及防身子一震,痛苦地呻吟了一聲。
“小冬子!把車駕穩點!”東方昊曄惶急。
小冬的聲音從車外傳來,慌慌張張地道:“王爺,這裏是山路,實在不平……”
“那就慢一點!曜月的身子喫不消!”
“不許慢!”北堂曜月揚聲:“我撐得住!”
“可是你都這樣了……”
“難道你想他們追上來嗎?”北堂曜月厲聲道:“子星是爲了誰衝出去的!”
“可、可是……”北堂曜月狠狠地掐住他的手臂,低吼道:“閉嘴!快——啊——”
“曜月——”東方昊曄驚叫,只見北堂曜月忽然臉色慘白如紙,整個人猛然挺起,又豁然落下,微蜷起身子,雙脣半張不能言語。
東方昊曄慌慌張張地把他摟住,卻感覺他這次痛得很不一樣,低低的呻吟從喉嚨深處泄了出來,渾身都在微微打戰。
這、這個情況可不妙……“王爺,後面好像有人追上來了!”東方昊曄哪裏還聽得見小冬的話。
車馬顛簸得厲害,北堂曜月面色蒼白地倒在他身上,額頭沁出冷汗。
東方昊曄搭住他的手腕,只覺脈息細弱,胎息散亂,心下一緊,連呼吸都忘了。
種種可能從腦中劃過,東方昊曄忽然下了極大的決心。
北堂曜月已經昏了過去,身下的軟毯俱已溼了。
東方昊曄心中大痛,知羊水怕是已經破了一段時間,他竟然一直未吭一聲。
“小冬子,停車!停車!”小冬籲一聲,勒住馬車,探進臉急問:“王爺,怎麼了?”這個時候東方昊曄反倒冷靜下來,找出包裹負在身上,掏出懷裏的瓷瓶給小冬倒了兩粒,道:“這糖果是膩了些,可是可以保命,你王爺我傾盡所有也不過制了十二粒,如今剩得差不多了,這兩粒你留着。”
“王爺!”小冬臉色一變,“這糖果珍貴非常,是您用來保命的,奴才不能要。”
東方昊曄取過車內的大裘,給北堂曜月罩上,見他按在腹上的手微動,卻沒醒來。
“小冬子,你不用替本王省着,我還有幾粒,夠用了。告訴你,給本王快快的跑!不要和他們硬拼,打不過就逃!本王養你這麼多年不容易,你可別讓本王血本無歸!”
“王爺!”轟隆隆的雷聲嗡鳴,大雨頃刻便將到來。
東方昊曄抱着北堂曜月跳下馬車,對小冬道:“出了峽谷就是德雲關,那裏都是咱們的人,帶他們回來接應,我們還有一線生機。”
小冬哭了:“王爺,奴才誓死也不離開您……”
東方昊曄對他微微一笑,神色平靜地道:“你看王妃這樣子,馬上就要生了。馬車這麼顛,會要了他的命。小冬子,我和他是不能分開的,你明白嗎?”他低頭看了一眼北堂曜月,突然揚起手,狠狠一掌拍在馬屁股上,厲聲喝道:“快走!把他們引開,不許回頭!”馬匹嘶鳴,小冬策馬直抽,啞着嗓子喊:“王爺、王妃保重!小冬子很快就回來!”馬車狂奔,消失在前方,東方昊曄抱着北堂曜月,疾步向腹地深處掠去。
雨點突然毫無預兆地傾盆而下,瞬間砸溼全身,也沖掉了身後的痕跡。
北堂曜月一手搭在東方昊曄肩上,一手落在腹前,忽然五指一收,緊緊抓住東方昊曄的肩膀,長長的睫毛顫抖不停,喫力地睜開眼,牙齒咬緊了下脣,血漬溢染。
“曜月,別擔心,很快就沒事了。”
耳邊雷聲轟轟,東方昊曄提高聲音,很想對他笑一笑,可實在笑不出來。
記得來尋曜月的時候曾在這腹地深處一處洞穴落腳過。
東方昊曄憑着記憶尋了過去,也許運氣好,還有他當時留下的草鋪。
“車、你、你……啊——”北堂曜月想說什麼,但卻斷斷續續地,無力爲繼。
他忽然低低叫了一聲,猛地攀起身子,手指抓進東方昊曄的肩肉裏。
東方昊曄心裏一慌,加快了腳步。
上天垂憐,大雨落溼全身之即,終於尋到那個洞穴。
洞裏有些陰溼,不過因爲地勢較高,不會有進水之慮。
“嗯、啊——”北堂曜月已經抑制不住地提高聲音,呻吟越來越痛楚。
東方昊曄將他小心地放在草鋪上,顧不得去擦臉上的雨水,急忙去搭他的脈,卻被他一把握住。
“昊曄……”北堂曜月的雙眸迷溼了,在草鋪上痛楚輾轉。
“沒事的。曜月,沒事的……”東方昊曄低聲安撫他,臉色卻十分蒼白。
他努力鎮定,抖着手解開北堂曜月外面的裘衣。
外面暴雨轟隆隆地下着,明明是正午時分,天色卻昏暗得好似傍晚暮色。
東方昊曄試了無數次,終於將返潮的樹枝點燃了起來,火苗微弱地跳躍。
北堂曜月臉色蒼白如雪,喂他服下一粒糖果,氣色卻仍不見好轉。
羊水早已破了,看樣子孩子很快就要出生。
東方昊曄深吸口氣,顫着手挽上袖子準備爲愛妃接生。
從沒有一刻,他這般懊惱自己,當初竟在那個金花銀花的生產“關鍵”時刻昏了過去。
一聲聲的痛楚呻吟在洞穴裏迴盪。
若不是痛到極處,北堂曜月斷不會放任自己如此軟弱呻吟。
東方昊曄看着他死咬着脣,顯然在忍受着一股巨大的疼痛,手指深深摳進巖壁,指節都發白了。
冷汗不斷從他的額上冒出,順着脖頸流下,黑墨一般的發凌亂地貼在臉上,卻沒有人能幫他擦上一擦。
“曜月,快了!很快了……”東方昊曄聲音發顫,動作卻還算鎮靜。
不能慌!絕對不能慌!北堂曜月雙腿大張,穴口早已打開,想必因爲一路顛簸的緣故,胎兒也下來得很快,羊水混着血跡汩汩流出,可是胎兒在出口處徘徊,卻出不來。
東方昊曄知道摩耶男子體質與常人不同,後庭穴口會在生產時打開,慢慢擴張至胎兒可以出入的大小。
只是他雖然學了幾年醫,卻並不專精,對接生之道更是陌生之極。
不過當日在來遙京的路上,曾偶遇那婦人臨產,多少有點經驗,心裏也有些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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