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偷聽
是淑寧手中茶盞落地的聲音,德妃笑:“嚇到了吧?皇上以孝治國,天下以孝當先。本宮這個生母若想坑害胤禛,何須做得這麼淺顯易懂,讓人一眼看穿?完全可以看似大方,實則放任,縱着他陷入深坑而不自知。”
久而久之,漸漸無力謀求自己的之下,只能轉投十四,將希望寄託在他身上。
德妃覺得自己若夠狠心,這纔是上上之策!
可是……
胤禛雖然自打出生起,就被抱離她身邊,數年不知生母。知道了後,也一直都更傾向於養母。但那畢竟是她十月懷胎,拼死掙扎生下來的長子。
身爲人母,因爲自己位卑而無能撫養親子已經萬般無奈,又何忍心親手毀了孩子還算不錯的如今?
德妃嘆息,到底她還是沒有佟佳氏狠。
臨死都還在算計着。
淑寧淚盈於睫:“姐,這麼些年,苦了你了。”
“嗐!”德妃笑着擺手:“妹妹錯了,能熬出頭來的,都不算苦。回想曾經與我一同入宮的那些包衣女子,被寵幸後隨便封了個答應、貴人,一輩子再未見天顏的。被隨手指給皇子、宗室王爺甚至有功之臣做妾室、填房、使喚丫頭的。更有甚者,早就因爲某些真真假假的罪名紅顏變枯骨。”
“爲姐如今身爲一宮主位,六次孕育,活了兩子兩女。放眼闔宮,能與我比肩者又有幾人?”
是是是。
淑寧連連點頭:“姐姐說的是,是妹妹着相了。您的好日子啊,且在後頭呢。”
再之後,便是姐妹兩個閒話。
胤禛側耳聽了許久,也再未聽到任何有關自己的消息。於是悄悄遁走,正如他悄悄的來。
前前後後,也就胤俄好奇地問了句:“吔?四哥你不是去看七舅母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胤禛垂眸,遮住眼底慌亂:“渾說什麼呢?先生教的功課都背好了嗎?字寫完了嗎?等會子,皇阿瑪可又要過來考校功課了。”
嘶
一年三問後面還有會心一擊,胤俄整個人都憤怒了。
大念老四不仗義的同時,趕緊拿起書本來試圖臨時抱佛腳。好好歹歹的,把五哥抓住別再打了狼。
否則再連累虎頭弟弟挨訓,又得被他訓到滿頭包。
很巧,五阿哥也是這麼想的。
學渣兄學渣弟兩個常年盼着抓對方當自己墊背,擺脫倒數第一的尷尬,以此來讓皇阿瑪的訓斥來得更溫柔些。
結果萬萬沒想到,向來勤學好問,屢屢受先生表揚的四哥今兒墊了底?
學渣兄弟錯愕,胤禟翹首以盼。
就等着皇阿瑪雷霆震怒,好好修理臭老四一頓。結果……
沒有訓斥,沒有怒罵,皇阿瑪甚至還溫柔地拍了拍他肩膀:“胤禛最近又要忙和婚事,又要讀書練武也是辛苦。若實在無暇顧及,先放幾天假吧。”
什麼東西?
所有人震驚,想對康熙來個搖肩膀狂晃:‘皇阿瑪,皇阿瑪,你到底喫錯了什麼藥?怎麼好端端的,竟對老四如此溫柔?’
實動然不敢,諸位阿哥只能把羨慕嫉妒恨的目光投向胤禛。
已經成爲衆矢之的的胤禛也是微愣,接着深深行禮:“兒子多謝皇阿瑪體恤,不過兒子還能堅持,但不至於因爲這些小事而耽擱了學業。今日之事,日後必不再有。”
就這樣,其餘皇子們盼都盼不來的好事,被老四給輕輕的拒了。
這真誠而又認真的態度讓康熙大爲感動,當其誇獎了幾句,還號召其餘皇子好生向他學習。
有好事沒被捎帶上,刻苦努力卻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諸皇子:!!!
我們好端端的都做錯了什麼?
表現好沒有獎勵,稍差一點就被痛批。同樣的不過關,怎麼老是又被心疼、又被放假,還被號召着大傢伙向他學習?
皇阿瑪不是隻對太子不一樣嗎,什麼時候還又加上了老四呢?既然可以加上老四,那加上兒子又何妨呢?
所有皇子心中咆哮,面上卻不敢表露分毫。
而被他們羨慕嫉妒恨的胤禛卻渾然不覺,他滿腦子都只盤旋着前頭在永和宮門口聽到的那番話。
有一種他從未想過,也未敢想的可能在心中慢慢成型。
難道……
胤禛皺眉,狠狠搖頭。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呢?生母或許對他有幾分疼愛,但肯定不多。
若不然,他剪了老四髮辮那回,她怎麼還沒跑過身懷六甲的姨母呢?
宜妃郭絡羅氏拼了老命的護着老九,恨不得弄死他替老九出氣。他那生母可沒多說一字半句,只姨母不顧自己有妊,不惜以臣婦身份對上自身得寵還孕有三子的宜妃。
所以不管她是不是有隱衷,就還那樣吧。
保持距離,對他們都好。
花了兩個晝夜,想清楚其中關竅之後,胤禛終於又重新鎮定起來。
恢復成以往勤學好問的樣子。
才兩天沒輪流倒數第一的五、十兩位阿哥:……
發自內心的說,其實,四哥你還能再頹廢一段的,我們毫不介意。因爲淑寧那番拋玉引玉,讓四阿哥淨賺九萬六千六百兩。內務府上下再不敢有絲毫怠慢,聞聽此事的烏拉那拉府上也跟着緊張起來。
原本準備那一百二十八擡嫁妝,兩萬兩的壓箱銀都被懷疑簡薄了些。
連夜刪刪改改。
不但添了兩個莊子,八百畝地,連壓箱銀子也從兩萬變成了六萬六。
讓才十一虛歲,腮邊還微微有些嬰兒肥的烏拉那拉氏皺眉:“阿瑪額娘,女兒知道您們疼我。唯恐女兒年幼,初入皇家銀子少了不硬氣。但咱們家裏畢竟不止女兒一個,再沒有因爲女兒自己掏空了家底子的道理。”
“據說大福晉當初就是一百二十八擡嫁妝,一萬兩壓箱銀子。不若您們也……”
“那可不成!”
費揚古跟愛新覺羅氏齊齊皺眉:“這些事,阿瑪額娘自有思量,我兒就不必跟着憂心了。只好好跟嬤嬤學學規矩,日後大婚比較容易不被挑理。”
“因爲四阿哥之故,先皇后與德妃娘娘素來不和。偏偏你又是先皇后親手選好的四福晉,德妃娘娘那邊怕是少不得有幾分不滿。我兒千千萬萬的忍耐着些,等四阿哥開府,日後進宮的日子便少了。”
“過幾年誕下嫡子,這日子也就好過多了。你看那一等公阿靈阿福晉,起初還是個區區五品員外郎家的庶女呢。她婆婆巴雅拉氏提起來便唉聲嘆氣,大有悔不該沒早早爲兒子定下婚事的遺憾。等小烏雅氏兩胎誕下四個嫡子後,那巴雅拉氏都恨不得將她捧上天。據說如今阿靈阿夫婦但有齟齬,巴雅拉是先擰着雞毛撣子追打兒子呢!”
愛新覺羅氏拉着自家團團一身孩子氣的女兒,各種語重心長。
烏拉那拉氏乖巧應聲。
雖不如何出色的容顏上,卻難得通身大氣沉靜之感。若不是身量實在未足,都難瞧出來她如今只有虛十一歲。
娘倆正說着呢,門子便匆匆而來。言說一等公阿靈阿府上差人送帖子,要請福晉跟姑娘赴他們府上的牡丹宴呢。
巧的讓愛新覺羅氏咋舌,低低道了聲果然白天不說人,晚上不說鬼。
這說曹操,曹操還就到了。
烏拉那拉氏眉頭微皺,有些忐忑地看着自家額娘:“聽說這位不但與德妃姐妹情深,還被先皇后視爲姐妹。臨終之前,都託其照顧四阿哥。四阿哥也一直視其爲姨母,女兒是不是也……得對其萬分尊重?”
那是自然。
愛新覺羅氏點頭,忙不迭讓女兒好生準備。要把這位當成自己的第三位婆婆一樣,儘可能討好。便無法討好,也絕別輕易得罪。
弄得烏拉那拉氏萬分緊張,低低地應了聲是。
夜半無人時,愛新覺羅氏也跟丈夫費揚古慨嘆:“咱們乖女兒,這是什麼命啊!尋常人家兩重婆婆便是大苦,她這親婆婆、養婆婆、太婆婆還有這麼個惹不起的姨婆婆。整整四座大山,虧……”
虧得先皇后早逝,否則這夾在親婆婆與養婆婆之間,得受多少夾板氣?
呼呼
費揚古起初還能迎合一兩句,後來便說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福晉想開點。有那個傷春悲秋的功夫,還不如多給女兒些指點。
後來,人家就矇頭大睡,氣得愛新覺羅氏幾腳把他踹下地。
淑寧哪裏想着她只想藉機認識下未來外甥媳婦,順便幫她撐撐場面,卻給人帶來了這麼大的壓力呢?
小姑娘清晨即起,反覆糾結許久才終於定下了件湖水碧的旗裝,梳了個小兩把頭,戴了全套的紅翡頭面。
像是清新綠枝下,迎風綻放的小紅花。
美則美矣,卻少了幾分與她年齡相配的嬌憨純真。甫一見面便深深一禮:“小女烏拉那拉氏見過一等公福晉,給福晉請安。”
淑寧趕緊笑着把人扶起:“格格不必多禮,貿然相邀,令母女莫嫌我唐突纔好。”
愛新覺羅氏忙笑:“福晉客氣了,您能主動下帖相邀,咱們母女不知多喜出望外。”
“老姐姐不必客氣。”淑寧真誠笑道:“四阿哥叫我一聲姨母,那麼老姐姐可就是未來親家母。來咱們府上,便是走親戚,可不許這麼外道!”
愛新覺羅氏都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親近熱絡給造懵了,接着,這位還整場宴席間都一直與自家女兒交談,並頻頻誇獎。
直道先皇后果然慧眼如炬,一眼就給四阿哥相中了這麼好的福晉。
爲了表達她對自家女兒的喜歡,更初次見面便贈了當初早年太皇太后見賜的羊脂玉鐲子。
貴重到別說烏拉那拉氏了,便其母愛新覺羅氏都有些慌慌的。
生怕這傢伙欲抑先揚,隔空便挑動了德妃娘娘的怒火。
結果,女兒才一進家門就拿出個巴掌大的小冊子。其上密密麻麻,寫了不少德妃和四阿哥的愛好。
“姨母,哦不,一等公夫人硬塞給女兒的。說女兒只要勤看看,記熟了。因此而入了四阿哥跟德妃娘娘的心不現實,但至少可以幫女兒避開許多坑。免得稀裏糊塗地,不知怎麼便踩在了槍口上。”愛新覺羅氏:……
無從判斷真假,但如果是真的,這上面就明明確確地記載了些個能讓女兒克敵制勝的絕招。
那這份人情可就欠大了。
就在母女兩個左思右想,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的時候,四阿哥還託人送來了幾匹貢緞。
東西並不十分難得,但這份心意卻前所未有。
沒用問,來者便主動笑言,說這是他們爺聞聽姑娘與一等公福晉相處良好,心中大爲激盪,特與姑娘一道分享。
烏拉那拉氏愛新覺羅氏:!!!
第一次親眼見識到,四阿哥到底有多重視這個姨母。虧得她們娘倆今日小心謹慎,處處表現不說完美,也稱得上一句上佳。
否則的話……
阿嚏
正在花園裏悠閒賞牡丹的淑寧狠狠地打了個噴嚏,皺眉埋怨:“好好的,也不知道哪個混蛋在念叨本福晉。”
“是本王妃,怎麼你有意見?”莊親王福晉誇張地摸了摸小腹,她身邊的莊親王立即緊張動問:“怎麼了福晉?可是有哪裏不舒服麼,爺叫人去傳太醫……”
莊親王福晉重重地哼了一聲:“本王妃心裏不舒服,虧我還拿某人當做忘年交。結果人家歡天喜地地辦牡丹宴,竟都未曾意思意思地下個帖子。”
這指責的小聲音清清脆脆,斬釘截鐵。
直讓淑寧扶額。
是的。
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吧,莊親王福晉也是個臉皮厚度略驚人的。跟着莊親王主動上門幾次後,就已經自動將自己升級成了淑寧異父異母的親姐妹。
淑寧本人都反對無效的那種。
而自打這位成功老蚌懷珠後,小脾氣是與日俱增,儼然拿莊親王當出氣筒般。
偏偏莊親王還甘之如飴。
不但不氣,還幫着她一致對外。這不,莊親王福晉才一指責淑寧,他也立馬要跟上。
氣得莊親王福晉轉身就一拳打上了他的狗胸脯,他還緊張兮兮問對方疼不疼,有沒有傷到胎氣。
諂媚到讓阿大人捂臉:“當初王爺還好意思說咱是耙耳朵,如今您攬鏡自照,覺得咱能望您項背麼?”
莊親王如風吹過耳,半點都不往心裏去的。
只說他們夫妻倆太不夠意思,辦牡丹宴,聽說還弄了洛陽水席。竟然連烏拉那拉府上都招呼到了,唯獨不給他們夫妻下張貼。
淑寧只擺手,表示並非不歡迎他們夫妻。只是宴會上人多事多,唯恐衝撞了福晉罷了。
畢竟您二位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了這麼多年,終於盼到花開,眼看着要結果了。
可不能有絲毫紕漏。
“唔,這倒也是。”莊親王福晉笑,輕輕摸了摸自己剛剛有點隆起的肚子。接着便雙眼圓睜有些驚異地道:“它,它動了?”
“真的嗎?”莊親王瞬間激動,趕緊大巴掌輕輕貼了上去。
就什麼都沒摸到,只看到福晉極不贊成的表情。
嚇得他趕緊掉書袋:“這,這可不怪本王。書上說,婦人有妊最快也得兩個半月才能略有胎動,四個月纔開始規律。”
“福晉你這才三個多不到四個月,胎動稍縱即逝也是有的。你別想以此爲由,將本王攆去書房……”
莊親王福晉臉色爆紅,恨不得當場表演一個手刃親夫。
阿大人卻笑得意味深長,從這一刻開始接受莊親王這個湊上來的老哥哥。
畢竟他曾經荒唐過,但到底也算是迷途知返。還對嫡妻這般如珠如寶,勉勉強強的也算跟他是半個同道中人了。
莊親王:!!!
所以,無心插柳柳成蔭纔是他的絕技嗎?
茅坑裏石頭一樣又臭又硬的阿老弟竟然開始認同他,承認他這個老哥哥了呢!
可喜可賀。
他這裏各種喜出望外,常常上門來跟好兄弟聯絡感情。順便往廚房走一走,萬一趕上弟妹下廚。也好順手牽羊腿,給自家福晉順回點補湯去。
爲了滿足自家附近日漸刁鑽的胃口,莊親王還曾嘗試點菜,結果被他早早下值的好兄弟逮了個正着。
然後……
好兄弟間所謂點到爲止的切磋將莊親王切了鼻青臉腫,並用溫柔到瘮人的聲音問:“老哥哥還有很多要求麼?還佔便宜沒夠,得寸進尺,妄圖指揮我家福晉麼?”
莊親王:嗚嗚嗚,他想,但是不敢。
沒有了身份尊卑的顧及,好兄弟拿出前御前一等侍衛今鑾儀衛掌儀內大臣的全部實力後。真的可以完完全全碾壓他,把他當球一樣磋來磋去。
於是,特別識時務的他趕緊搖頭,各種保證。只求好兄弟出過氣後能盡釋前嫌,別真跟他絕交斷道。阿靈阿扶額,嘴上說着不知道怎麼擺脫這塊牛皮糖,實際上,卻拿出福晉兩度懷孕他們夫妻累積出的豐富經驗。
莊親王連連致謝,然後將之奉爲圭臬,嚴格遵章辦理。
就等春去秋來,福晉順利生產。
而沒等他這邊有動靜,四阿哥的婚期便要到了。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