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聖駕回鑾
可沒等他開口,額娘刀子般的眼神已經射過來。
瑪嬤滿眼是淚地拉着他:“乖孫呀,你怎麼那麼莽撞?說好了就隨着聖駕一道兒去長長見識的,怎麼還……快讓瑪嬤看看,受傷了沒?”
上回勇鬥藏獒後被摁着扒光檢查的印象太過慘烈,以至於他現在一聽看看倆字兒就渾身汗毛倒豎。
想原地上演個奪路而逃。
不想無良阿瑪喪心病狂,竟然早早就預判出了他想法。直接偷襲,將他摁在原地:“你這孩子跑什麼跑?讓你瑪嬤跟額娘瞧瞧,她們也好放心不是!”
可把虎威給氣得咬牙:“你,你再這樣,我就跟皇上求個冠勇候府。自己帶着瑪嬤、額娘跟弟弟們住過去,留你自己在一等公府裏面空耗吧!”
急匆匆趕來,正好聽到這句莊親王大樂:“哈哈哈,虎威你這可就拿捏住我那好兄弟的死穴了。他啊,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你額娘不待見他,留他孤家寡人。”
對此,虎威嚴重贊同。
瞧瞧這爲了不睡書房,賣兒子都賣成什麼樣兒了?
真是,枉自己又是捶背又是端茶遞水,連他的馬都給刷,夜壺都給倒了啊!就盼着瑪嬤跟額娘掉淚的時候,他在旁邊能幫着美言幾句呢。
結果,一切還沒有開始,他就特別主動地賣了兒子!!!
莊親王一家子都來了,阿靈阿也不好再繼續折騰兒子。連巴雅拉氏都收了淚,殷勤周到地請他們屋裏坐。
他們來就是爲了看虎威父子,聞言自然不會客氣。
分賓主而坐之後,莊親王就滔滔不絕地把大侄子好一頓誇。還說自家好兄弟,如今是全滿蒙最被羨慕嫉妒的男人。
兩個冤家父子這回的想法卻神奇一致:說得挺好,求別說了。
尤其虎威。
他可怕極了要被瑪嬤跟額娘再摁住扒一次衣服,趕緊謙虛而笑:“王伯您過獎了,其實虎威根本就沒您說的那麼勇。只是誤打誤撞,碰巧罷了。到了戰場之後,皇上怕皇子阿哥們跟侄子有個什麼閃失。根本就不讓我們這些小的往前線去,尤其是五阿哥差點受傷之後。”
“但侄子想着,自己千辛萬苦的來到了戰場,也不好什麼建樹都沒有吧?這纔想了這麼個守株待兔之計,惦着怕遇到幾個散兵遊勇呢?也不枉白來一回,日後跟弟弟們講起來也有吹噓的資本。”
就是這麼單純樸素的想法。
可人這運氣一來,擋都擋不住。這不,四阿哥哄孩子似的陪他走了一遭,結果哥倆還就碰到了亟待逃跑的噶爾丹與其心腹。
反應過來對方可能不是簡單人物的虎威使足了力氣,把紅纓槍當飛鏢般狠狠甩了過去。
當場就給噶爾丹來了個透心涼。
就算聽了很多次,阿靈阿還是忍不住驚訝,更別說現場這些頭一遭聽到的人了。
三小隻齊齊瞠目,巴雅拉氏更直接噴了茶:“就這麼簡單?”
嗯嗯。
虎威認真點頭:“順利到孫兒至今仍在錯愕,說好的溫薩活佛之轉世,威名赫赫的博碩克圖汗呢?就這?”
所有人沉默,良久後還是阿靈阿提了一句:“兒啊,你好歹低調些,莫得了便宜還賣乖。人家費揚古跟諸位將軍翹首以盼,夢裏都想建此大功呢!”
斷沒想到他們苦心孤詣許久,倒讓個半大孩子拔了頭籌。
“嘿。”莊親王大樂:“早知道還有這景兒,我也跟着去啊!那些平日裏恨不得眼睛長在腦瓜頂的老大臣們知道自己竟敗在在一個半大娃娃手裏時,表情一定好看極了。可惜啊,爺被戶部把住了死身子,竟未脫開功夫。”
虎威可想着轉移話題了,見他這麼說,趕緊一頓彩虹屁輸出:“不可惜,一點都不可惜。有道是三軍未動,糧草先行。這打仗,除了戰場上的比拼之外,最主要就是糧草供應。有伯伯您坐鎮戶部,這軍糧與馬草都運送的又快又好。不但底下的士兵誇您,連皇上都讚不絕口呢!說把您放在戶部,真是放對了。”
“真的?”莊親王眼睛瞪得像銅鈴,胖臉顫動:“乖侄子吔,你沒有騙你伯伯吧?”
當然沒有。
虎威果斷搖頭,準確而又清晰地蔣康熙誇過的話都一一複述給他聽。
可把莊親王給感動的。
當即表態要給皇上看好錢袋子,絕不讓任何賊手染指戶部。日後皇上不管是打仗、興修水利還是賑災與八旗生計,都不用再缺銀子。
唔,除了節流之外,這段時間,莊親王也沒少想開源之計。
畢竟收入就要那麼幾項,但入旗的、擡旗的累累增多,一個個娶妻納妾不停地生。每年生養死葬,每一處都是大筆大筆的銀子。
尤其此番出征歸來,傷亡將士得撫卹,有功將士需要嘉獎。
哪項都是數以十萬百萬計的超大數字。
就算有金山銀山,也扛不住那麼花用。而且……莊親王皺眉:“朝廷自打出生就給丁銀,給房子,生養死葬處處有貼補。爲的就是讓他們能夠不爲生產所累,只一心強健體魄。待朝廷徵用之時,能有無數彪悍之兵。保持當初旗兵不滿萬,滿萬不可戰的傳奇。結果卻養了一幫子只會走馬章臺,聽戲唱曲的草包!長此以往,不但與老祖宗的初衷相悖,也容易徹底養廢了這些個所謂的未來寄望。”
對此,做過預知夢的淑寧就很難不贊同。
但這八旗生計問題,從康熙年間一直蔓延到乾隆,她就沒見他們祖孫三代無數朝臣琢磨出來一個行之有效的法子。
可見問題之艱。
不過莊親王表示,他已經琢磨了好久。現在已經微微有了些眉目,但等着回頭早朝之上,趁着皇上剛剛大勝而歸正滿心歡喜的時候提一提。
阿靈阿見他主意已定,倒也沒多說。
只讓他謹慎着些,有需要幫忙的時候隨時言語。
莊親王哈哈大笑:“這話就是好兄弟你不說,老哥哥也絕不會讓你逃過去的。還有虎威,你這一戰成名,咱們寶金可羨慕了。每日裏恨不得喫八頓,就爲了飯量提上去。如今力氣沒漲,倒是喫肥了不少。可得好好開解開解他,別讓他這麼執拗下去了。”
千萬別力氣沒長大,跟自己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好容貌卻毀了啊!
虎威嘴角抽搐,特無語地瞧了瞧臉已經紅成蝦子的寶金。
後者撓頭:“那又不是我自己這麼幹的,現在滿京城的孩子十個有八個在努力喫飯。就盼着喫得多,力氣大,學些也容易些。將來就算不能如虎威哥你一樣建功立業,來日秋獮時也能有所斬獲。”
“虎威哥哥一戰成名,如今就是天下間所有小孩努力學習的榜樣。你用過同款的筆墨、穿過同款的衣裳、戴過同款的香囊、絡子最近賣的都特別好,半大孩子幾乎人手一柄紅纓槍。”
虎威:……
合着他不但引領了一波風潮,還拉動了許多家店鋪的銷量唄?
拼命拉走的話題,又被小胖墩一言給弄了回來。
虎威嘆氣,他們走後自覺自動更衣讓瑪嬤跟額娘看,但條件是必須保留褻褲。
他都十歲,再過幾年就能娶媳婦的大阿哥了,絕不可以再像上次一樣被按着……
半個夢都沒做,隱約知道他安全無恙的淑寧:!!!
其實本來沒有那個意思,但兒子這般孝順,那就瞧瞧唄。若她所猜無差,那日後他們父子再出去打仗之類,她就再也不用跟着提心吊膽了。
果然,臭小子除了風吹日曬變糙了些。
連日騎馬,大腿內側被磨出了繭子外,可以說毫髮無損。喜得巴雅拉氏直捻香,要去祠堂叩謝列祖列宗保佑。
還要大排宴席,好生慶祝自家乖孫首戰告捷,小小年紀就被封了冠勇侯的事情。
終於熬過這一劫後,虎威就開始明晃晃打擊報復。
言說原本自己謹遵額娘之命,牢牢跟着阿瑪。哪成想那個只要功勞不要兒子的,竟然給皇上獻計之後便偷偷溜走。
只留他與表哥在那危險的大營裏面相依爲命啊!
冷不防被熊兒子坑到的阿靈阿趕緊喊冤,連說自己身爲臣子自然得以軍令爲重。而且,後方大營安全無比,哪有什麼危險?
提起這個,虎威就不免呵呵:“就在那說起來安全無比的後方大營,兒子親手用槍尖挑開了向五阿哥射來的流矢。皇子阿哥都差點遇難,阿瑪又哪裏來的證據說便安全無比?”
“按理說,兒子守株待兔那地方也偏僻得緊呢!還不是讓我以逸待勞,拿了你們做夢都想的頭等功勞?可見戰場瞬息萬變,若不是兒子本身天生神力,又有一把子好功夫。恐怕阿大人還沒來得及立功,就要給自家兒子送行了。”
說着,他還拍了拍胸口,一臉心有餘悸的樣子。
看得阿靈阿暗叫了聲糟。
果然,福晉眸光如雪,冰冷至極。半點兒都沒給他解釋的機會,直接把人攆去了書房。
一年數日,都沒給他個好臉。
阿大人臆想中的小別勝新婚,你儂我儂,如膠似漆什麼的,統統泡了水。
氣得他以考校武藝的名義,欲行體罰兒子的事實。
結果,虎威不再收斂力道之後,他不但沒體罰得了人家,還被人家直接鎖了喉。小混賬似笑非笑的挑眉:“我得怎麼說,阿瑪才願意相信兒子能一槍攮死噶爾丹,真的不止憑運氣呢?”
啪啪啪
一陣響亮的掌聲起處,三胞胎和寶金正瘋狂拍手:“大哥厲害,大哥無敵,不愧是皇上親封的冠勇侯。”
“長江後浪推前浪,虎威哥把阿靈阿叔拍死在沙灘上!好誒~”
阿靈阿嘴角抽搐,忍了又忍纔沒把寶金那個熊孩子拉過來磋磋。但他心有忌憚,生怕老哥哥發瘋。
虎威卻是毫無顧忌的,直接就跟小傢伙擺了擺手:“想跟虎威哥一樣厲害嗎?”
寶金小雞啄米式點頭:“想想想,做夢都想!阿瑪跟額娘都說我是家中獨子,日後做些文職,好生娶個媳婦開枝散葉纔是正事。”“但咱們滿人馬上得天下,騎射纔是根本,我可不想像阿瑪一樣一輩子埋首在賬冊裏。我要向虎威哥一樣,征戰天下,立下不世之功。讓哪個再提起咱們莊親王府來,也再不敢說瑪法最初的封號承澤,其實功勞不大,只借了跟先帝爺是親兄弟的光。只道我們莊親王府人傑地靈,一代更比一代強!”
小時候就俊秀非常的小傢伙如今容貌更加搶眼,小臉白皙又水嫩,頭髮烏黑有光澤。
眉形整齊又自然,睫毛長的像小扇子。
鼻子挺直鼻頭圓潤,紅潤潤的小嘴兒微翹,露出編貝似的皓齒。
微微一笑間,眸中彷彿盛滿了星光。
就算最近爲了效仿虎威多吃了幾頓,臉型微微有些圓潤,也是可愛到讓人忍不住要伸手捏一捏。
誰能想到呢?
這般瓷娃娃一樣的小孩兒,心裏還能有如此宏偉的想法。
虎威說習武很累,他說不怕,喫得苦中苦,方爲人上。虎威說還可能流血受傷,他就說自己有阿瑪特意從宮中求來的太醫,可以提供最好的傷藥。
他知道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的道理。
康熙三十年臘月出生,現在也就賴六歲的小傢伙一臉堅定。
還真不哭不鬧,踏踏實實地跟虎威學着。
知道虎威就算被封爲冠勇侯,這麼小小年紀的也上不得朝。還得去無逸齋上課後,小傢伙硬是撒潑打滾,求着他阿瑪讓他提前去了無逸齋。
好方便他每日裏上午聽夫子講文課,下午就被虎威哥哥教導着學武藝騎射。
就算被小沙包似的一遍遍摔倒,也一遍遍堅強地爬起來。
成爲無逸齋最小,也在武課上進步最快的學子。讓最近在卷武藝、啃兵法,誓要做大將軍王的十四看在眼裏急在心上。終於也忍不住,跑去求當虎威表哥的小徒弟。
每天不是在被摔,就是在被摔的路上。
可把德妃娘娘心疼的,都有些忍不住想打破頭楔子了。嚇得十四連連擺手:“親額娘誒,您可千萬別亂來!現在誰不想被虎威表哥指點一二?別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您可別給兒子攪和了。”
德妃娘娘雖然知道這個道理,但這也未免太苦了些。
十四咧嘴,連說寶金都能行,他只會更行。
莊親王那麼寶貝兒子都沒說阻止寶金跟虎威表哥學武,您可別當慈母多敗兒裏的那個慈母。
一句話將德妃氣到暴躁,扯着他耳朵狠狠地擰了兩圈兒。
十四那嚎叫聲音之大,恨不得想着整個宮中。
連康熙都心生好奇,過來一探究竟。
畢竟論起疼幼子,德妃就算比不上莊親王但也相差無幾了。十四到底做了什麼,才讓溫婉如水的德妃發了這麼大脾氣?
結果十四這麼嘴巴抹了蜜似的好一通說,什麼努力習武,日後帶兵剿匪再不讓皇阿瑪受此顛簸勞碌啊!向武威表哥學習,爭取攆上他,超越他,讓皇阿瑪成爲全天下男子都羨慕不已的存在呀!
直說得康熙龍心大悅,賞賜連連。
因爲太子雖然把國事處理得有模有樣,但卻隱隱有那麼點悵然不願交回權柄的小鬱悶一掃而空。
接下來數日,都是一臉神采飛揚。
有意無意的,就把話題把自家幺兒到底多孝順、多有志氣上引。
至於說貴人王氏在康熙三十二年與三十四年分別爲他誕下了十五、十六兩位阿哥,十四早就不是實際上的幺兒?
那沒事兒,王氏漢女出身,雖得寵愛卻無尊榮。跟十三生母章佳氏似的,都生育一子兒女了,還是個委屈噠噠的庶妃呢!
十五、十六兩個加起來的寵愛,也不如十四。
莊親王纔不管那許多,他只約摸着皇上心情好,有些事情可以深入嘮一嘮了。才龍飛鳳舞地寫了好長好長個條陳,直接往昭仁殿去了。想着先讓皇上過過目,若沒有什麼不妥的地兒,下次上朝的時候就呈上去。
自從戶部清欠事後,康熙對莊親王的好感那是一路up。尤其此番充足又優質的糧草供應,更是此役打得如此絲滑順暢的原因之一。
可是……
康熙一目十行地看過摺子上內容後,有些緊張地嚥了咽口水:“莊親王兄啊,你這……這可是可朕出了個大大的難題啊!”
“的確。”莊親王頗有些認同地點點頭,隨即又呈上特意謄抄出來的部分賬冊:“祖制不好改,事情不好辦。可到底時移世易,開國之初才養幾個旗人,如今又要養多少?當初八旗戰力如何,現在又怎麼樣?”
康熙緘默不語,卻也沒說此事再無商榷餘地,莊王跪安吧之類的話語。
在莊親王看來,那就是可以再接再厲的意思。於是撩起袍子重重跪地,特別哀慼地喊了聲皇上。
聽得康熙眼皮子都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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