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 殘陽城頭，一曲芳華盡（上）
趙王都城宏偉依舊，只是今日的斜陽卻再也照不到這宏偉的趙王城了。
天空中，密密麻麻的蟲子如烏雲一般遮蔽天日，有黑色、灰色、綠色等等，合在一起，成了一種矛盾的五彩斑斕的黑。
這是一種見之令人抓狂的顏色。
“王，撤退吧。”
“是啊是啊，我們只要固守王都，等王朝或是大宗來援就好了啊。”
城頭，趙靈兒一襲盛裝，頭戴王冠。
在她的身側，數位看起來兩鬢斑白身穿麒麟、青鳥官袍的人在說着勸告的話。
“撤？”
趙靈兒轉頭，神色疲倦，疲憊的眼神看了這些人一眼。
她問道：“我們當然可以撤，當然也可以等王朝或大宗門來援。
可是，如果我們真的選擇固守都城，那麼城外這些村鎮該如何？那些村鎮裏的人又該如何！”
趙靈兒的聲音並不是很大，可是卻很清晰，很生冷。
遠方吹來的風帶着血的味道。
那種鏽蝕的味道，也很冷，且噁心。
前方虛空中，一方浩大的戰場早已鋪開來，裏頭有着數以千億計的兵將在與各異的對手戰鬥、廝殺。
那都是什麼敵人？
以形狀分，有人形與非人形。非人形狀之中，又有碳基硅基乃至鐵基生命。
戰場上，時而有鐵基生命自爆核心暗物質聚變爐；有硅基生命匯聚無量光熱，形成縱橫數光年的光刃，肆虐其中；有碳基生命形如惡龍，咆哮天空，朝戰場大地上噴出一道道炙熱的龍息。
如此種種，不一而同。
聽到趙靈兒的質問，衆人沉默了，但也只是沉默而已。
他們，也並沒有退卻！
良久，趙靈兒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她的一道念頭飛出，飛入了戰場之中。
在戰場的一角。
蒼茫的氣息充斥於天地之間，空中，靈氣極其紊亂，叫一般的戰士來，約莫都是不敢修煉的。
這很不可思議。
要知道，此世戰士，所修行的多是軍中武道。
這種武道或許在養生上面並不突出，可是在鬥戰上，在生存上，卻是格外強大。
只是這般，便不難看出這戰場鬥戰之激烈。這天地之間的靈氣力量，實在是太過狂暴了！
此刻，趙靈兒睜開雙眼，入眼處，是密密麻麻的身着麻衣的少男少女。
他們、她們，身軀都隱隱虛幻。
而趙靈兒她，這一刻好似化作了其中的一員，站立在人羣之中，靜靜等待着什麼。
趙靈兒昂起頭，朝着前方看去，可惜，看到的只是一個後腦勺，又或是一片澄澈亮藍的天空。
趙靈兒想了想，略微向後擠了擠，終於是看到了前方的情景。
那是一座高臺，從趙靈兒所在的地方看過去，正好是斜側面，不僅可以大致的看清楚高臺的立體結構，更是容易大致估計一下高臺的高度。
因此，高臺的切面成梯形，只有正面有着傾斜的容人攀登的階梯，其它三面都是垂直的切面。
趙靈兒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這一處高臺約莫有三百多米高，略一思索，心中便有了答案。
這高臺，應當高有九十九丈！至於是否有小數？那就不是趙靈兒能夠知道的了。
畢竟，此時趙靈兒的視野，並不是趙靈兒本身的視野，而是借用了一個不知名的少女的視野。
這少女的地位明顯一般，站立的地方距離高臺極遠，這樣的情況下，便好似趙靈兒有着屠龍之技，但卻無龍給他屠！
時間緩緩流逝，趙靈兒的視界一直鎖定着前方的高臺，因爲看到高臺的第一時間，趙靈兒便聯想到了那一處奇特的崖壁。
忽然，趙靈兒的視野之中，一道婀娜的身影緩緩走動着，一步步朝着高臺攀登而上。
終於，當那道婀娜的身影登上了高臺之後，趙靈兒所在的視野忽然低下，一道道不明覺厲的聲音，整齊有節奏的誦唸着。
頓時，看起來極其平凡而普通，如同用尋常泥巴石塊壘砌而成的高臺，散發出一陣威嚴的氣機，鎮壓天地！
還是有一道有一道透明的身影，自高臺之上出現，趙靈兒的感覺裏，有一種自然的熟悉儒慕之感誕生。
這是一場莊嚴而盛大的儀式，雖然趙靈兒即聽不懂，也看不清全局，但憑藉這一種身臨其境的氛圍，心中便有了數。
意念忽然一暗再一亮，當趙靈兒她再次睜開雙眼之時，又是另一種氛圍了。
高臺依舊，但登上高臺之人不再是一道婀娜的身影，而趙靈兒所附的視野，也不再是少女。
高臺上，是一位鬍鬚垂到膝蓋，身形佝僂的老者。
他靜靜的站在那裏，便好似天地的中心般，讓人的目光離不開。
老者雙目渾濁，四下環視着高臺下的衆人，無聲無言。
但是，每當老者的目光掃過之時，臺下的人羣便下意識的挺直了脊背，高昂着頭顱！
趙靈兒看着着一幕時，本還好奇着，但當與老者那一雙渾濁的雙眼對視之時，趙靈兒明白了。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渾濁，黑白已經不再分明，擱在常人身上，這差不多已經是一雙瞎了的眼睛。
但是，趙靈兒看到的，就是這樣一雙渾濁的眼睛，好似跨越了時光的長河，徑直鎖定了自己本身的所在。
瞬間，那一雙渾濁的眼中，沉重不再，有的是一抹輕鬆、一點希冀。
這一刻，趙靈兒的視界好似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優化，趙靈兒清楚的看到，高臺之上老者的嘴脣動了動，想和她說些什麼，但最後終究還是閉合着，沒有說什麼。
趙靈兒明顯感覺到，如果老者願意的話，他是可以直接和自己說話的。而不像此前的祭祀，聲音盡數化作了一種神祕不可理解的話語，只有通過那一股氣氛，趙靈兒方纔確定了是在祭祀。
就好似此時，趙靈兒也通過氣氛感覺到，這是戰爭的前奏。
至於說這會不會是自己的錯覺，又或是自己一個人的腦補，趙靈兒暫時也不敢確定。
但隱隱的，趙靈兒有種感覺，自己，似乎就在剛剛，獲得了一些東西。
如此，很顯然，在最後一刻，是老者放棄了與趙靈兒的交談。
時間很短，只是老者環視一圈的時間，伴隨着一聲震天的大吼聲，高臺突然飛起，高臺下的男男女女，盡數披堅執銳，跟着高臺一道，整齊的前進着。
前方，於趙靈兒來講，是未知，但卻有一股意志，一往無前。
戰爭、戰爭！
慘烈的戰爭。
趙靈兒夾雜在人流之中，與一羣的巨獸拼死廝殺着，自己卻無能爲力，只能做一個看客！
好在，此刻自己附着的視野，約莫算是一個小強者，還是一個用弓箭的強者。
因此，在這樣慘烈的大戰之中，趙靈兒的視野方纔能夠儘可能的看到更多。
一頭頭巨獸，盡數是幾十米高，更甚有百米、千米乃至萬米高大的強獸！
戰士如水流般衝向巨獸，化作戰陣，拼命的廝殺着。
時間流逝，一個個戰陣崩潰了，一位位戰士，不論男女不論老幼，盡數重傷。
便在這時，天空之上，高臺之中衝出一道道透明的靈魂，撲向一個個重傷之人。
靈魂的光輝在天地之間綻放、消散，一個個重傷的人在璀璨的靈魂之光之中，迅速的復原了。
這一刻，趙靈兒的心，莫名震撼。
趙靈兒凝神望去，那一道道消散開的靈魂，與一位位重傷的人，樣貌上總有那麼幾分相似、神似。
傷勢盡復的人的臉上，卻是不見絲毫的喜色，只是一臉漠然的繼續結成戰陣，重新糾纏上巨獸，拼殺起來。
一次次倒下，一次次的靈魂之光照亮天地之間，再次站起來，再次戰鬥。
終於，一頭巨獸被磨死了。
又一頭巨獸被磨死了。
但戰陣也一次次的崩潰着。
終於，在趙靈兒的視界裏，有一個戰陣奔潰之後，撲上去的靈魂數量少了很多，或者說一直都是減少着的，只是這一次，撲過來的靈魂救起的人，數量卻不夠組成戰陣的最低數量。
頓時，這種減少，便非常的顯眼了！
趙靈兒的心，也在這一刻，跟着一起提溜了起來。
附着的視野是弓兵，在戰場上算的上一個小強者，一箭射出，便能夠在巨獸身上洞穿出一個個大洞。
此時，趙靈兒附着的人也是注意到了第一個崩潰的戰陣。瞬間，這一個射手彎弓搭箭，迅速的射出一支支箭矢，阻止着興奮的巨獸。
剩下的人，迅速的朝四周的戰陣奔跑而去，然後迅速的加入。
但是，單只是射手一個人或是幾個人，還是無法完全的阻止興奮起來的巨獸。
這時，跑的比較靠後的一些戰士，便迅速的轉身，衝到巨獸的身前，一個個的引發出一聲聲慘烈血（和諧）腥的爆炸。
肉沫、鮮血、碎骨甚至腦（和諧）汁混在一起，炸出了一片片紅白色的霧氣。
爆炸的聲響引來了更多的射手的注意，又是更多的箭矢，朝着被爆炸重傷的巨獸射擊而去。
終於，又一頭巨獸倒下了。
趙靈兒的，一直震顫着，這種身臨其境的感覺，是那樣的真實，也是那樣的、殘酷。
“爲、爲什麼？”
趙靈兒的心底輕聲呢喃着。趙靈兒甚至是看到，剛剛死於戰場巨獸之口的戰士，轉眼又從高臺之上衝出，化作一道接連天地的靈魂之光，消散着，將一個重傷的戰士恢復起來。
至於那些自爆的，便再沒有看到他們從高臺之上衝出的影子。
可是，不論如何，左右不過是身死魂滅的早一些或晚一些罷了。
終歸，是連靈魂都留不下……
一日又一日，一週又一週，戰場之上一片黑紅，夾雜着一塊又一塊的慘白，那白色是骨渣、是腦（和諧）汁。
血流漂杵已不能夠形容，因爲，趙靈兒甚至看到了一塊石頭，在血液之中沉浮！
這時太多的血，在戰場這種氛圍中被濃縮後，混着骨渣，密度變大了。
終於，巨獸之中，千米以下個頭的，再看不到一隻，而千米高的巨獸，也盡數是掛着傷痕在身。
這時，一羣站在後面支持輸出的弓兵，也是一個個披起重鎧，拿起重劍、大刀、長槍等兵刃，神色木然，結成了一個個巨大的戰陣。
高臺懸在空中，依舊巍峨，但卻透露着一股掩飾不住的頹圮。
好似，西下的斜陽。
決戰於瞬間爆發。
很快，趙靈兒附身的視野倒下了一次又一次。
終於，在第七次倒下的時候，便再沒有一道熟悉的靈魂撲過來救治重傷的她。
她凝視着手中的長槍，最後將長槍插在一米多深的血水中，支撐者身體站起來。然後，她艱難的跑起來，越來越快，最後掀起一陣鮮紅血腥的血浪，直衝向就近的一頭巨獸。
嘭！
一聲巨響，趙靈兒最後的視野中，看到的是一隻遮天蔽日的爪子，拍擊向高空的高臺。
終於，祭臺斷成兩截，其中一截，徑直自天際墜落下來……
趙靈兒這一道意念在顫抖。
此時此刻，她哪裏還不知道，那高臺分明是城外村鎮之中祭祀祖先之物。
而起初的那一道道魂魄、靈魂，那悍不畏死衝上去燃盡魂魄、靈魂的虛影，可不就是村鎮上曾經的祖輩嗎？
這戰場的一角，顯然是城外村鎮的裏自發組織的‘戰士’啊！
趙王都城的城頭。
趙靈兒徐徐睜開了雙眼。
她看向身側衆大人的目光之中，多了一抹堅定的執着。
“誠然，你們的建議或許的是此時最優的做法。”
“可是我……”
“選擇不！”
“當然，我並不阻止你們的做法，也不強求你們要做什麼。但是，也請不要再繼續幹擾我的選擇！”
“好嗎？”
“身爲‘趙王’，作爲一個‘王’，自然是要揹負起‘王’的使命，不是嗎？”
趙靈兒的語氣異常堅決。
身側，一種大臣相互看着彼此，眼中似有千萬種情緒交織。
終於，他們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叮叮噹噹……
趙靈兒盤坐城頭，身前一張桌子上，古箏在纖纖手指下，錚錚而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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