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我不做人了
一道急促的聲音在他耳邊傳來,方預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發現藥店青年正焦急的搖晃着他。
方預揉了揉眼睛,迷濛道:“我這是在哪?飄渺宮?”
青年一巴掌拍在方預的背上,斥道:“什麼飄渺宮,你做夢做糊塗了吧,現在都已經日上三竿了,你要是再不醒來,二小姐幾鞭下來就能要你的狗命。”
“二小姐?方貞玉?”方預下意識的回答,他感覺有什麼東西越來越模糊了,而有一些已經被他忘記的東西卻開始浮現。
“我是採藥奴,爲二小姐採藥的採藥奴,永永遠遠的奴隸,一個卑賤的奴僕。”
這道聲音死死的刻在方預的腦子裏,方預的靈魂也越來越暗淡,原本因爲吸收無數靈魂本源而綻放的璀璨之光,此刻也開始逐漸暗淡。
方預再也記不得什麼飄渺宮了,他只記得現在是他採藥回來的時候。
方預猛的回過神來,焦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要是誤了三小姐的煉丹日,我會被打死的!”
青年白了一眼,從後面發了一個藥籠,籠內早就裝好了大量的草藥:“你這人不知怎麼回事,前三天就出發了,今天突然倒在我的店門口,藥籠裏空空如也,這些都是我幫你補足的,你要是不還給我,以後就不要來了!”
方預來不及說笑,隨便說了聲謝謝就立馬背上藥籠,快步朝着方府走去。
這裏離方府好像特別的近,只是眨了眨眼,方預立刻就到了方府的大門,而方府的門前站着那個是他畢生大敵的賤人。
趙雲古那有如禿鷲般的眼神在方預身上掃來掃去,隨後冷笑一聲道:“你這個小賤種,居然能在這個時間點趕進來,果然跟你娘一樣,是個天生賤人!”
方預不敢還嘴,他是二小姐房中的人沒錯,但他卻是一個連二小姐的面都沒見過幾次的採藥奴,只要沒有特別駁了二小姐的顏面,二小姐不可能爲他出頭的。
上一次他鼓起勇氣還嘴,可最後的結局也只是被毒打一番,甚至還差點誤了二小姐採藥的時間,被她身旁的侍女甩了好幾下鞭子。
方預只是低頭不語,趙雲古只是威脅了他幾句,然後就側身讓他過去。
方預快步離開這裏,不理會後頭趙雲古猶如盯住獵物的眼神。
穿過一座座假山,又穿過一座座花園,最後方預終於推開一扇大門,小心翼翼的揹着藥籠,快步朝一個大房間走去。
所幸最後的時間還沒有到,當把大房間的門推開之後,方貞玉並沒有到,只有幾個藥女在分揀草藥。
見方預到來,一個藥女輕輕上前解了方預的藥籠,看着方預的滿頭大汗,想了想,從懷裏拿出一方手帕塞到他的手裏,然後就拿着方預的藥籠,紅着臉低頭離去。
這藥女不理會其他藥女的調笑,紅着一張小臉開始清理草藥,時不時還偷偷看方預一眼。
方預記得這個藥女,這藥女喜歡他,因爲這藥女曾經在某一處假山後哭泣,她那次處理藥草做的不好,被二小姐扇了兩巴掌,而他用母親留下來的藥方,調配了一罐藥膏給她,從此之後就有一顆芳心繫在他的身上。就是沒有意外,再經過個幾年,他應該就要跟這個藥女成雙結對的在某一個小房間內,喝下合巹酒,在幾個奴僕的見證下,定結終生,最好的結局也只是生下幾個兒女,繼續做着方府的奴僕。
正當方預發呆之時,一個侍女突然走上前,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口中斥責道:“你這個賤奴!居然敢擋了二小姐的路!”
方預如夢驚醒,立刻下跪磕頭道:“二小姐饒命,二小姐饒命!奴才只是不小心誤了時間,二小姐饒命,二小姐饒命!”
一位如同天宮仙子般的女子出現,這女子身旁圍繞着好幾個侍女,正是方家二小姐方貞玉。
方貞玉看都沒看方預一眼,隨口道:“一個採藥奴而已,殺掉吧。”
幾個侍衛聽命,立刻拔出手中刀劍,抓住方預的頭髮就要將他扯到外面去,不能因爲殺了這個賤奴,誤了二小姐的煉丹日。
那個藥女十分着急,可是她也只是奴隸而已,怎麼可能違背二小姐的命令。
方預就好像是嚇傻了一般,只是最後還是被迫被抓着頭髮起來,一個侍衛獰笑道:“一個小小的採藥奴,居然敢如此放肆!還不快走!”
說完,這個侍衛狠狠的一推方預,方預只能跟着他們一起走。
“我不是採藥奴……我是修仙者……”方預突然停下腳步,喃喃的說了句話。
一切就好像被凍結了一般,獰笑的侍衛,擔憂的藥女,高貴的方貞玉,就連煉丹爐下的火焰都停止燃燒,時間的變化,好像在方預這句話裏開始停歇。
腦海中,那道聲音再次響起。
“你的父母皆是方府的奴僕,你是世世代代要爲方府採藥的採藥奴,彷彿在你祖先快餓死的時候賞給了一口飯,你就必定這輩子做牛做馬的報答他們。”
“你爲何如此不懂知恩圖報,知恩圖報乃是人間正理,你卻有那麼大的野心,你進入仙門之後就應該報答二小姐與三小姐的恩情,但你卻不聞不問,甚至想要暗算她們,實在是豬狗不如。”
“聖人用道德爲人與野獸劃開了一條線,但你卻如此齷齪骯髒,破開了道德之線,毫無道德之心,簡直不配爲人。”
“他人做錯事也應該用法條來審判,你也不應該自己出手報復,這樣子是罔顧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沒有半點人之品格,也配修仙!”
方預卻不再爲之所動,雙眼間的光亮開始逐漸復甦,嘴中發出更爲響亮的聲音。
“你說我得世代報恩,不過是一口飯而已,他的確救了我祖先的命,可我祖先一用命還回給他們,他們爲什麼還要讓我爲奴爲婢,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他們就是永遠高貴的嗎?我憑什麼得永遠服侍他們!”
“我爲什麼不能出手暗算她們,修仙之道非死即傷,我饒了她們誰又會來饒了我,只要擋了我的路的人,那就都該死,都該被我喫掉,都該化作我向上的階梯,無論是誰,都不配讓我犧牲什麼東西,我是修仙者,我不是人,我也不想當人!”
“聖人也會死,但仙人永不亡,既然我不是聖人,我也不是人,那我爲什麼要遵守道德之線,我只需要遵守成仙之線即可,成仙之路從來沒有界限。”
“法條又是什麼東西,法條難道能將方府之人全部審判至死的嗎?爲什麼不能違背法條?大家都是人,憑什麼我得遵守你定下的規矩?爲什麼不遵從我定下的規矩!不過就是以力量取勝罷了,若是你以道德與法條取勝,爲何還要派官兵來押解犯人,讓法條與道德去捕捉即可,既然法條與道德能夠守護你們,爲什麼還要豢養私兵!”
方預的心從來沒有那麼寧靜,因爲他終於打破了那種界限,打破了人與野獸的道德之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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