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姐妹計議
咳咳。
德妃俏臉一僵:“那倒也不全是,當時我這心裏還真就騰地躥起一股火,恨不能把那人給生撕了。但她已奄奄一息,我這好日子還長呢,豈能用美玉碰頑石?”
所以才生生調轉了目光,把這尖銳衝向了自家妹子。
演了讓淑寧夢裏夢外都覺膽戰心驚的一幕。
現在想想,淑寧都還心有餘悸:“也太真實了些,可把妹妹嚇得。生怕姐姐誤會,以爲妹妹跟皇后娘娘站在一頭。自此心中生厭,不要我這個妹妹了。”
說着,她還眼角泛紅,直接掉了淚。
可把德妃給心疼的喲。
趕緊掏帕子與她細細擦拭:“傻丫頭,咱們雖不是同一個額娘生的,但是同一個阿瑪啊!是骨血相連的親姐妹,註定臭死一窩,爛死一塊,哪能說不要便不要?”
“莫說那是情勢所迫,不得已而爲之。便真倒向她,當姐姐的也得問明白了,再好生教導規勸,極力讓你迷途知返,哪有不教而誅的道理呢!”
她們可不是普通人家表面親親熱熱,實則各自心思,恨不得把對方碾在腳底下的嫡姐庶妹。
這麼些年淑寧對她的好,她都牢牢記着呢。
不管是那北地的荔枝,還是月子裏的悉心照顧。怎麼可能因爲敵人蓄意挑唆,就忘了嫡親妹子的真情真意?
“姐,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淑寧何其有幸,才生成您的妹子?”
德妃笑,少女時代入宮伺候,從區區官女子到讓無數名門閨秀屈膝行禮的四妃之一,她可從來都不是什麼良善角色。
只妹妹一片真心難得,她才學着做一個好姐姐的。
不過這個這話德妃可沒說出來破壞氣氛,只輕點了下自家妹子額頭:“你呀你,就長了一張小甜嘴。”
“哪有?人家分明字字真心,句句發自肺腑。”淑寧舉手做發誓狀。
“好好好,爲姐又沒說不信你,快收起這小兒態來。如今那位大行,皇上傷心欲絕,所有宮妃等都在承乾宮舉哀呢。也就是你前頭伺候太皇太后有功,驟然暈倒之下,皇上才命我帶你回永和宮休息。”
“稍後我就得再回承乾宮,咱們長話短說。”
嗯嗯。
淑寧連連點頭,滿臉以嫡姐馬首是瞻模樣。
可愛得讓德妃輕笑,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的小臉兒:“那位不是防着我,唯恐我跟胤禛和好麼?也不知道她到底給皇上灌了什麼迷魂湯,不但越過我,直接定下了胤禛的婚事。還殿前託孤,死了也要噁心我。”
“那咱們就乾脆將計就計,讓她心願不得償好了!”
淑寧笑而不語,只雙目灼灼地看着德妃。明顯等她說出全盤計劃,然後再跟着查漏補缺。
一切以不傷害大外甥爲前提。
然後就見德妃長長一嘆:“被她這麼臨死都要百般關心胤禛的慈母心腸一來,我們母子這輩子算是不能和睦融洽了。爲何?呵呵,因爲但凡他與我好一點,都是辜負了大行後這些年的辛苦教養,都對不住她臨死還萬般惦念。”
當然,不敬生母也是不孝。
可憐的胤禛,日後就是那塊夾心餅。進退維谷,動輒得咎。
只有她這個當生母的鑽一鑽牛角尖,冷一冷他。才能讓皇上憐惜他艱難,對他多些寬容護持。
“可是……”淑寧咬脣:“可這麼一來,姐姐你……”
德妃擺手:“無礙,兒女都是債,當額孃的,生來就是還債的。橫豎便當這個‘狠心額娘’,我也沒有許多益處。還不如索性黑臉裝到底,把老四摘出去,也讓十四這個老兒子成爲我的逆鱗,等閒無人敢對他起任何不好的心思。”
二十七年以來,作爲宮中新添的唯一小阿哥。
那小子倒是喫足了老兒子紅利。
如今那位大行,皇宮之中至少又是一年聽不見嬰啼。若太子不成事,皇上又足夠長壽的話,她的十四未必沒有一博之力。
淑寧哪兒知道才康熙二十八年,嫡姐心中就有如此野望了呢?
她只細細想了德妃所言,覺得頗爲有理。不過……
“‘臨危受命’的我,是不是得拼命護着大外甥?尊從皇后娘娘遺願的同時,也別讓咱孩子真的受了委屈去。只是……在此事上,外人瞧着你我姐妹意見相悖,我們……還能這樣好下去嗎?”
淑寧皺眉,問的特別小心翼翼。生怕德妃點頭,來一句那是當然。從此被迫姐妹分歧,然後演着演着入戲太深,真的分道揚鑣了。
哈哈哈哈。
德妃大樂,又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俏臉:“你這小腦袋瓜裏,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麼呢?”
“我們姐妹情深,哪有爲些許小事而產生隔膜的道理?最多提及這個話題時,拌幾句嘴。或者你挨不住,主動帶着許多美食來宮中服軟。或者我挨不住,派人往一等公府請你。久而久之,默契避開這個事,求同存異唄!”
淑寧狂點頭,連說這個好這個好。全聽姐姐的。
哄得德妃眉開眼笑,平安度過了這個小危機。
接着,姐妹兩個就趕緊都換上了孝服,重又回了承乾宮皇后娘娘喪次。
認真舉哀,一直到暮色四合,才終於可以各自散去。
期間巴雅拉氏憂心忡忡,幾度看着自家兒媳。頻頻動問,唯恐她有絲毫不妥。那個關心體貼的勁兒,哪家兒媳瞧了不得道一聲羨慕呢?
隨侍在康熙身側的阿靈阿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將肋插雙翼地飛到自家福晉身邊。
素知他們伉儷情深的康熙還難得提醒了句:“愛卿莫憂,你福晉雖因傷心過度而暈厥,但身體卻無大礙,只是再度有妊罷了。”
長生天!
那他更加不可能放心了好嗎?明明他那避子藥用得勤勤的,從無疏漏,也一直未曾出過絲毫紕漏。
怎麼好好的,福晉卻又有了呢?
當然愛情如命阿大人絕不會對自家福晉有絲毫懷疑,只想着舉哀結束後趕緊帶人找大夫瞧瞧。
這種情況下有的孩子,會對福晉有什麼不好影響?生出來的孩子,是否會有所妨礙?
心亂如麻之間,阿靈阿整個人都焦灼極了。
簡直度秒如年。
一直在靈前跪拜的胤禛悲傷之餘,也惦着自家姨母呢。聽說她又有了身孕,這還未過頭三個月的危險期呢,可能撐過這未來這許多日子的舉哀麼?
皇額娘如今正位中宮,可也是國喪呢。
他惦着淑寧,淑寧又何嘗不惦着他呢?見他因這些日子以來侍疾而越發清瘦的小身板,與那滿臉的哀傷絕望。
她這心裏頭就擰扯着疼,但在舉哀間隙便殷勤勸慰。
嚴格執行被‘託孤’的重責。
讓他一定一定保重自身,莫讓大行皇后九泉之下還要爲他憂心不已。
見她都如此還這般關心自己,胤禛忙掀動脣角。幾經努力,方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胤禛知了,姨母也要保重。”
宜妃遠遠瞧着還誇張地喲了一聲:“瞧這姨甥情深的,怪不得皇后娘娘要越過德妃跟佟佳庶妃,把四阿哥託到一等公福晉手上呢。”
說完,她才後知後覺般瞧這臉色漆黑的德妃福身:“瞧我這張嘴,慣是沒個遮攔。皇后娘娘也說是德妃你太忙,不忍你再多加勞累呢。”
德妃從牙口縫裏迸出一句:“管好你自己得了。好歹也是一宮主位,竟學得鄉野村婦般的做派。大行皇后靈前這般造次,信不信本宮這就跪下求皇上做主?”
嘶
這果然是戳到德妃的心口窩上了吧?
竟讓向來賢良淑婉,最有容人之量的德妃娘娘變臉,口吐如此威脅之語。看來,這和諧姐妹翻臉的日子也相距不遠了。
諸妃心下如此想着,口中卻都在兩頭勸着。
試圖和稀泥。
免得真鬧騰到了皇上面前,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喫掛落。被罵了一通,還要道歉的宜妃咬牙,靜待她們姐妹翻臉的大戲。
殊不知德妃雖然頻頻黑臉,好像很介意妹妹強出頭,越過自己去關心四阿哥的樣子。
實際上她這臉,是爲了淑寧的不知道顧惜自己而黑。
舉哀之時,半點不摻假的哭就算了。可算中間休息片刻,她還要跑到胤禛身邊陪着他一起跪,一起哭。
這萬一有個什麼差池,她可怎麼跟妹夫交代?
盼啊盼,終於時辰到,可以各自散去。眼看着親家伯母與妹夫一左一右,扶住了妹妹,眉眼之間皆是焦急關切。
德妃這提到嗓子眼兒的心啊,纔算暫時放下。
轉身在宮人攙扶下,回了永和宮。期間沒有關心胤禛一句,也未多看他一眼。只養精蓄銳,爲打好明天的硬仗做準備。
按着孝昭皇后時的舊例,皇上都得綴朝五日。
服縞素,日三奠,內外會集服布素,朝夕哭臨三日。待梓宮發引,移到殯宮後,還得幾度舉哀呢。
這可都是力氣活兒。
德妃皺眉,覺得有必要招太醫來給自家妹子準備點應急的補藥、保胎丸之類,以備不時之需。
說來,也是那佟佳氏死的不是時候。
巴雅拉氏沒有她這等將鍋直接甩給大行皇后的膽量,只在上了馬車之後就狠狠揪了自家兒子耳朵幾下。
“你個混賬王八羔子,當初話說的倒是漂亮。結果呢?說出了,你倒是辦啊!竟讓我的好兒媳在這節骨眼上受如此苦楚……”
又雙叒叕成爲大清男版竇娥的阿大人揉耳朵,委委屈屈地道:“額娘莫惱,比起這些個末節,咱們還是先往醫館。讓大夫給福晉把把脈,看看她可還康泰。那藥……會不會對她跟腹中胎兒有什麼不好影響。”
這個倒真是當務之急。
巴雅拉氏皺眉,又狠狠一個眼刀子扔過去:“既如此,你還不趕緊着?”
阿靈阿:……
福晉跟額娘相處的過於融洽,倒把他這個親兒子襯得如上門女婿一般。
當然比起福晉被穿小鞋,他還是寧願自己受些排喧。
車馬粼粼,快到了京城最出名的保和堂。
直接重金,請醫館最負盛名的老館長親自給淑寧診脈。打淑寧胳膊放在脈枕上的那一刻起,阿大人的問題就沒斷過。一個接一個,都與愛妻健康相關。
那叫一個事無鉅細。
關鍵人家還不是隨口問問,而是直接拿出筆墨來,問完後一一記下。
那個認真嚴肅勁兒,差點讓老大夫誤會自己摸的不是一個普通喜脈,而是什麼不治之症般。
但身爲醫者的操守,還是讓他耐心細緻地解答了患者家屬的問題。
等阿大人瞭解了自己所要了解的方方面面,確定了老大夫不是浪得虛名後。直接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避子丸,問出心中最最擔憂的問題。
“爺聽說婦人頻繁生育極爲傷身,嚴重的甚至妨礙壽數,所生子嗣也容易孱弱多病。所以,福晉誕下長子之後,爺一直用這個藥丸子避孕。”
“兩年多以來從無任何紕漏,而今福晉卻驟然有孕。還請大夫幫忙瞧瞧,可是這藥的問題?若不是,那服用此藥後,可會對福晉跟她腹中胎兒有所妨礙?”
這問題一出,老大夫立即神色鄭重地取出一顆藥丸,好一番望聞問嘗,反覆琢磨。
巴雅拉氏跟淑寧夫妻也都齊齊緊張,好像要面臨宣判的囚犯。
生與死,都掌握在差官口中判詞上。
不料老大夫皺眉:“貴客攜夫人來小店問診,小老兒悉心接待,有問必答。自認態度也算恭敬,貴客何故戲耍於我呀?”
哈?
阿靈阿整個人都一懵,傻愣愣問:“大夫何出此言?”
老大夫搖頭,提筆寫下那藥丸的具體藥材與製作法子。萬分確定地道:“前兩年貴客到底用了什麼藥,小老兒無從得知。但眼下這枚可沒有任何避孕效果,倒是挺滋補身體的。”
餘下的話,老大夫沒說。
但眉眼之間無不透露‘用這藥丸子避孕,尊夫人若遲遲未見動靜纔是咄咄怪事呢’的意思。
瞧阿靈阿的表情裏,也有那麼些許對弱智者的同情。
阿靈阿:!!!
簡直不敢相信,有誰能在他仔細收藏下達成換藥的高難動作。可之後的幾天,他或者親自或者派人,京城各大名醫處的都找了個遍。
把府醫折騰得幾欲遞上辭呈,答案也依舊是老大夫說的那個。
他最近喫的根本就不是什麼避子藥,而是外形味道相似,但效果卻南轅北轍的補身丸。
不但不會對福晉和腹中胎兒有什麼不好影響,還頗有補益作用。
讓他放心之餘,油然而升起一股子巨大憤怒。
大行皇后剛除服,他就殺到了太醫院。伸手拽住了給自己配藥的那位太醫,問他何故坑害自己。
陡然被制的太醫一臉冤枉:“誤會,這絕對是誤會啊,阿大人!且不說您位高權重,簡在帝心。下官一個區區太醫再不會壽星老上吊──嫌命長地與您過不去。就是您贈予的那些名貴藥材,也足夠下官對您恭恭敬敬了啊!”
不信您自己好生回憶回憶,哪次您要避孕藥,下官不是一個個親手搓的?
絕不假手於人,更不透露您絲毫隱私。
阿靈阿也不跟他做無用的爭論,直接拿出證據。於是……
認真查驗之後,太醫懵了。
再沒想到底下的藥童疏忽,把給阿大人的避孕藥跟莊親王的養身藥給弄混了。
阿大人還好,雖然福晉有妊,在大行皇后孝期裏難免多些辛苦。但終歸是添人進口的好事,如今已除服,後續再舉哀也就是那麼有數的幾次。
好生調養即可。
可莊親王府妻妾成羣,只見開花未見結果。眼看着再不努力,大好的爵位就要便宜了外人。
那位爺可是配了補身子藥都要努力耕耘的!
這麼一瓶子避子藥過去,讓人家石上栽花整兩個月,後續大行皇后孝期又一年不能有新生兒……
只這麼想想,那倒黴太醫就想死一死了。
淑寧:!!!
心中陰謀論了一個來月,再沒想到結果竟是這麼……
“簡直比話本子上寫的還要曲折離奇,讓人難以置信。”
“誰說不是呢?”阿靈阿攤手:“知道莊親王絕饒不了他,爺便也沒有深究。果然,不出三日,太醫院已經找不到這麼個太醫了。”
這時候,她們夫妻還不知道那個養身藥丸子將給他們帶來多大的‘驚喜’。確定只是陰差陽錯,沒有什麼陰謀之後,也就把這事兒放在了一邊。
然後淑寧就邊安心養胎,邊奉大行皇后遺願給大外甥送溫暖。
直到皇上哀傷於皇后之逝,眼見又日漸消瘦。羣臣反覆勸諫,終於決定往塞外巡幸、散心加頤養身體。
臨行前,還帶走了大行皇后生前最最掛心的四阿哥。
也帶走了萬千不大放心,卻也只能千叮萬囑然後依依惜別的阿大人。
淑寧纔開始了憨喫酣睡的養胎生涯,每日裏因爲餓得太快、喫得太多而被林嬤嬤等反覆勸誡。
生怕她腹中孩子養得太好了,將來生產艱難。
連虎威都皺着小眉頭說:“額娘,少喫多餐,不變肥豬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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