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生死兩茫茫（1）慕容永
符暉一揮手，那侍衛便押了丁香走到門口，喊道：“這姑娘想必你們都認識吧，麻煩諸位兄弟給傳個話，我們大將軍只是要見太守一面，絕不爲難任何人。”那些侍衛丁香還是認識的，互望了一眼，便有人進門去稟報了。
時辰已是不早了，街面上竟一個人也沒有，符暉只覺天這樣的悶熱，他簡直是等不下去了，實在不行先攻進去，抓住他，再慢慢的跟他解釋。
正胡思亂想着，卻聽那府門吱呀一聲開了，出來一箇中年侍衛，掃視了一圈朗聲道：“平原公，我家太守說了，他就在府裏，你要見他，就帶着你的人進去好了，反正不是魚死就是網破。”
這話符暉卻聽懂了，慕容衝，這一生都不會見自己一面了，如果非見不可，不是自己死就是他死。這一個月他那麼真心的對他好，他一點也沒有感動嗎？那一夜，他那樣的溫柔，那低低的呻吟還在耳邊，他冰涼的手緊緊的抱着自己，拼命的索取，這都是假的嗎？
“自然是假的，他吃了藥。”符暉自嘲的笑着，吩咐回太原。
“這丫頭呢？”侍衛問道。
“放了吧。”
丁香清楚的記得小姐離開已經足足有三個月了，她不敢回憶，不敢回想，那樣鮮活的瑤瑤，成了一具灰敗發臭的屍身，她衣衫不整，雖然死去多時，滿臉卻是痛苦的表情，猙獰可怖。
丁香一邊拍打着孩子，一邊淚水卻流個不住，她的眼睛已基本上看不清什麼東西，眼前盡是紅彤彤的一片，像那片火，那片吞噬了瑤瑤屍身的濃豔的火，以及火映襯下的慕容衝蒼白的臉，也似乎有了幾分妖冶。
“小姐，你知道嗎，你把公子的心也帶走了，他。。。。。。。。他也死了，成了一具會呼吸的屍體。”
“如果可以，就讓丁香來承受着一切，讓你可以和公子好好的活下去，完成你們幸福的夢想。”
正哭泣沉思間，忽聽外面高蓋的聲音在慕容衝書房外響起，“大人，外面有位叫慕容永的人求見。”
“慕容永？莫非是公子的家裏人嗎？這麼些年從沒見過公子與家裏人來往過啊？”丁香茫然的胡思亂想着。
慕容衝在書房裏一點動靜也沒有，丁香忍不住出了房門來看，天陰沉沉的，像是快要下雪了，可是在丁香眼裏卻依舊像是蒙了層紅彤彤的霧，卻見高蓋還是恭謹的站在門口，等着慕容衝的答覆。
“請他進來吧。”
這聲音那麼遙遠，卻真的是慕容衝的聲音，丁香好不容易擦乾的眼淚不爭氣的又流了下來。
高蓋像是鬆了口氣，轉身便出去了。
不一時高蓋帶了個約莫二十八、九年紀的男人進來，面貌俊秀，有幾分陰柔之氣，懷中卻也抱着個嬰兒，看起來也是三個來月的樣子，隔得遠，丁香看不分明嬰兒的樣貌。
高蓋在書房門上叩了兩叩，不一會兒卻見慕容衝親自來開了門，雖同在一個屋檐下，丁香倒是有些日子沒有見着慕容衝的面了，現這樣遠遠的看着，只覺得慕容衝彷彿又瘦了一圈，眼眶有些凹陷，臉上白的幾乎有些透明。
慕容衝看了一眼慕容永，看到他懷中的嬰兒，臉上也顯出了幾分詫異的神色，那慕容永卻淺淺笑道：“怎麼，殿下還不讓小人進門嗎？”
乍聽之下，高蓋和丁香俱是一愣，只得迴避了，慕容衝便將慕容永讓進了書房。
慕容永規規矩矩的請了安後，四下打量了下，見慕容衝依舊呆呆的坐着，便將嬰兒塞到慕容沖懷裏，那嬰兒一下子換了人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慕容衝立刻手足無措了，慕容永見狀，便抱過來輕輕的拍着，那娃兒也奇怪，立刻便安靜了下來。
“這是公主的孩子。”慕容永話雖淡淡的，卻也帶着極度的悲傷。
慕容衝此刻才恢復了三分神志，細細的端詳了會兒，確實有幾分清河的影子。
“姐姐還活着麼？”
“死了，差不多三個月了，生下這孩子沒三天便被殺了。”
慕容衝驚愕的看着慕容永，顯然他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力氣思考了。
慕容永直直的看着慕容衝，見他臉上除了些許的驚愕，倒是和進門時沒什麼兩樣，心理隱隱有些奇怪，卻還是說道：“王爺，您是否有興趣聽聽公主與小人的事。”
慕容衝不置可否，臉上卻沒了剛纔那淡淡的傻氣。
“小人曾是個卑微的人，”說着慕容永不自覺的笑了下，偷偷的看了眼慕容衝的表情，“但是公主從不曾嫌棄小人，小人對公主也是情根深種，至於公主和小人怎會有了感情，小人想王爺是不會有興趣的，無非是兩顆寂寞的心彼此找個依靠而已。小人不知輕重的從鄴城跟到長安，可是沒多久公主便進了宮，按理說小人也該死心了，只要公主過得好，小人也沒什麼話說，以小人的出身，妄想染指公主，那簡直是癡心妄想。”說着慕容永便自嘲的笑了，慕容衝見他笑得十分的淒涼，心下也有了感觸。
“可是那個大秦天王並不真正的愛公主，他不過把公主當做某個寵愛的物件，喜歡了可以抱着仔細的看，不喜歡了可以隨時丟棄，公主失蹤了，大秦的慕容夫人失蹤了，卻沒有人敢問，沒有人敢管，皇上幾番幾次的進宮探聽消息，除了捱罵卻什麼也換不來。公主就這樣失蹤了。”
慕容永說着拿眼角瞥了眼慕容衝，帶着些許的輕蔑，冷笑道：“以當時的形勢，除了王爺，誰能探聽出公主的下落，可是王爺顯然沒有這樣做。”
這慕容衝倒是聽出來了，無限的怨氣是對着自己的，但是慕容衝始終一言不發，慕容永倒也沒轍，只得繼續說道：“小人探聽到公主的下落已是公主失蹤四年後了，那時符堅忽然下令攻打代國，小人並沒有多想。王猛有個敗家兒子叫王皮，欠了小人不少的銀兩，有次他酒醉向我吐露符堅下令攻打代國，是要去把遠嫁的公主帶回來。”
“王爺知道大秦的公主是誰嗎？哈哈哈哈。。。。。。。”慕容永忽然一陣狂笑。
“大秦的慕容夫人裝扮裝扮居然被當成大秦的公主和親去了，竟然還有這樣可笑的事情，他符堅腦子裏是怎麼想的，有什麼腌臢東西塞住了吧？”
慕容衝此刻才真正回過神來，怪不得，怪不得，大秦宮沒有一個人敢說，楊定不敢，竇衝也不敢，和親了，和親了，真正一條好路子。
“可是我緊趕慢趕到了大漠，仗卻打完了，那個獨眼老頭拓跋什翼犍被自己兒子殺了，按照草原的習俗，公主應當是又嫁給拓跋什翼犍的兒子了，可是直到代國亡了，秦軍依然找不到公主，被抓來的人都接受了符堅親自審訊，可是依然沒有公主的下落，符堅一氣之下下令坑殺，早知如此，當初何必送出去。”
說道這裏，慕容永忽然停頓了，他靜靜的看着慕容衝，他要慕容衝慢慢的消化下，他不過是簡簡單單的說了幾句話，但是慕容衝卻要細細的去思考下，他的姐姐，他的金枝玉葉的姐姐，吃了多少的苦，過着多麼沒有尊嚴的日子。
可是慕容衝的臉卻依舊平淡着，波瀾不驚，慕容永失望了，他本是帶着十分的希望來的，如今臉上卻爬滿了失望。
慕容衝依舊不去看他，靜靜的等着慕容永繼續說下去。
“既然沒有在草原找到公主，那小人只好再回到了長安，繼續經營小人的兩間店鋪，小人的店裏只賣些燕國的喫食，生意倒還過得去。就這樣平淡的過了兩三年，直到四個月前卻迎來了個特殊的客人，爲什麼是特殊的客人？王爺興許認識，興許記得，公主有個宮女和太監帶進宮的，宮女秋辰因透消息給候府給杖斃了，那個趙德卻一直在公主身邊，他卻是偷偷出來買東西的，買些燕國的喫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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