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突變

作者:滿汀洲
越說越覺得自己虧得慌的阿大人化身爲狼,摁着小美肉狠狠討了幾回補償,誓要給這精心準備的元宵留點不同色調。

  往後經年再想起來時,也能曖昧一笑。

  淑寧:!!!

  拒絕回憶,想起來也只暗罵這廝禽獸。

  又雙叒叕地睡到日上三竿後,淑寧喝到了某人親自下廚的暗香粥。

  即把落下來的梅花瓣漂洗乾淨後,撒入雪水煮的白米粥。紅紅白白的,煞是好看。也清雅芳香到了極致,還兼具健脾開胃、疏肝理氣、醒腦明目等諸多效果。

  最是款藥食同源的佳味。

  尤其堂堂一等公,御前重臣的某人還殷勤端過來,眉眼間滿是討好:“熬了三鍋才弄成這麼些個可堪入眼的,福晉能不能莫生氣了?最多下次……”

  “還有下次?”

  不知怎麼想左了的阿大人瞠目:“那不能沒有了吧?爲夫還沒到冠齡,咱們法士尚阿也沒有弟弟妹妹呢!”

  淑寧臉上爆紅,快狠準地掐住他腰間軟肉。

  阿靈阿嗷地一聲,直呼愛妻饒命。說自己也幼承庭訓,是個規規矩矩的勳臣之後。何以大婚之後卻越發孟浪?只因愛重寧寧,情不自禁,也不想禁啊。而且……

  某人一臉的理直氣壯:“旁人家爺家有側室、妾室、通房,還時不時往八大胡同消遣。放縱到都快心有餘力不足了,自然能在自家福晉面前當個端方君子。爲夫心尖尖是你,紅顏是你,知己是你。全部念頭都在你身上,自然怎麼都嫌不夠……”

  如是這般地給自己解釋完,某人還又身體力行地證明了番對淑寧的澎湃愛意。

  日上三竿才起的淑寧又睡到了夕陽西下。

  再醒來,某人正在院子裏練劍。

  一身紅色劍袖騎裝的昂藏青年,手中三尺青鋒。再不見素日裏與她嬉皮笑臉的無賴樣兒,只滿臉肅殺。閃轉騰挪間凌厲與技巧並重,威武得讓人挪不開眼。

  還是頭一遭見他練劍的淑寧星星眼,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生怕打斷這美好畫面。

  啪啪啪!

  卻見她家胖兒子使勁兒鼓掌,紅着小臉兒興奮地喊:“好,好好,阿瑪,棒~”

  阿靈阿咻地一下子扔了手中劍,笑着跑回來抱起胖兒子:“是吧,好好吧?只有巴圖魯才能練會這麼強的劍法。虎威你要是想這麼厲害啊,就得學着獨立,不老哭着找額娘。”

  “等你五歲了,阿瑪就教你蹲馬步、練布庫、練騎射、練劍法,當個比你翁庫瑪法還要厲害的巴圖魯好不好?”

  許是剛剛的劍法太精彩,給小傢伙的震撼太大。

  也許就是純粹的誤打誤撞,反正虎威小雞啄米式點頭:“好,好好~”

  雞賊的阿大人趕緊伸大手印上胖兒子的小巴掌:“喏,擊掌爲誓,再不許變咯!”

  淑寧剛剛看到他練劍時的那點子欣賞、崇拜啊,頓時煙消雲散。只剩下滿滿對胖兒子的同情,才這麼點點大就要被老子騙,可什麼時候是個頭?

  但阿大人不以爲恥,反以爲榮。

  尤其發現胖兒子雖小,但卻很信守承諾,還愛極了看他舞劍後,他可就掌握了哄孩子與拐他自立的法寶。

  非找額娘?

  說句小巴圖魯要獨立堅強,不能總是找額娘。

  哭鬧不止?

  取劍來,練一套劍法,再不行就抱着他一個借力躥上高高的圍牆。保準能讓小傢伙破涕爲笑,直呼阿瑪棒棒。

  整個假期,某人都在花樣搪塞胖兒子。

  把他送回府,送到烏雅府。自己則帶着淑寧踏雪雪梅,往厚實的冰面上給她表演冰嬉。去潭柘寺上香,祈求他們夫妻和順,家人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每日裏都有不一樣的精彩,真把淑寧以前忙於學習各種技能而錯過的休閒時光都給補上。

  旁人道他不務正業,那些個閨閣少女、初婚少婦們卻只羨慕淑寧。

  羨慕她區區一個五品官家的小庶女,竟能被天之驕子的阿大人當成個寶貝般捧在手心上。

  未婚的盼着自己未來也能有她這樣的幸運,已婚的只夢想自己枕邊人能有阿大人半分浪漫體貼。

  別官不大,脾性不小。整日裏端着張老驢臉,教導妻子要上孝敬老人,下撫育好子女,中和妯娌。還要不嫉不妒,安置好那些個妾室通房,善待那些個庶子庶女。

  想想就怪讓人鬧心。

  而萬千豔羨中,淑寧正殷勤幫某人整理衣衫:“夫君子好生上值,不必惦着家中。”

  阿靈阿直接把人摟在懷裏:“可爲夫不想上值,甚至想現在就告老還鄉。與福晉春看百花秋賞月,朝夕相伴不分開。”

  呃……

  只恨不得他馬上、立刻、趕緊上值,別再纏着她胡天胡地的淑寧臉上一僵,趕緊語重心長勸:“別,別啊,雖然妾身也想與夫君一道兒。但你還年輕,正是該爲國盡忠同時,一展生平抱負的時候。可不能耽於兒女私情,弱了英雄意氣。”

  真·苦口婆心一頓勸,才終於打發他不情不願地出了家門。

  隨後,淑寧便也帶着胖兒子往壽喜堂請安。一見到她,雅利奇就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繼而歡歡喜喜撲過來:“嫂子,我的親嫂子啊,妹妹可算見着你了。天知道這段時間,我攢了多少話要跟你說。偏我哥那個不着調的,大冷天帶着你四處跑,害我連個影子都抓不到。”

  嗚嗚嗚,天可憐見的,他可算上值了!

  這一瞬,姑嫂倆的想法詭異同步,都有股子濃濃的慶幸。

  巴雅拉氏見狀扶額,想着該怎麼委婉地勸導兒子一下,讓他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

  瞧把兒媳婦嚇得!

  長此以往,耽擱了她再添金孫可生是好?

  阿嚏

  阿靈阿打了個大大的噴嚏,火速擦拭並對四阿哥致歉。

  胤禛擺了擺手,道了聲無礙:“如今雖已經二月裏了,但倒春寒亦很厲害。阿大人切不可仗着自己身強體壯便掉以輕心,否則把病氣過給姨母跟虎威弟弟就不好了。”

  阿靈阿:……

  想把那句多謝四阿哥關懷,奴才無礙給收回來。並在剛剛轉彎,讓某個嘮叨阿哥撲空。

  可惜世間沒有後悔藥,他只能杵在原地,聽四阿哥問姨母可好?最近可有什麼消遣?阿大人進宮,她可有什麼話帶給胤禛?虎威弟弟如何,那日離宮時,聽着他哭了。

  有沒有傷着嗓子,受沒受風寒。一別十餘日,還記不記得他這個哥哥……

  問題特別多,最讓人頭疼的是還真有。

  咳咳。

  福晉不但給他帶話了,還給帶了副手套。

  用年班時,來朝見那幾位相熟蒙古王公送的上好羊毛,細細紡成羊毛線,又仔細染了色。反覆琢磨着,用竹針織成精美的圖案,做成特別貼合手型的五指手套。

  因爲材料是上好的羊毛,所以極爲暖和。

  福晉還極具巧思的,將手指部位中間位置做成活動式。打開能露出半截手指來,免得耽擱書寫、張弓射箭等。扣上又是個完完整整的手套,服帖又保暖。

  胤禛親自試過後,表示大小正適合,暖和極了:“姨母果然聰慧。阿大人替我謝謝她,又讓她費心了。”

  “誰說不是呢?”阿大人積極給自家福晉賣好:“四阿哥別瞧着這手套不起眼,實則從梳毛、紡線再到染色、編織,這裏頭的道道多着呢。偏福晉還精益求精。中間不知道拆了多少回。”

  “好在她只做了您這一副,剩下的都是府上奴才所爲,否則奴才可不得心疼壞了?”

  準確接收他要表達意思的胤禛脣角輕勾,果然心裏的溫暖雀躍又多了幾分。

  小十、虎頭等人雖也有,但都不是姨母親手所爲呢。

  姨母還是最疼他,就算有了更小、更名正言順的外甥也一樣。再不會像永和宮他那位生母一樣,有了小兒子後再不對他釋放任何關心親近。

  阿靈阿全部心思都在自家福晉上,哪兒有興趣瞭解他這小阿哥大憂傷?

  只忠實執行自己的郵差之責。

  獻上手套後,又從袖子裏掏出個卷軸來。

  “這是?”

  “奴才畫的犬子肖像圖,上頭還讓他印了小手印、小腳印。福晉說您可能會喜歡,囑奴才帶來贈您。您若嫌棄奴才手拙,奴才……”

  奴才這便拿回去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四阿哥直接用了搶的。

  畫卷刷地一下子被打開,紅梅白雪之間,穿着小紅斗篷的虎威眉眼含笑,小嘴兒微張。一手拿着一小截枯枝,極力高舉,一手拽着小斗篷。身形還有些不穩當的小傢伙,這就已經做起了俠士夢麼?

  胤禛莞爾一笑,瞧着那雪地裏清晰的小黑手印、小腳印,無盡思念滾滾而來。

  接着又是一通唸叨,什麼冬日天寒,不能讓虎威站在雪地裏。他到底還小,得尤其仔細。別磕了碰了,被樹枝給劃傷了……

  面面俱到的讓阿靈阿既懷疑他殼子裏住兩個小老頭,又疑心自己是個後阿瑪。除此之外還有那麼點隱約的擔憂,唯恐自家那小子跟他這皇子表哥一樣。人兒不大,話不少。

  還不知道自己被嫌棄至斯的胤禛心滿意足地回了乾西五所,珍而重之地將之掛在臥房裏。

  唔。

  雖然阿大人的繪畫水平一般,但格外寫實啊。

  細細勾勒了小表弟的眉眼身形,連衣裳的花紋都不帶有絲毫謬誤的。或者沒什麼名家之風,卻格外適合用來寄託思念。有那麼一瞬,他甚至動心想讓阿大人也給他畫兩幅,掛在姨母與虎威的臥房裏。

  免得許久未見,她們娘倆再把他給忘了。

  可想想阿靈阿那個醋勁兒,胤禛還是覺得自己苦練畫技更好些。

  福晉在宮中交遊廣闊,阿靈阿就得充當郵差。直接交付,託人轉交地忙了一大圈兒,到了乾清宮還要被太子打趣:“民間有話寧拉一屯,莫拉一人。阿大人賢伉儷送了那麼多手套出去,怎也不給皇阿瑪與孤帶一副?”

  阿靈阿趕緊行禮:“回太子爺的話,您與皇上所用之物都由內務府能工巧匠們精工細作。奴才府上這點子雕蟲小技,哪兒敢拿到您跟皇上面前獻醜啊?再說……”“再說四阿哥、十阿哥都與奴才夫妻有些親緣,十三阿哥尚在孩提。您都要娶太子妃的年紀了,奴才福晉的針線可不好用在您身上。若您不棄,奴才回頭讓福晉將一應做法等謄寫下來,交予內務府?”

  真·嚴防死守,連府上針線房丫頭所制都不願直接晉上。察覺到太子跟索額圖有意拉攏自己後,阿大人可謹慎了。

  專心做皇上純臣,絕不與儲君勾勾搭搭。

  他就算是真‘告老’,也得把一等公爵位傳到自家胖兒子身上。而不是像三哥法喀似的,好好的一等公就被擼成了白板,西山大營努力半年才當了九品芝麻官。

  話都說到這兒了,太子再如何不情願又能如何?

  連他皇阿瑪都在盛讚公福晉聰慧靈巧,這羊毛線與其編織技巧若推行開來,必又是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兒。

  阿靈阿再度跪下:“皇上過獎了,奴才福晉確有幾分小聰慧。但可萬沒有皇上您這般高瞻遠矚,區區一個羊毛線也能想到國計民生的層面上……”

  好一陣彩虹屁輸出,直誇得康熙眉飛色舞。

  哪個當皇帝的,能不喜歡這樣有能力又知情識趣的臣子呢?

  當晚,阿靈阿就又交給淑寧一張地契。淑寧細細一瞧,好麼,竟是一處皇莊。小湯山左近,足有八百畝大小。

  雖然如今才康熙二十七年春,距離夢中那個小湯山行宮興建還有些年。

  那邊兒因爲溫泉多,土地貧瘠故,其實賣不上什麼好價錢,這八百畝地市價也不過兩三千兩之數。

  但皇莊哎,曾專屬於皇家,那必定是矬子裏面的大個兒啊。

  而且榮耀無比,還不花一文錢。

  這就不免讓淑寧歡喜,如獲至寶般地收好後才笑問怎麼回事,皇上怎突然又賞?

  “比起皇上,太子才突然呢!”阿靈阿搖頭,將今日入宮種種一一講給自家福晉聽:“許是皇上喜爲夫立場堅定,龍屁拍得也好吧。所以大手一揮,直接給了咱們個大便宜。”

  “自打福晉你用暖泉加上玻璃花坊結合種出來的反節令菜蔬打開了太皇太后胃口,把她老人家從鬼門關前拉回來後。小湯山地價飛漲,玻璃供不應求。原本二三兩一畝的貧瘠地,如今都已經十兩不止了。”

  所以,這莊子光地就值萬兩銀?

  淑寧驚喜加倍。

  果然,比起直接將毛線與其製品送到御前,讓皇上欣喜之餘升起猜忌甚至防備心來。婦道人家的小打小鬧被他發現大作用,直接上升到利國利民角度纔是正確的打開方式。

  嗯,某人也夠清醒堅定,沒有因爲太子的示好而飄飄然。

  值得鼓勵。

  淑寧微笑,自打從慈寧宮回來後首次下了廚房。親手給某人做了她們認識時他第一次喫,此後經年不忘最愛——燕皮餛飩。

  不停誇他聰明有決斷,目光長遠。

  試圖讓他永遠堅持下去,千萬別站隊。畢竟皇權更迭後,先皇純臣就算不被新君納爲腹心,也肯定會被尊之敬之,妥善榮養,怎麼着也能得個善終。

  反之便是站對了,也難免不被卸磨殺驢,站錯了更是要全家都跟着一起付出血的代價。

  後果那是相當慘烈了。

  淑寧連連嘆息,歷數許多想着從龍之功,結果人頭落地妻女爲奴的悽慘例子。

  聽得阿靈阿心驚肉跳。

  趕緊一口燕皮餛飩喂到她嘴裏,安撫地摸摸她的頭:“好福晉莫憂,有你這三不五時勸導訓誡,爲夫心裏警醒着呢。萬不摻和那些個,連累你跟額娘、妹妹跟兒子的。”

  “真的?”

  “真的,真的,夫君何曾騙過你?”

  細想想還真沒有後,淑寧真心實意地笑了起來。努力許久的小目標,終於成功在望啊。日後只要勤加鞏固,監督他讓他言行如一就好啦!

  淑寧狂喜,接下來幾日都積極下廚,花樣翻新地給好夫君琢磨喫食,連乖兒子都越不過他去。

  可把阿大人給歡喜的,恨不得走路都帶風。

  哪想着沒幾日朝堂動盪,大學士勒德洪、明珠、餘國柱,御史李之芳和尚書科爾昆、佛倫、熊一蕭就都被罷免了呢?

  都是一二三品的朝廷大員。

  而這其中,明珠更是大阿哥舅舅,尚書科爾坤乃大阿哥的老岳父。

  罪名便是朋黨,在很多人瞧着便是皇上容不得任何人威脅到太子的儲君地位。

  一時間,索額圖春風得意,再不對他積極拉攏乃至於折節下交的程度,太子對他的態度都恢復到了以往的不遠不近。阿靈阿長舒了口氣,暗歎這關算是徹底過去。

  不想二月底,一場倒春寒悄然來襲。

  大雪紛紛揚揚下了兩日,以至於雪大成災,壓壞了不少民房,許多百姓因此而風寒。慈寧宮中,才徹底養好月餘的太皇太后再度中招兒。睡夢中便悄然離世,太子在內宮中最大的靠山,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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