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6章
這個問題把闔閭、伍子胥給難住了。
“河神大人，我們不是在推行姜國文字，學習姜國的文化，用姜國考試的方法遴選人才嗎？”
嶽川搖了搖頭。
“你們說的很對，但你們以爲做題考試就是全部嗎？”
伍子胥聞言瞪大眼睛。
他心中暗道：做題考試不是全部，那什麼是全部？而且，這個東西不是從姜國傳到齊國，又傳到我們吳國的嗎？
“河神大人，我記得您說這個人才選拔機制叫科舉，而且您還說科舉制是最公平的人才選拔方式。”
嶽川點頭，“但是我又有了新的領悟！”
君臣二人聽到這話，瞬間精神一震，整理衣冠，認真聆聽。
嶽川視線上浮，透過殿門望向外面。
“科舉制確實是一個很好的人才選拔方式，但科舉制有很嚴重的弊端，那就是舞弊！”
闔閭、伍子胥自然知道舞弊是什麼意思。
“河神大人放心，我們會加強監督，任何舞弊者都嚴懲不貸！”
“對，河神大人放心！”
嶽川擺了擺手，沒說話。
舞弊是一個詞，但這一個詞可以細分成很多環節，從學生踏入學堂那一刻，到走出考場，這中間有成千上萬個環節。
每一個環節都有舞弊、不公平、不公正。
但奇怪的是，這成千上萬個環節組合到一起，它就變得正義起來。
社會上也有很多類似的怪相，每個環節的人都鏗鏘有力、義正言辭，但組合出的結果荒謬絕倫，匪夷所思。
嶽川起身走到河神殿門口。
清晨的陽光被屋檐截留一半，又被門楣截留一半。
原本就略帶寒意的晨曦落在嶽川身上時，已然變得冰冷。
即便不起眼的角落，門檻也截留了一部分陽光，金碧輝煌的大殿最底層竟然是一片黑暗。
所有的光芒都照射在闔閭、伍子胥二人身上。
因爲大殿在設計之初就考慮到了採光，所有光芒都集中在固定的位置。
而那個位置，又是“禮”中規定的君王應該站的位置。
嶽川說道：“科舉是一時的，修行是一輩子的。對山神大人而言，一時遠遠不足，一世遠遠不夠，他要的是生生世世！”
“什麼意思？”
“這……我們做不到啊！”
“你們當然做不到！”嶽川解釋說：“上學，是希望用十年寒窗換取後半生的富貴。但上山，是用一輩子的清貧、苦修換取……一次爲國家、民族、衆生慷慨赴死的機會。這兩者有本質的不同。”
聽到這話，闔閭、伍子胥瞬間明白了。
讀書是爲了做官，做官是爲了發財。
也許有少數無私奉獻的聖人，但絕大部分還是爲了柴米油鹽，喫肉穿綢。
而上山跟隨山神修行，就是一條看不見盡頭的路。
這條路沒有終點。
誰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
如果什麼也沒有，就是一輩子無所爲、無所得。
如果發生什麼動亂、災禍，那就是修行之人下山入世的時候了。
而他們得到的，是死亡。
也就是說，上山修行註定不會有什麼收穫，無論哪種情況，到頭來都是一場空。
這種情形下，還會有多少人上山、修行，以待入世？
闔閭目光閃爍，最終化作堅定。
他剛要說話，嶽川卻搶先一步。
“不要想着用政令去強迫某些官宦子弟，又或者用錢財土地利誘貧苦百姓。他們過得了你這關，卻未必能過得了山神大人那一關。”
一句話戳破了闔閭心中的小九九。
後者臉上浮現出一絲絲尷尬，不過很快就恢復正常。
“河神大人，上山修行這件事，就從小王開始吧！吳國疆土，自然應該由小王來守護！”
嶽川問道：“你怎麼守護？”
“小王身體力行，小王所有子嗣，留一人繼承王位，其他都上山修行，如此也能避免他們手足相殘，兄弟鬩牆！”
伍子胥聽到這話，快速思考起來。
因爲他和闔閭就是搞刺殺政變上位的。
他們開了一個壞頭，後續肯定有人效仿。
可想而知，吳國的王位必然伴隨腥風血雨。
闔閭這個決定，倒是從根源上解決了王位繼承。
同時，又不會損傷王室的羽翼和根基。
嶽川也被闔閭的想法驚呆了。
原本是想炒作炒作，提升一下山神的逼格。
沒想到會有這種效果。
嶽川想把山神廟以及各大仙山打造成“盛世閉門修行、亂世下山救人”的特殊勢力。
柳家衆人現在經營的蜀山劍派，剛剛封禪的黃山劍派，都是這種模式。
可是，說到守土有責，誰能比得上君王。
幾百年後，三國時期的東吳。
曹操大軍壓境時，羣臣一致投降，唯獨孫權不降。
不是孫權有骨氣。
而是投降後，羣臣依舊是羣臣，換個主子繼續領俸祿，但孫家不行。
真到那時，孫家男女老幼一個都活不成。
同樣的道理，還有宋朝。
人們一直以爲北宋很弱，實則不然。
北宋不是純粹由地主階級掌權的國家，朝堂上更多是通過商業、手工業、海外貿易搞錢的。
所以東北、西北這些貧瘠的邊疆地區在朝堂百官眼中是雞肋。
守着要消耗大量錢財物資人力，反而不如每年花幾百萬歲幣買個平安。
宋朝其實不弱，只是太精明，太會算賬。
異族打到首都時，朝堂百官毫不猶豫遷都南方。
因爲他們的根本利益都在東南沿海，巴不得遷都南京。
但是當蒙古人打到長江的時候，南宋的官僚階級殊死抵抗，堅持了數十年。
不是因爲他們突然忠君愛國了，而是蒙古人觸及了他們的根本利益。
嶽川突然覺得，闔閭的想法非常可行。
吳國是闔閭及其子孫的根本利益所在，他們比任何人都重視、在乎。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說的就是這種情形。
當滅頂之災降臨時，文武百官可以世修降表。
但最頂層的君王和最底層的百姓一樣，沒有任何活路。
因爲他們的根在這裏。
於是嶽川點頭，“你說的很好，很不錯！下面咱們就說說虎丘山的修行特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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