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新婚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因为這個事儿,害她跋扈狂悖名声传遍整個京城,以至于日后婚事艰难。辗转经年,還是阿灵阿与皇上开口,才勉强给已近而立的辅国公云升做了继妻,一辈子郁郁不得意。
淑宁手疾眼快地把人拉住,率先开了口:“哪裡来的混不吝,竟是個眼睛有疾的么!”
法喀媳妇大怒:“混账东西,竟這般欺辱长嫂。可是我們爷被夺了爵,以至于一個個的都狗眼看人低了?”
“长嫂?呵呵。”淑宁轻笑,眼神鄙夷极了:“尊驾莫說笑,若我所记不错,公爹长子早亡,尚未婚配,只留下個妾室出的遗腹女。次子也早卒。嫂仕出名门,乃元后亲妹。最是個贤良淑德,芳名在外的。焉能在妯娌大婚的时候打扮得比新娘子還花枝招展,又怎么会……”
淑宁眯眼,小嘴儿跟爆豆儿似的。
咬准了赫舍裡家的姑娘必然如元后一般,贤良淑德如闺阁典范。
不管是身份還是修养,都做不出這等失礼之事、說不出那等失当之言。還对婆婆巴雅拉氏安抚一笑:“额娘放心,媳妇虽愚钝,但也不会听信奸佞小人之言误会嫂子。更不会与她妯娌失和,白白让外人瞧了笑话去。”
“二姐姐被皇上称为内廷良佐,姐姐亦颇受皇上赞誉,接连诞育皇嗣。儿媳虽不才,也不允许自己拖她们的后腿。”
急匆匆而来,恰好听到了這么几句的舒舒觉罗氏一愣。旋即粉面含霜地吩咐下去:“来人,把那個灌了点马尿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的混账带下去。”
她身边的两個婆子领命,随即便虎入羊群般一左一右将法喀福晋给架了下去。
舒舒觉罗氏這才简单介绍了下自己,并代不省心的儿媳妇告了声罪。言她因小叔子大婚心中欢喜多喝了几杯,未料想竟不胜酒力到失态的地步。
淑宁此时才错愕瞪眼:“长生天啊,那還真是嫂子?我這……這实在是失礼了。老侧福晋,要不,還是晚辈给嫂道個歉吧。”
說着,她就作起身欲赔礼状,吓得费嬷嬷赶紧抱住她:“姑奶奶,這還坐福呢,您可不敢乱动。”
本也沒想起身的淑宁顺势又坐回去,只一脸担忧地瞧着赫舍裡氏被拉走的方向。
被她一声老侧福晋喊得错愕的舒舒觉罗氏勉强扯了扯唇角:“好孩子,那孽障酒后撒泼。你不与她一般计较便是宽仁,哪儿還能让你這受委屈的巴巴与她赔礼?”
淑宁嗫嚅:“那,那她终究是嫂子啊。”
“嫂子怎了?”巴雅拉氏抢過话头:“敬人者,人恒敬之。新婚被如此冒犯,儿媳妇能不计较便是海量了。况她虽为长,這家却是一等公府,你才是正经的一等公福晋。府中名正言顺的主母,其余依附公府者,皆应以你们夫妻为尊。”
說罢,她還特意斜睨了舒舒觉罗氏一眼,问了句老侧夫人你說是吧?
明晃晃敲打。
舒舒觉罗氏:……
一样的儿媳妇,偏她那個贼蠢,上赶着给人送把柄。
连累她一把年纪了還要受這個憋屈。偏她再如何仗着生了一双出息女儿在府中横行无忌,众目睽睽之下也得顾忌着礼法。只能淡笑回应,积极甩锅:“老福晋說得是,那小赫舍裡氏到底年幼经不得事儿,回头您多指点几分。”
正室么,就是有教养子女之责,无分嫡庶。她一個侧福晋可不好对府上少夫人指手画脚。
巴雅拉氏扶额,淑宁也诧异,真·沒想到這位想象中叱咤风云的侧福晋是這么個性格。
不過今儿,她也算戳破了癫狂妯娌的发难也算浅浅立了一威。
說得上首战告捷吧,還小小试探了下。
果然,比起处处恭敬试图与人为善结果被当成软面团,外人欲欺负,自己人嫌不争气。還是先把送上来找打的脸抽了,小露一下锋芒的感觉更爽,效果也略好些。
淑宁心中如是想着,面儿上却一脸惭愧:“說来這事儿也怪我,见嫁妆箱子忒满实在装不下,又不惹拂了两位小阿哥厚意。所以才弃了玉如意,一手葫芦一手苹果地进了府。”
“两位小阿哥?”小姑子状似好奇地问了句,恰到好处地给淑宁做了這個捧哏。
“对啊!我沒說過么?這彩绘葫芦是四阿哥亲手所制,他說葫芦谐音福禄,自来便是吉祥之物。這并蒂莲花图,则是对我們夫妻花开并蒂恩爱百年的祝福。喏,這上头還印着他小印呢。”
淑宁笑着指了指那方朱红色小小图章,果然上头分明是满汉双语的胤禛二字。
顷刻间门,原本平平无奇笔法稚嫩的彩绘葫芦立即身价百倍,成为四阿哥与淑宁交好以姨母之礼待之的明证。
新娘左手福禄右手平安,简直握尽了人间门至宝。以后必定事事顺遂,福寿康宁之类的彩虹屁滚滚而来。阿灵阿新婚妻子颇得四阿哥、十阿哥喜爱的說法不胫而走。這以后,不但沒有人說阿灵阿新成婚的福晋抱瓢了。還因为她事事顺遂故,引领起了一波新娘子左手葫芦右手苹果的新风潮。
新嫁娘子哪個不想成为小乌雅氏呢?
当然,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现在就說巴雅拉氏跟舒舒觉罗氏带着一众宾客往席间门后,偌大房间门就只剩下新婚小夫妻。阿灵阿满脸歉意地拱手:“对不住。今儿晨起为夫還与虎头保证不让你受丝毫委屈,转眼就连累你受這等侮辱。”
见他态度真诚,淑宁也就不绕弯子。
直接微笑着還礼:“夫君這就见外了,夫妻一体不是么?妾身既入了這钮祜禄府,当了你的一等公福晋,受了這颇多优渥。自然而然的,也就避免不了些個附加的糟心事。”
“夫君不必介怀,妾身也早有准备。只你与婆婆不觉得我尖刻不饶人,愿意与我站在一处便可。”
那是自然的。
阿灵阿坚定点头,凑在她耳边小小声地道:“這话說来可能有些离经叛道,但我心裡头,只额娘、你跟雅利奇,咱们才是真正的一家子。”
旁人便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有部分血缘之亲,也不過对手甚至冤家罢了。
等雅利奇再回来唤她哥去前头招呼宾客时,就看到英伟亲哥贴在绝美的嫂嫂耳边。迷蒙灯光下,嫂子俏脸抹了胭脂似的红,眼睛裡好像含了融融的春水。
待他们因为自己的开门声而受惊般迅速分开时,雅利奇为数不多的小良心都在隐隐作痛:“我不是故意的,是宾客们都在喊新郎官敬酒呐!”
那战战兢兢的小模样瞧得淑宁噗嗤一乐:“妹妹說得是,夫君是该過去了。”
阿灵阿点头:“那让雅利奇与你說会子话,为夫去去就来。对了,我让身边的长随凌云往膳房与你准备吃食了,福晋不妨捡着合口的略用些,有何需要也尽管說与他。”
淑宁一一应下,目送他到了门口。
再回头就看着小姑子满眼惊叹:“长生天啊!再沒想到,我那冷酷无情从不对女子有半点好颜色的亲哥居然……啧啧,亏我還为他担心,怕他若沒有皇上赐婚会一條光棍打到老。”
淑宁默,這应该是亲妹子沒错吧?
下一息,小姑娘就做起了自我介绍:“嫂子好,我名雅利奇。跟我哥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在府中行四,今年虚十岁,康熙十年生人。我下面還有同年的五妹与六妹。五妹是妾王佳氏所出,六妹为侧福晋舒舒觉罗氏生。”
雅利奇有意帮亲嫂子迅速捋清楚府中关系,自想将各房情况都說個清楚明白。
好好歹歹的,让嫂子做到心中有数。
淑宁认真倾听,并频频致谢。
小姑娘只混不在意地摆摆手:“我与七哥是同一個娘胎裡爬出来的,嫂子是我亲嫂子,我不向着你们又向着哪個?”
淑宁认真脸勾唇:“那也得谢,总不能因为自家人好便理所当然吧?多伤害妹妹的积极性呢!我可贪,不止希望妹子对我好一时,且盼着你对我好一世呢。”
雅利奇瞧着她那娇憨的笑容,纯澈的眼神儿。就想拉着自家额娘過来瞧瞧:整天說她像個长不大的小孩儿,她哪有嫂子单纯啊?
简单交流后便对她称谢不止,接着就邀她一道用膳。席间门见她实在挑嘴,不喜饮食。還给她把了脉,說了些個调理之法。并言日后闲了,会给她炖药膳把她调理得健健康康。
初初见面便掏心掏肺,不辞劳苦。完全沒有后宅中最忌讳送吃食,谨防被做手脚之类的想法。
让雅利奇欢喜又担忧,太诚挚了,对人太不设防了。
回头得告诉额娘跟哥哥,自己也得上心,千万多看顾嫂子几分。這么好的人儿,可别让那几個不省心的家伙给欺负甚至带坏了去。
亲小姑子滤镜一米八,完全忘了就在刚刚,她那单纯而又善良的亲嫂子怎么言两语间门就给了法喀福晋個沒脸。几句话下来,连府中一霸般存在的舒舒觉罗氏都被轻松拿捏。
等阿灵阿带着一身酒气终于突出重围回到洞房时,姑嫂两個已经亲亲热热快好成一個人儿了。
阿灵阿:……
不是很理解姑娘间门的友谊。
但是時間门不早了,沒有眼力价的妹子该被撵回院子休息了。
不過当着新婚妻子的面儿,阿大人的语言還是经過一番修饰的。唔,至少让他瞧起来像個关心妹子的好兄长,而不是個迫不及待的餮客。
可惜妹子完全不配合,還直接撇嘴戳穿了他:“得得得,我知道你這是嫌弃我碍事儿呢,装什么体贴爱妹好兄长啊?”
阿灵阿挑眉,开口就是巨大威胁:“既然知道,還不赶紧着?再慢一步,莫說我回头跟额娘提及,让她老人家给你置办一屋子女学经典。”
一想起那些让人头皮发麻的《女戒》、《女则》之类,雅利奇怕了,也怂了。迅速跟淑宁道了别,接着便脚底抹油,速度快的好像耗子见了猫。淑宁失笑摇头:“夫君对妹妹未免太严厉了些,瞧把人给吓得。”
阿灵阿唇角微弯:“福晋只瞧她活泼,不知她顽劣。那丫头啊,给根棍子都敢捅破天,就得有個能吓唬住她的。不說她了,凌云寻来的吃食可還合福晋胃口?”
“从宫中出来一直到如今,你都沒怎么歇過。今儿又忙活了一整天也累了吧,为夫安排人备水与你沐浴。”
确实又累又觉得吉服冠极重,早就亟待解脱的淑宁火速点头。
心裡赞赏加一。
不管在梦境還是现实中,這家伙都是個温柔、忠诚又负责的好夫婿。虽不懂风花雪月也不擅诗词歌赋,却做到了写饮水词那纳兰都沒做到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除了站错队害人害己外,竟无甚明显缺点。
所以……
淑宁暗戳戳握拳,想起嫡姐传授那些個丰富的理论知识。虽俏脸绯红,羞到不可抑制,也還是满脸坚定。
亲近他,迷住他,才能渐渐影响他。
让他脱离夺嫡那個大漩涡,只一心一意地与她過些個琴瑟和鸣的小日子。再不让梦中那些惨景变成现实,去他娘的为奴为婢,她要把自己焊在一等公福晋的位置上,耄耋之年再含笑而逝。
怀着這样的目标,淑宁在珍珠翡翠的帮助下卸了沉重的吉服冠,散了发。好一阵沐浴熏香后,才换上在宫中时在嫡姐指导下亲手缝的大红寝衣。
于是,等到昏昏欲眠的阿灵阿就看到了個刚刚出浴的美艳女妖。
明明铅华洗尽,连发都散了开。只简简单单一袭红色纱裙而已,却青丝如瀑,似缎子般顺滑,让他忍不住想试试手感。纱裙有些透,烛光下有种朦朦胧胧,若隐若现的极致魅惑。
腰若约束,瞧着好似不足他一握。却意外的前凸后翘,好看得让他连眼睛都不舍不得眨一下。浑身血液都向某处齐聚,脸上烫得能煎蛋。随皇上木兰行猎时遇虎熊都不慌的阿大人此刻心跳失序,嗓子发干。
连說话都有些结巴起来:“时,时候不早了,咱们安,安置吧。明儿早起,還要给敬茶呢。”
淑宁嫣然一笑:“好,听七哥哥的。”
梦裡想了千百回的称呼被骤然叫出来,阿灵阿微愣,继而狂喜。接着就听到新娘子惊呼:“呀,夫君你怎么還流鼻血了?還越擦越多了,要不让丫鬟叫府医……”
话還沒等說完,人就被饿虎扑羊似的按在红木千工拔步床上:“此时此刻,福晋才是为夫最好的医。不信,你再唤声七哥哥听听。”
噗嗤。
墙角处也不知道哪個憋不住笑了声,刚刚還热情澎湃的阿大人顿时冷了脸。翻身下床就从窗子越了出去,俄尔就听着几声惨叫,几声求饶:“七哥哥莫恼,啊……”
兄弟们沒有恶意,闹洞房,闹洞房,越闹這新婚小夫妻才過得越红火的后话還沒說完,人就已经被踢出了好远。
同样的一声七哥哥,新娘子叫得他心花怒放、兽血沸腾。穿一條裤子长大、同個侍卫营裡摸爬滚打過的兄弟们却先后挨了佛山无影脚,一個個的差点儿被踢回长生天的怀抱。偏那作恶者沒有半点悔愧之心,還跟皇上驻跸前搜细作、刺客似的,搜遍了新房的角角落落。
排除所有隐患后,才一脸邀功地回到新房:“放心吧,为夫已经把那些恼人的耗子们都清走了。此间门只你我,再无旁人打扰,好福晋再唤一声七哥哥听听?”
淑宁大窘,脸红如滴血。积攒了许久的勇气早被那声‘噗嗤’给惊散,涓滴不剩。
某人等待良久,也只听一句时候不早了,歇了吧。
虽有些失望,但春宵一刻值千金,哪能浪费在這上?阿灵阿脆声应了,伸手拂落帐钩,大红百子千孙帐幔徐徐展开,遮住满室春光。
“妾身初经人事,還請夫君怜惜。”
曾被反复提醒過的阿大人脸红若滴血,但還是决定信一回老人言:“福晋多礼。为夫亦经验全无,若有不当处,請多担待。咱们一道研究,为夫保证当個好学生。”
淑宁:……
成绩姑且不论,這态度却是极好的。被一遍遍温故知新后,她恍惚听到了更梆子响。
迷迷蒙蒙正梦着次日請安,法喀福晋赫舍裡氏前脚刚被压着跟她道了歉。后脚就又提早闻她厨艺過人,连太皇太后都赞不绝口。
正赶着新妇過门第二日,原就有下厨做饭奉翁姑的规矩。不如這就下厨孝敬孝敬两位老夫人,這也让大家伙跟着饱一饱口福。還沒等她见着婆婆跟舒舒觉罗氏是怎么個反应呢,就生被人推醒。
一抬眼,费嬷嬷熟悉的老脸就在眼前:“老奴的好姑娘,可不早了。姑爷都往外头练了一趟拳了,您也快起吧,莫误了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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