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有鳳東來(5) 可足渾氏
慕容暐艱難的吐出後兩個字,似是用了十成的氣力。
可足渾氏沉默了,有些奇怪的盯着慕容暐。
慕容暐見母親不答,只得接着說道:“今日天王身邊的張季來了趟。”
“額?”可足渾氏疑惑的擡起頭,“可是鳳皇在宮裏生事了。”
“他。。。。。。,他倒沒有說什麼,鳳皇真是長得越來越。。。。。。,也難怪。。。。。。,這在宮中是極平常的,父皇。。。。。。父親與母親雖恩愛,但是男寵總有那麼幾個的。”
可足渾氏聞言如遭電擊,渾身發抖,“你們早存了這樣的心思,先是清河,現在是鳳皇了,你們容不得我的鳳皇,他還只有十三歲,還有以後的人生,你們要踩在他的身上才能活下去嗎?你皇族的尊嚴到哪裏去了?”
慕容暐恍若未聞,口中艱澀,燈光下,兩鬢均染了霜,可足渾氏心下不忍,這個半年前還在朝堂上意氣風發的皇帝,如今已淪爲亡國之君,雖只有二十出頭,卻在半年間像是步入了暮年,要仔細分辨,甚至看起來比自己年紀都要大。只怪自己誤信慕容評之言,在慕容垂擊敗東晉恆溫後,怕功高蓋主,百般用計加害慕容垂,終於逼反了他。可足渾氏心下悲苦,哀哀哭道:“一個清河還不夠嗎?”她盯着慕容暐,希望從他臉上讀出一些類似於痛苦後悔的表情,但她失敗了,慕容暐臉上依舊淡淡的,恰像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可足渾氏撲到牀上嚎啕大哭,除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慕容暐淡淡的站了起來,一隻手伸出來,似要去安慰哭泣的母親,但終究站着不動,站了會兒,慕容暐忽然覺得累極了,轉身出了房門,沒有人看見他臉頰的清淚,空洞的雙眼,痛極了反而不覺着痛了。
還沒到正午,馬上就停在了宮門口,清河十分的詫異,怎麼沒有諭旨母親就貿然進宮來了呢?眼看着慕容衝高興的奔跑進來,笑着喊道:“母親,您是來接我出宮的嗎?”
可足渾氏臉上一片漠然,也不問兒子好不好,只覺得十分煩躁不安,勉強開了口道:“鳳皇,你先去自己房間坐會子,我與你姐姐有些事商量。”
慕容衝聞言,滿腹驚詫,但他向來是極尊重母親的,母親的意思他不敢違拗,只得怏怏的退了出去。
清河迎着可足渾氏進了裏間,安置她在軟座上坐下,自己則坐在牀榻上,頭靠在母親的大腿上,自進得宮來,有多少日不曾見着母親了,可足渾氏心下悲苦,卻不敢表露出來,秋辰端了盞茶進來,看這一副情景,知道母女有貼己話要講,放下茶便知趣的退了下去。
可足渾氏溫柔的撫摸着女兒的絲髮,母性的溫柔讓她熠熠生輝,但心中愁苦,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清河隱隱覺着不對勁,便道:“母親怎的親自進宮來了,也沒聽提起過啊?哥哥們都好的吧?”
可足渾氏聞言一震,半晌才問道:“天王對你可好?”清河略徵了徵,旋即恢復了神色,“好的吧。”清河囁嚅着,可足渾氏聽不出是個肯定句還是個疑問句,心下已明瞭。
“母親,李永。。。。。李永他可好?”清河囁嚅道。
可足渾氏不語,半晌才道:“清河,放下吧。”
清河自知是問不出什麼的,遂低着頭不語,只是淚水不知何時早已滿眶。
“天王對你弟弟。。。。。。對鳳皇可好?”清河聞言,整個人猛的一震,彈跳起來,眼中盡是惶恐的神色。
“母親怎知?”清河咬着下嘴脣,臉色悲楚。
可足渾氏不再言語,她要的答案都在清河驚恐的眼底,畢竟是後宮出來的人,不用說便什麼都明白了。
秋辰陪着可足渾氏來到了鳳皇的西暖閣,房間有一絲寒意,秋辰轉身出去,卻帶上了門。
可足渾氏將帶來的一大包東西放在桌上,慕容衝打開,盡是些糖果糕點,染了紅色,頗有些喜慶,慕容衝笑道:“母親怎的帶這些東西前來,鳳皇已經不是貪嘴的小孩子了。”
“昨天,你三哥做主,給慕容永把婚事辦了,娶得是慕容恆家的三丫頭。”可足渾氏緩緩的道。
“哪個慕容永?”慕容衝疑惑的望了眼母親,不知母親怎的沒頭腦的說出這些話語來。
“就是那個李永,原在燕宮裏頗受你父皇。。。。。。你父親寵愛的,他身家頗爲豐厚,原是可以留在鄴城的,此次遷到長安,不辭辛苦,定要跟來服侍,你三哥做主,給賜了姓,叫慕容永,昨天完的婚。”
慕容衝心下更是疑惑,不知母親怎麼這麼悲苦的表情,卻滿臉期待的道:“母親,那今日我可隨你回府啊?”可足渾氏看着兒子臉上閃着光,一派美好純真,便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呆立了半晌,忽的緊緊地抱着兒子,這是她的嫡親小兒子,是她最愛的兒子,如今他卻要毀了,可足渾氏感覺似有無數把鈍刀慢慢的劃破自己的肌膚,痛的體無完膚。
慕容衝正滿臉驚詫於母親的怪異舉動,卻聽母親緩緩的說道:“鳳皇,你已經長大了,你出生才兩個月封了中山王,十歲領了大司馬銜,鄴城破了,燕國已不復存在,但是慕容皇族的老少爺們都在,他們都在長安,鳳皇,有時候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活着才需要勇氣,你要答應母親,無論在皇宮裏遇到怎樣的痛苦,選擇活下去纔是最大的勇者,你終有一天會回到廣闊的天上去,做一隻真正的鳳凰。”
可足渾氏用盡了氣力說完了這一番話,早已淚流滿面,顧不上滿心詫異的兒子,轉身出了房門。
不一會兒就有太監來催促可足渾氏出宮,慕容衝瞧着母親和姐姐都淡淡的神情,完全沒有要帶自己回府的意思,到了嘴邊的話幾次都嚥了下去,只得目送着母親離開,忽的可足渾氏猛的轉頭,似是用盡了力氣似的,“鳳皇,要聽話,你要聽話。”
說完,慕容衝看見母親似是最後的力氣也被剝離了,完全上不去車,還是丫頭勉強半擡半扶的撐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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