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不當池魚
淑寧眨眼,她能說自己在暗戳戳憋壞,想給太子跟大阿哥找點事情幹,讓他們都忙起來麼?
省得一天天的沒事兒幹,淨勾心鬥角!
關鍵他倆鬥就鬥,還在自家大外甥喬遷宴上脣槍舌劍。藉着幾分酒勁,相互攻訐。
還出手就是狠招兒。
夢中太子明嘲大阿哥,勸他信命。有些事兒不是光努力就能有收穫的,不然他也不能連開四朵金花不見結果,女兒緣深厚到滿京城找不出第二家來。
氣瘋眼的大阿哥冷笑,說太子倒是命格貴重,貴不可言呢,以至於等閒之人都生受不住。只可憐瓜爾佳氏,不過是被指了婚,竟接連喪親。連年紀輕輕,前途無量的阿瑪都沒熬住……
話沒說完,太子的拳頭便至。哥倆扭打,壞了大外甥整個宴席,直接驚動了康熙。
龍顏大怒之下,不但那倆混賬被罵得狗血淋頭,作爲主家的胤禛夫妻也受了池魚之殃。好端端用心招待親朋,倒成了奢靡無度。慘兮兮的他們還被喊去永和宮一通說教,滿心鬱悶如山如海。
那倆糟心禍頭子抱着康熙大腿一通哭,一個哭自己無兒,連親兄弟都要拿來說嘴,實在太苦、太憋屈。一個說自己二十有二,側出子都倆了,福晉還遙遙無期。以至於民間猜測無數,連自家手足都……
生哭得康熙心軟,高高舉起輕輕放下。象徵性罰了他們後,轉身就給胤禔家的長女封了和碩格格,擇了今年五月初八的吉日,爲太子完婚。
想想,就讓淑寧咬牙。
但這真相註定不可說,她只愁緒滿滿地搖頭:“這不是四阿哥開府在即了麼?我正琢磨呢,要準備一份什麼樣的賀禮,才能既醒目又送到他們小夫妻的心坎上。還不花費許多銀兩,便能輕鬆壓過他們佟佳氏那頭!”
等啊等,等了許久等出這麼個答案的阿靈阿默。
良久才泄憤似的揉了揉她頭髮:“就知道,能讓福晉這般煩惱糾結的,除了咱家四個小崽子,就是你那好外甥、好外甥跟好外甥!虧虎頭還說自己是你最疼愛的侄子,實際啊,連四阿哥一根毫毛都趕不上!不過也甭說他,我看就是爲夫,也得在四阿哥面前後退不止一射。”
“怎麼可能?”淑寧頓住自己整理亂蓬蓬頭髮的動作,瞧了瞧某人那酸度超標的俊臉。再瞅瞅關得嚴嚴實實的房門,才做賊似的在他頰邊蜻蜓點水地吻了下:“好啦,別瞎想,咱們可約好了要相守百年的。”
“而且讓我最操心的,明明是你啊!剛被賜婚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醒來夢中都是你。”
“真的?”
那可半點不假。
淑寧心說,當時連着好些晚上,都是你這傢伙如何膽大眼光差,拼了命地爲八阿哥搖旗吶喊,被雍正那傢伙深深記恨。連人死都不能翻篇,墓碑都被改鐫。兒子們死的死,被沒入奴籍的沒入奴籍。情景之慘烈,嚇得她恍恍惚惚。
可不想如夢中那般,開頭被婆婆嫌棄,與妯娌勾心鬥角。接連生育子嗣,好不容易站穩腳跟。終於熬成婆婆,還沒享幾年福就當了寡婦。然後新君繼位,更要一把年紀被沒入奴籍了。
爲此,她都暗戳戳地思量着,能不能求求皇上,以齊大非偶之名退了這了。還是再度而來的預知夢,讓她打斷了這個不太理智的想法。
但這實話嘛,肯定不能實說。
淑寧只道自己身份低微,從未有過什麼野望。選秀之前就與家人商量好了,二輪撂了牌子之後,就找個家世簡單、人品上佳的後生嫁了。
“哪成想着,竟有儲秀宮妃留難,當時還是皇貴妃的先皇后保媒呢?我那個時候啊,真是,做夢都沒敢想自己還能攀上這麼樁婚。等你成了一等公後,我可就更忐忑了。到底齊大非偶,而且你家中情況也頗爲複雜。再者錦繡叢里長大的公子哥們多喜歡走馬章臺,最不濟也納妾蓄婢……”
阿靈阿直接以吻封緘,把人親到氣喘吁吁:“乖,你可快別想了,這都把爲夫想成什麼樣子了?怪不得別人家未婚夫婿加官進爵,小娘子都歡喜不已。我們家的小娘子卻滿目憂思,見面就與我談退婚呢!個壞丫頭,竟把爲夫想的那麼不堪啊?”
阿大人覺得心靈受到了巨大創傷,追着淑寧要賠償。
淑寧妙目流轉,頗有些引誘之意地拉了拉他衣襟:“要不,爲妻把自己賠給你。夫君好生努努,咱們再添一個小棉襖?”
聞聽此言,阿大人狼變的動作都驟停。
只見他火速穿好半退衣衫,匆忙往淨房方向:“時候不早了,爲夫得準備上值了。福晉若無事,就陪額娘說說話,少想些有的沒的。咱們家都已經有四個皮小子了,再不用湊到五福臨門呢。”生女計劃再度被擱淺,淑寧整個都無語了。
阿大人對她百依百順,鮮少,甚至到絕無違拗。只除了讓他停藥,兩人再要一個女兒。牢記與兒子的擊掌爲誓,也心疼妻子生產艱難的阿大人再怎麼意亂情迷,這事上也絕不動搖。
而他越抗拒,淑寧還就越上心。
尤其如今四個小的都先後上了無逸齋,每日裏起早貪黑,鮮少閒暇,比他們阿瑪這個正經官員還要忙碌。
給婆婆請完安,過目一下府中庶務,再瞧瞧各店鋪的賬目後就再無事可做的淑寧倍感寂寞。
越發羨慕夢中那被三個女兒爭相孝順,娘幾個和和樂樂的日子。
想甚但是不可得之下,淑寧對旁人家花蕊蕊似的小閨女都喜歡得不得了。這日進宮,與太后請安,恰逢惠妃娘娘跟大福晉也帶着她們家兩個格格來請安。
大福晉伊爾根覺羅氏雖然長相只中等偏上,兩個格格卻出落得格外標誌。柳葉彎眉,杏核眼,櫻桃小嘴一點點。
烏髮如墨,膚白如雪。
再一身草綠繡着鵝黃色迎春花圖案的旗裝一穿,兩把頭一紮。嫩生生地往那一站,就能瞬間攫取所有人的目光,好看的讓淑寧都挪不開眼。
頻頻偷瞧,毫無意外被抓包後,她忙從隨身的荷包裏翻出一對兒碧玉桃花來:“給兩位格格拿着玩兒,也算給兩位格格賠禮。臣婦沒有惡意,只是苦盼女兒多年始終未曾如願。於是便像是存了執念般,見了誰家漂亮女童都忍不住多瞧兩眼。”
“兩位格格生得標誌,年歲尚又相差不多。俏生生的往那一站,跟觀音座下的小仙女一樣,臣婦實在渴慕至極。”
若不是她這眉眼之間滿是真誠,大福晉伊爾根覺羅氏都要以爲她是故意的了。
如今滿大清誰不知道大阿哥盼子成瘋,比當年的莊親王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呢?只可惜越努力越心酸。
人家莊親王連開了三朵金花之後,還盼來了個金兒子呢。
他們夫妻辛苦數載,連開四朵金花,連個兒子的毛都沒看見。倒把大福晉熬得枯瘦又憔悴,明明比淑寧還要小几歲,看着卻能當她姐姐還有餘。
哎!
萬般皆是命啊。
伊爾根覺羅氏心中嘆息,面上笑容卻無懈可擊:“一等公福晉過獎了,你們家那四個小公子才個個出類拔萃,讓人讚歎不已。現在滿京城誰不說賢伉儷生子有方,教子更有方呢?”
原本這個時候,淑寧就該微笑訓誡,道聲大福晉過獎,不過是些個機緣巧合。
然後迅速把話題岔過去。
絕不在生子問題上多與這位探討一字半句。
畢竟連開四朵金花之後,莫說外人,就算大福晉自己也覺得這輩子大概與兒子無緣了。偏偏她們家爺不見嫡子不罷休,說什麼都要繼續努力。而她所能做的也只是積極配合並虔誠祈禱,想着萬一天隨人願,日後四個女兒也能有個依靠。
而今日,淑寧卻一反常態地勾脣輕笑:“這可算不上什麼生子有方,只不過我們家爺扛不住莊親王和各位同僚的頻頻追問。所以把自己所瞭解的一些相關都編輯成冊,誰知道還真誤打誤撞地傳來了不少好消息呢?”
“如今看來,那些東西也未必完全無用。只可惜我們家爺是個沒有耐心的。新整理出來的那些,說什麼也不肯補充進去。”
還有新招???
這話一出,別說大福晉伊爾根覺羅氏,就連惠妃娘娘也目光灼灼地盯着淑寧。渴盼她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偏這傢伙下了鉤子之後,就不肯繼續這個話頭,而是頻頻誇獎兩個小格格。
可把惠妃娘娘給急的喲,趕緊摘了自己頭上御賜的赤金鑲藍寶簪子。親手插在淑寧發間,誠盼她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大福晉伊爾根覺羅氏也獻上了自己的赤金嵌寶手鐲。
連太后都微笑:“你這促狹丫頭,既然有好法子,就趕緊指點指點她們婆媳。”
淑寧笑,連說指點可談不上,只是一些個小經驗罷了。
太后娘娘有命,臣婦又豈敢不從?
接着她便娓娓道來,在場所有嬪妃側耳傾聽。爭取能用的自己用上,不能用的也傳授給自家姐妹、女兒或者是侄女、甥女。
然後她們就聽到了個顛覆了他們認知的觀點:播種如種地,除了講究天時地利人和之外,還得看種子與地塊。
石上栽花肯定不成。
同樣的,瘦小孱弱的種子也別想長成參天大樹。
所以,大福晉不但要好生將養自己的身體。把前頭因爲接連生產耗盡的精氣神補回來,身子養好了。
大阿哥也得修身養性且戒酒。
侃侃而談一頓說,當時惠妃就拍了桌子,說她一派胡言。
淑寧也不惱,只說自己也是一點點摸索得出來的結論。一家之言罷了,娘娘權當聽着一樂。
說着,她還一臉怕怕地試圖退還那個赤金鑲藍寶的簪子。
氣得惠妃差點拂袖,好在關鍵時刻她還想得起來自己到底人在哪裏,到底沒敢在太后娘娘的宮中放肆。只回了延禧宮之後,就免不得又發作了一番不爭氣的兒媳婦。
塞給了她一副不知道哪來的藥方。
那比起自己喝苦到變形的藥湯子,伊爾根覺羅氏還是更傾向於讓丈夫戒酒。於是,夜裏就跟大阿哥今日在寧壽宮的種種學了一遍。
末了還溫柔似水地道:“妾身其實對此也抱懷疑態度,但咱們夫妻爲了求子什麼招數都想遍,倒也不差這一遭。”
“了不得委屈爺一兩年,若能一舉得男,咱們這麼多年夙願也算得償。否則的話,妾身寧可掏壓箱銀子也要給爺您買許多美酒做補償。”
大阿哥面上不以爲意,實際上從這一日開始就真的再也沒有沾一滴酒。
收到確切消息之後,淑寧微笑。
只要這傢伙不喝多,就不會被激得失去理智。明知道康熙偏心眼,還專門往太子心窩子上扎刀。
如此,兩人借酒裝瘋大鬧四阿哥喬遷宴的危險變便了大半。
就是太子那裏,淑寧還沒有想到具體方法。
倒沒少往乾西五所。
畢竟大外甥搬家在即,需要忙活的事情肯定不少。偏偏先皇后已逝,嫡姐德妃又因爲種種原因,並不能把對小兩口的關心表露在明面上。
這個時候,她這個當姨母的可不就要事事替他們想在頭裏嗎?
五年光陰輾轉流過,當年的小女童已經長成窈窕少女。
在淑寧這個藥食雙補的專家幾年從旁指導,如今的烏拉那拉氏身形纖長,曲線優美。
便不如後被指進府來的格格李氏那麼豔光四射,卻也自有一番端莊大氣的美。
只見到淑寧後,她就立即卸了這通身氣派,變成跟長輩撒嬌的小女孩兒:“姨母您可來了,數日不見,婉婉可想您。”
淑寧笑:“勞四福晉掛念,臣婦也很想念您與四阿哥。可惜宮牆阻隔,不能時時得見。”
烏拉那拉氏輕挽住她胳膊,笑盈盈回道:“那不怕,眼看着吉日便到,我們便可開府建牙了。屆時保準三不五時上門,叨擾到姨母您煩爲止。”
“怎麼可能?若你們肯撥冗,府上那四個小傢伙都要樂開花了,怎麼會煩?他們啊,巴不得你們直接搬到府上去呢。”
提起四隻小虎,烏拉那拉氏便眉眼含笑。
心中滿是期待。
從康熙三十年到如今,她們爺一直謹遵姨父姨母的教誨。便她前兩年便來了癸水,也一直遲遲沒有圓房。
如今,她都已經十五,是個大人了。爺說等他們搬了新府邸就……
壓下心中的小羞澀,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沒有那麼不正常後。烏拉那拉氏便柔聲細語地跟淑寧說自己都做了哪些準備,好方便她幫着查漏補缺。
得說小姑娘的學習能力相當不錯,經過這幾年的錘鍊之後,管家手段頗爲老練。
自己就把事情都安排得妥妥當當,沒有什麼可指摘之處。
只是這酒……
淑寧想想那日夢中種種,不由微微蹙眉:“別的都還好,只是這酒太烈太醇太容易醉人了些。”
烏拉那拉氏笑:“姨母有所不知,我們爺說開府大喜要格外隆重些,好生款待來嘉賓。”
淑寧全盤肯定她的說法,接着又從廚子與半個醫者的角度講過度飲酒的不妥。
而且好酒也貴啊!
價格不菲。
大量好酒上來,不但讓小兩口的荷包縮水,還容易喝到狗肚子裏,讓某狗借酒裝瘋咬到無辜主人。
但這話是不能說的,淑寧只言去歲盛京欠收,直隸山東等省也都有災。如此前提之下,本就不喜奢靡的皇上應該更不願意看到你們夫妻爲喬遷宴豪擲千金。
“再者,酒醉使人失態。溫郡王可不就是因而行止不端,被降爲貝勒的嗎?”
這話一出,烏拉那拉氏頓時鄭重。不等着胤禛回來呢,就跟淑寧好一頓刪刪改改,不但換了廉價且不易醉人的酒水,連席間菜品也簡簡單單起來。
算算竟是節約了整整六百餘兩銀。
怕胤禛因此怪罪,她還將淑寧所言都一一記下,仔細說與他聽。
胤禛想了想,言說此事確實是他思慮不周。然後在六百兩之外又添了六百兩,親自送去了乾清宮。言說自己一心想着開府建牙後就是真真正正的大人,能爲皇阿瑪分憂。
萬分激動之下,便想着好生操持一頓,與兄弟們同樂。卻沒想到,這區區一頓酒席之中藏着這許多不妥。
“如今姨母一席話讓兒子醍醐灌頂,也萬分羞愧。於是想着雙倍懲罰自己,莫只圖自己享受,忘了蒼生多艱,皇阿瑪辛勞。”胤禛跪地,捧着那銀元寶的匣子膝行到康熙面前:“些許銀兩,也許杯水車薪,只求讓兒子長教訓的同時,也略微幫皇阿瑪減輕哪怕億萬分之一的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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