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8章
華夏的政治、經濟、文化重心一直都在北方。
北方對南方的優勢是碾壓性的。
也就是經歷了三國時代，東吳不斷攻打山越，向南開發，南方纔有了些人煙。
再到五胡亂華時期，長江以北盡數淪陷，漢人衣冠南渡，被逼着開發南方。
如此，又經歷隋、唐、北宋，直到南宋，華夏的經濟中心才轉移到南方。
主要原因還是北方丟了，只能硬着頭皮開發江南。
可即便如此，嶺南之地依舊是流放罪犯的地方。
而南宋距離春秋，有將近1700年。
這麼漫長的時間裏，江南始終沒有得到開發，是因爲人們不重視嗎？
非也！
實在是開發困難！
不是一般的困難，動不動就要人命那種。
開發江南，首先要面對的就是瘴癘之氣和毒蟲猛獸。
春秋時期的江南溼潤溫暖，中原之地還有大象出沒，江南肯定更溫暖溼潤。
猛獸多是必然的。
好不容易修築一個村莊，結果一羣大象、犀牛趟過來。
村子沒了。
不過還好，猛獸體型大，人發現得早的話還能跑掉。
但毒蟲就不好說了。
之前的血吸蟲是一個典型的例子，這東西在江南猖獗了兩三千年，直到建國後才官宣徹底消滅。
然而，在江南衆多毒蟲裏，血吸蟲不過是個弟弟。
中了血吸蟲，好歹還能活十年二十年。
可是染上瘧疾，基本死翹翹。
瘧疾是蚊叮咬輸入瘧原蟲，或者輸入瘧疾患者的血液引起的蟲媒傳染病。
這種疾病很難治癒，而且死亡率比較高，如果耽誤了治療，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
比如《水滸傳》中的行者武松，被蚊子叮咬染上瘧疾，任憑你鐵打的漢子，也要被折磨得死去活來。
如果不是武松命大，估計都等不到上梁山就嘎了。
武松在北方尚且如此，更何況瘴癘瀰漫，毒蟲肆虐的南方。
直到2021年6月30日，世衛組織宣佈中國獲得無瘧疾認證。
消滅瘧疾，比消滅血吸蟲更晚。
而眼下的吳國，正是瘧疾橫行的年代。
此時尚是春天，但是用不了多久就會進入夏天。
夏天最多的，一個是蒼蠅，一個是蚊子。
嶽川喚來許石，向其詢問民間蚊蟲的防治情況。
“回稟土地公……”
嶽川咳了咳，“以後在吳國地界，就稱呼我河神吧。”
這麼說，主要是防止哪天跟闔閭在一起的時候，許石嘴快把自己的馬甲給揭了。
許石也沒多想，“哦”了一聲繼續說道：
“民間防治蚊蠅主要是依靠草木，比如在房前屋後種植驅蚊的植物，比如食蟲草、薄荷，還有其他一些植物，都能驅趕蚊蠅。”
“除此之外，在夏季蚊蟲滋生的季節，人們會在門窗懸掛艾草，阻止蚊蠅進入。或者關好門窗點燃艾草燻烤驅趕蚊蟲。”
“人們出門在外的話，沒有艾草的守護，就把驅趕蚊蟲的草藥裝進袋子裏隨身攜帶，每當夏季，大人小孩都會隨身攜帶香囊。”
聽到這話，嶽川靈光一閃。
掛艾草，帶香囊，這不就是端午節的習俗嗎？
原來都是江南地區驅除蚊蠅的傳統。
還有喝雄黃酒，也是爲了驅蛇。
“哦對了，河神大人！還有紗帳！咱們吳國也有桑蠶，把絲織成薄紗，懸掛在牀邊，或者製成紗窗、紗門，既通風又防蚊蟲，出門在外也可以用竹笠和紗做成一種名叫幕離的工具，防止蚊蟲近身。”
末了，許石嘆息道：“紗造價不菲，窮苦人家根本用不起。”
嶽川詢問：“除此之外就沒有了嗎？”
許石想了想，“還有一個！有些地方的老百姓夏季時會在院子裏準備一個大缸，然後抓些青蛙或者蝌蚪養在裏面。蚊子喜涼喜水，可一旦飛到缸中就會成爲青蛙的食物。”
聽到這話，嶽川暗道：古人只是見識少，並不是傻。
在物資貧乏的環境下，他們依舊琢磨出許多生存之道。
正是這些經驗和智慧，讓他們在江南之地站穩腳跟，並且一步步向南開拓。
江南、嶺南，一點點融入華夏版圖。
“太慢了！”
許石疑惑，“河神大人，什麼太慢了？”
嶽川說道：“我是說，這些方法消滅蚊蠅太慢了。而且這些方法更多的都是驅趕、躲避，並不能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許石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可是除了這些，根本沒有更好的辦法。”
“許石，你可知‘久守必失！百密一疏’的道理？人們總要勞作，總要出門，不可避免的會被蚊蟲叮咬。一旦受傷，就有可能中毒，或者染病。體質稍差的人直接一命嗚呼，就算體格硬朗的，在牀上躺幾個月，農活也就耽誤了。”
許石聽到這話，頓時鼻子一酸。
他後撤一步跪倒在地，“河神大人所言極是！夏季瘧疾肆虐，多由蚊蟲叮咬所致。然而此病無藥可醫，生死全看患者運氣。我的祖父、父親、母親，都是死在這種疾病下。”
“便是我小的時候，也染過瘧疾，之後雖然挺了過來，可打那以後就落下病根，體弱多病。蚊蟲肆虐的地域，每到夏季，幾乎村村發喪，家家掛白，很是悽慘。”
嶽川沒想到許石還有這種遭遇。
至於“村村發喪、家家掛白”，嶽川上輩子也就遇到過一次——疫情放開的那段時間。
嘆息一聲，嶽川在心中默默唸道：“我會竭盡全力守護這片土地，讓每個人都能平安的長大，健康的活着，無災無病的安享晚年。”
唸叨完，嶽川低頭看向許石。
“我之前跟你說過：人生四大事，生老病死。生，不可避免！老，不可避免！死，不可避免！然而病，是可以避免的。許石，你願意消滅蚊蟲，消滅瘧疾，消滅其他諸多病蟲害嗎？”
聽到這話，許石頓時感覺渾身一熱，心臟怦怦狂跳，一注注鮮血被泵入顱腔，眼珠子頃刻通紅，熱得發燙。
“我願意！粉身碎骨也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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