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1章
這是一片海，水域面積稱不上遼闊的海。
這片海的風浪並不算大，甚至可以說小。
但是站在這片水域向上眺望，看到的不是蔚藍的天空，而是一片漆黑、昏暗、神祕、深邃……
就像在海底仰望天空。
這裏是死海。
一個深處海平面下，最接近死亡世界的神祕區域。
正午的太陽也照不亮這裏。
昏暗的陰影、霧氣層層疊疊，密密麻麻。
永夜的黑暗中，一抹亮麗的白色格格不入。
“神啊，爲什麼，爲什麼要剝奪我的智慧？”
“神啊，爲什麼，爲什麼要給我們無盡的苦難？”
“神啊，爲什麼，爲什麼我們永遠都得不到救贖？”
“神啊，爲什麼，我一生禱告，卻得不到您的啓示？”
“神啊……”
海岸的山洞中，一個身纏麻絮的老者向天空膜拜。
老者身前有一個石桌。
桌上鋪着羊皮、鵝毛筆，以及暗紅色彷彿鮮血的顏料。
羊皮上能看到墨漬、污漬，卻唯獨看不到文字。
一個文字都沒有。
數年前，老者福至心靈，有所頓悟。
只是當他將領悟的大道記錄下來時，一股神祕的力量降臨。
老者的心靈世界就像肥皂泡一樣，怦然破裂。
一絲一毫的頭緒都沒有留下。
甚至羊皮捲上的文字，也像“天天愛消除”一樣，全都消失不見。
從那一天，他就像斷脊老狗，整天對着天空哭訴。
老者的身體一天天消瘦下去，時至今日，就像蒙着一層皮的骷髏兵。
他的眼淚已經枯乾，只剩兩行血色。
可即便如此，他信仰中的“神”依舊沒有回答，就像從沒存在過。
至於那種悟道的靈感，也像幻覺一樣。
老者不甘！
他覺得是自己不夠虔誠。
他認爲是神在考驗自己。
於是他開始叩拜，用額頭、肩膀，去碰撞堅硬的岩石。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塊璞玉。
只有打磨掉外表的石皮，才能露出璀璨的光華。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堪重負。
就像碎成了幾十塊、上百塊。
全靠強大的精神意念粘合在一起。
一旦這口氣泄了，就會轟然倒塌。
現在，時間到了……
老者一個頭磕下去。
他已經感受到了腦仁的晃動。
而且不止一塊。
就像搖骰子一樣。
不知是不是錯覺，老者聽到冥冥中的聲音：
“三個六！”
“開！”
上方似乎有什麼聲音傳來。
老者竭力的想要支起身子、擡起頭，看一眼上方。
然而，他的身體已經油盡燈枯。
這最細微的動作，都無力支撐。
譁！
譁！
譁！
近了！
更近了！
老者知道，不是自己的錯覺，更不是自己的幻覺。
真的有東西出現，出現在自己上方。
那不是海浪聲，而是空氣的捲動。
老者竭盡全力想要擡起頭，然而他只看到兩隻腳。
準確說是一雙靴子。
一雙他從沒見過的靴子。
乾乾淨淨，就像清晨初開的花瓣，沒有沾染任何塵埃。
整整齊齊，就像海浪衝刷過的馬鬃，沒有一絲雜亂。
這雙鞋子沒有觸地，就那麼懸浮在石板上，懸浮在羊皮紙上。
老者一時間有些分不清，這雙腳究竟是天上降下來的，還是從羊皮紙裏走出來的。
但無論哪一種，都說明自己的祈禱生效了。
自己，終於感動了神。
一道精神意念在他腦海中出現。
“你，可願成爲我的僕人，成爲我意志的承載者，爲我在這世間行走，傳播我的榮光？”
老者喜極而泣。
“神啊……卑微的奴僕，向您請安……”
“哈哈哈，很好！你很不錯！”
說着，一道金光從天而降。
老者感覺一道道清涼的甘霖從四面八方匯聚過來。
緊貼着自己的皮膚，浸潤着自己的皮肉，甚至骨骼。
一道道生機從體內涌現。
老者從趴伏變成跪伏。
他張開雙臂，迎接金色甘霖的噴灑。
“神啊，這是什麼？”
那聲音沒有回答。
老者心中卻默默想道：這就是神水吧？
他決定，今後傳播神的威名時，也要用這種方式，讓其他人都感受到神的恩賜。
“這顆種子賜給你，就當做你今後的信物吧。”
說着，一道金光飄過來。
老者伸手想要接住，可金光從指尖飄落，跌入石縫中消失不見。
老者正要可惜，石縫中卻光芒迸發，一道鵝黃色的嫩芽映入眼簾。
那嫩芽迅速生長。
發達的根系撐裂地面，鵝黃色的嫩芽逐漸變成黃綠色、淺綠色、翠綠色。
最終變成木質特有的棕褐色。
幾十個呼吸的時間，就從一顆種子，成長爲蔥蔥郁郁，彷彿華蓋的大樹。
一陣風吹過，純潔的白花爭相盛開。
嗡嗡震響中，一羣純粹由光芒形成的昆蟲在花間飛舞。
天花亂墜，地涌金波。
看到這一幕，老者滿心震撼。
更令他難以置信的是，花朵凋零之後，一個個拳頭大的果實結了出來。
蘋果！
但不是普通的蘋果！
那些果實通體金黃，果皮下有晶瑩的金色光芒流動。
老者喉頭滾動。
此時此刻，他的身體在飢渴地呼喚着，呼喚那金色的蘋果。
“神啊，這是您恩賜給我的嗎？”
天神點頭，“沒錯！這個果實擁有強大的神力，可以給普通生靈開啓智慧、力量，以及其他能力。”
“感謝神的恩賜！”
“感謝神的恩賜！”
“神啊，您需要我做什麼？我要如何報答您？”
天神緩緩上升。
周圍黑暗涌動，霧氣翻滾，想要吞噬天神。
可是金光到處，沸湯潑雪。
黑暗非但沒能遮蔽光明，反而被灼出一條通天徹地的甬道。
在死海中哭泣多年的老者只覺得雙目刺痛。
然而，他不捨得移開視線。
他死死的盯着天神，盯着光芒中的輪廓。
在那無盡的光明之中，一道縹緲的聲音塵埃般落下。
“黑暗即將降臨，邪惡的力量在東方復甦，他們將會毀滅世界，毀滅所有生靈。”
“你，我選中的勇者，去尋找你的夥伴和僕從，一起守護明天，拯救世界吧。”
老者張開雙臂，虔誠的擁抱天空，擁抱光明。
隨即，他拿起鵝毛筆，在羊皮捲上沙沙繪畫。
他沒有看清天神的長相。
他只看清了兩隻腳。
但是他憑着這一雙鞋子，“還原”出了天神的整體形象。
人形！
翅膀！
無盡的光明……
看着天空涌動的黑暗，以及被不斷擠壓、吞噬的光明甬道，老者由衷感嘆。
“要有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