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 抱石軒

作者:努努克魯魯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阿文嘴裏叼着煙從皮包裏取出一摞錢,數了五張,就當是定金,剩餘的部分等出證的時候再一起補齊。

  蘇陽將地址和聯繫電話寫給了阿文,隨後便出門走了,蘇陽得意的拿着錢,一把拉上古麗的手。

  “古麗,我們去看電影!”

  “啊?現在,可是店裏....”

  蘇陽直接拉着出門,將捲簾門“譁”的一聲拉了下來,隨後打響了摩托車:“上來。”

  古麗笑着邁起修長的雙腿,一步跨上後座,緊緊摟住了蘇陽的腰。

  摩托車一路奔馳,沿着路拐了幾道街,最後來到錄像廳,這會的錄像廳還不是情侶約會的最佳場所。

  更多的是男人們狂歡的地方,香港的三級片最爲火爆,人齊了就放,也不管什麼開票時間。

  去年除了李麗珍的《蜜桃成熟時》,還有幾部很火的電影,比如《借種》和《滿清十大酷刑》,大家都是衝着裏面的香豔情節而來。

  李麗珍、翁虹和鄭豔麗一度成爲和田男人心中的夢中情人。

  摩托車來到門口,門外有很多抽菸打渾的男人,蘇陽瞬間便沒了興趣,原本安排播放《紅番區》和《霹靂火》的影廳,現在基本被前幾部佔據。

  在等了半個小時後,錄像廳門口終於湊夠了十幾個人看《紅番區》,蘇陽買了兩張,一共花了六塊錢,這才牽着古麗走了進去。

  兩個人坐在最後一排,燈光暗淡,影片上飄着細線和雪花,成龍的身影出現在大熒幕上時,有種久違的重逢。

  蘇陽轉身看向古麗,發現她也正看着自己,四目相對,昏暗的環境下,古麗精緻的面孔格外立體,蘇陽一把將其摟在懷裏,順其自然的湊近嘴巴。

  鼻孔的香氣,伴隨着古麗起伏的呼吸,時隱時現,絲絲入口,格外香甜。

  “好啦蘇陽,快看電影啦。”

  古麗轉頭將目光看向大熒幕,自然的依偎在懷裏,語氣帶有幾分嬌羞。

  看完電影已經是下午四點,兩個人走出錄像廳,古麗更像是一個粘人的小貓,扯着蘇陽的手。

  在這個從傳統跨越新潮的過渡時代,所有的外來事物,都會成爲年輕人弄潮的對象。

  如今在大街上牽手接吻,在公園跳交誼舞,在巷子口唱搖滾,在學校裏染頭髮叛逆,已經逐漸成爲年輕人的生活主流,大家也都習以爲常。

  回到家裏,門店的捲簾門已經拉了上去,店裏亮着燈,卡布提在屋裏泡茶。

  見他們兩個人牽手回頭,卡布提咧嘴笑笑:“好嘛,出去約會連生意都不做了嘛!”

  古麗開心的走了過去,幫卡布提沏茶,激動的說道:“阿塔,你不知道,今天中午街上好多人都在難爲蘇陽,最後我們還打了賭,不過最後是我們賭贏了!”

  卡布提看了眼蘇陽,哼了一聲:“你這個巴郎子啊,你在這條街上開鑑定所,那不是擺明了不信任別人,讓人家生意難做嘛,不爲難你爲難誰嘛!”

  蘇陽嘿嘿一笑:“阿達西,你都聽說了?”

  “廢話,這滿大街都是你的招牌,我一回來就有好幾個人給我說了。”卡布提頓了頓,看向蘇陽:“不過,你是怎麼區別紅瑪瑙和紅玉的?你不會真挖到過紅玉吧?”

  既然都是一家人,蘇陽也沒藏着掖着,輕輕點了點頭:“沒挖到過,但我真的有一塊。”

  卡布提一口氣差點沒噴出來,“巴郎子,你說什麼?你真有紅玉?”

  蘇陽笑着從門後的尿素袋子裏取出一塊厚石皮的石料,表皮掛着一層淺色紅暈,拿在手上很漂亮。

  卡布提和古麗頓時一驚。

  “蘇陽,你....你就把這塊紅玉丟在了門口?這萬一丟了怎麼辦!”

  “在店裏沒事,不是還有你看着嘛。”

  卡布提立刻湊了過來,拿起兜裏手電筒左右打燈照看,眉頭緊鎖,時不時發出嘆聲。

  “哎呦,巴郎子,這當真是和田紅玉啊!”卡布提拎在手上掂了掂:“我年輕的時候見過一次紅玉料,的確是這個樣子,你從哪裏來的嘛?”

  “算是地皮子收來的,半賣半送,權當是緣分了。”

  卡布提立馬從櫃檯下找出一個精緻的木盒子,將簡易放進去,小心的遞給蘇陽:“這麼好的料子,怎麼能放那裏,要是摔出裂來,價值就大打折扣了!”

  “行,我小心着點。”

  卡布提手寫盤着燈,回到茶桌旁,古麗說道:“阿塔,如果這真是紅玉料,那豈不是可以賣二十萬以上的價格?”

  “可不止二十萬嘛!”卡布提搖搖頭,“如果能雕刻成精美玉雕,那就要翻倍了嘛!”

  只不過像這種極品玉料,就算是大師也不敢輕易下刀,稍微有一丁點瑕疵或者失誤,這可是幾十萬的東西,賠是賠不起。

  “不過,咱們和田倒是有一位大師當年雕刻過紅玉料。”

  “馬學五。”

  蘇陽脫口而出。

  “是的嘛,十幾年前馬大師從地皮子手裏收到過一件紅玉料,後來自己雕刻成品,用紅玉料雕刻成了一件紅玉觀音,後來有人出價十幾萬,他都沒賣。”

  蘇陽也聽說過這事,大師之所以是大師,不僅技法高明,還要有過人的膽色纔行。

  蘇陽腦海中的【大師雕刻】也對這塊紅玉料掃描了一番,給出了幾個玉雕備選方案,其中有紅色如意,紅蟬,紅鵲等方案。

  蘇陽也有把握雕刻出來,不過沒有買主的情況下,還是不輕易下刀。

  卡布提也覺得,這種料子收藏起來更有價值,人生難遇一好料。

  蘇陽卻沒有收藏的想法,現在河牀開發需要很多的錢,尤其是挖機和推土機,都是燒錢的東西。

  “阿達西,我想明天去找一下馬大師,從那邊尋一位買主,到時候換了錢,就可以大幹一場了。”

  “可以的嘛,瑪麗豔河牀等過兩天,工人忙完地裏的活,就要動工了嘛,到時候需要錢的地方還有很多。”

  隨後,卡布提和蘇陽說了一些關於河牀開發的事情,從目前來看,卡布提的一級河牀的產貨情況還算不錯,多少也出了一些羊脂白。

  三級河牀也只有蘇陽承包的35號座標,帶來了很多的驚喜,像二級河牀就差多了,吳亮承包的幾段二級河牀,現在還處於虧本狀態。

  “對了,吳亮他人呢?”蘇陽問道。

  “吳亮回喀什了,好像這兩天就會來了,畢竟這裏河牀需要有人盯着。”

  晚上八點鐘,天色入灰。

  蘇陽起身告辭,將石料子放進化肥袋子,往後座上一夾,反覆捆了兩道,扯着挺結實的,這才蹬響了摩托車。

  回到家裏,鑑定所也早早下了班,北大窯的燈光在地裏搖曳,哈孜克正在收拾着東西。

  蘇陽回到窯洞,拿起了竹耙子,衝窯洞喊了一聲:“哈孜,明天收音機說有雨,咱們把臭魚收起來吧。”

  哈孜聽到外面聲音,拖拉着棉鞋從屋裏跑出來:“來了陽哥。”

  出了門把窯洞門鎖上,不得不說,安全意識還是挺高的嘛。

  兩個人上了窯頂,臭味倒是消散了不少,有一種臭大醬的味道。

  蘇陽用耙子將魚乾給摟在一起,這些魚經過幾天的風乾曬,已經硬邦邦的了,用手一捏就酥脆的掉渣。

  “陽哥,這些魚看着挺多的,但是曬乾了沒多少啊,吃不了多久就沒了,要不要明天再去撈一次。”

  “這兩天沒時間去了,明天上午讓陳叔把乾魚給打了,明天我去一趟卡塔鎮找個人,回來估計就天黑了。”

  “行,陽哥,我今天晚上就拉回去。”

  哈孜克用掃帚將魚乾掃在一起,拿起化肥袋子,往裏面扒拉着,魚乾很硬,還有點扎手,需要很小心。

  “明天拉吧,今天太晚了。”

  哈孜克有些不好意思,將化肥袋子提了起來,“陽哥,我師傅今天來咱們村了,說是葉爾羌河牀的測量工作要開始了,我可能要去半個月,到時候可能沒法幫忙了。”

  哈孜克一臉歉意,現在喫的住的都是蘇陽提供的,這些天一直在羊圈和鑑定所幫忙,幹一些雜活,也沒要工錢,所以一直覺得要報答。

  蘇陽聽到這話,立刻拍了拍哈孜克的膀子:“哈孜,這他孃的是好事啊,這是跟着你師父學技術,還有工錢拿,比呆在這強多了!”

  “你就放心跟着你師傅去,這邊不用你操心,到時候掙了錢蓋房子娶媳婦,這是最重要的。”

  哈孜克眼神抹過一絲感動,咬緊了牙關:“好的陽哥!”

  隨後兩個人將乾魚裝進袋子裏,重量也輕了很多,一人扛着兩袋子放到地板車上,拉回了羊圈。

  “陳叔,這些乾魚明天打了摻點豬飼料,隔三差五喂一次就好了。”

  “哎呦,這可是好東西啊,你說以前我咋沒想到啊,那臭河裏的魚沒想到還能打成飼料。”

  陳二笑呵呵的,將閘刀推了出來,試着削了幾下,效果並不明顯,魚身子太小,而且切出來的塊狀太大,豬吃了也會卡嗓子。

  “看來等明天還是用石碾子磨比較好,磨成粉,豬也好吸收。”

  蘇陽將幾袋子魚乾拉到棚子下面,用塑料紙帶上一層,防止濺雨。

  忙活完豬圈的事,蘇陽回到家裏,二老已經做好了飯,默契的給蘇陽端到屋裏,不管蘇陽怎麼忙,每到晚飯的時候就會回家喫,所以二老也都習慣性的舀好飯,端到屋裏。

  “陽子,咱們村的騾子明天得閒嗎,地裏我收拾的差不多了,該犁了....”

  回到和田的這段時間,蘇老孃在地裏忙活了幾天,把雜草都給摟了起來,地也收拾平整了,就等騾子犁地了。

  “明天我去陳叔那看看,這幾天村裏借騾子的不少,興許還能留一頭。”

  “該是多少錢,咱們不能少人家的,你陳叔有空能不能給咱趕趕騾子,你爸又不能幹。”

  “行,我跟陳叔說一聲就行了。”

  喫過飯後,蘇陽回到屋裏,屋裏的炕燒的熱乎乎的,牆上都冒汗。

  脫掉襪子剛準備翻開武俠小說看幾章時,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喂,是我,請問你是....”

  “對的對的,鑑定各種石料,百分百正確率,可以簽訂合同....”

  在電話裏聊了幾分鐘,信號雖然斷斷續續的,但是能聽得清楚。

  掛完電話,蘇陽得意的將手裏的書扔到了一旁。

  “沒想到廣告還挺有效果的。”

  對方是建設路上的一個玉飾品門店老闆,說店裏有五百件的玉製品,大部分是玉鐲和玉佩,還有一些小擺件之類的東西,想通過鑑定和其他的門店有所區別。

  最重要的是得到玉石鑑定證書,這就讓消費者心裏有了保證。

  哪怕是不懂玉石的小白,看到鑑定證書後,也能放心的購買。

  非原石料的鑑定,工作就簡單多了,起碼都是明料,只需要標明玉製品的種類、產地、稱重和編號就好了。

  對於這種成品,蘇陽自然不會按照重量來談價格,蘇陽躺在牀上,望着屋頂上的橫樑發呆。

  “明天去馬學五那裏參考一下,玉雕的收費標準吧。”

  剛想睡着,蘇陽的手機又響了起來,這次是那個廣東的“炒家”阿文。

  “靚仔啊,哦的兩千公斤料子已經準備好了,這兩天就要發過去了,到時候麻煩雷接受一哈啦。”

  “墨問題啊!”

  第二天早晨,蘇陽就早早的起牀,從廚屋裏拿了一個饅頭就來到了豬圈。

  陳二已經拉着地板車去了村廣場上的石碾子磨魚粉去了。

  蘇陽往騾圈裏看了一眼,已經空空如也,看來還是晚了一步。

  畢竟這會是農忙時節,村裏用騾子的人多,只能排隊等別人用好了再牽來,而且還要根據畝數付點錢給村裏,就當是給騾子的草料費了。

  陳大明超市門口,無論什麼時候都會聚集着一些人。

  幾個人圍着碾盤,捂着鼻子,看着磨成粉的魚乾後知後覺。

  “我說陽子前段時間撈死魚乾嘛呢,原來是做牲口飼料,你說我以前怎麼沒想到呢。”

  “這陽子的腦子怎麼這麼好使,這招都給他想到了。”

  “這死魚磨成粉之後,別說豬了,就是羊跟雞鴨鵝吃了,那也得長膘啊!”

  衆人看着磨成粉的飼料,跟着七嘴八舌的,看到蘇陽來了,紛紛打聽起來,隨後趕緊回家套地板車去了,也想去庫蘭河那邊去撈些死魚過來。

  不過回頭一想,現在村裏的騾子都被牽走犁地裏,就靠兩條腿,那兩百里的路,得跑到猴年馬月啊。

  “唉,你說喫口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我不管,反正以後陽子幹啥我幹啥!”

  蘇陽指着二虎的鼻子:“你他孃的不去北大窯上工,在這嘰歪啥。”

  “嘿嘿,俺這就去。”二虎屁顛屁顛的從人縫裏溜走了。

  蘇陽看着磨成粉的魚乾,細的跟粉面子似的,摻進飼料裏都可以吃了。

  “陳叔,你這頭騾子磨完魚乾,等會能不能幫忙去地裏給犁下地,工錢我另付。”蘇陽拍着拉磨的騾子,問道。

  陳二笑着:“行啊陽子,我磨完這袋子就去,什麼工不工錢的,都是自己人。”

  “陳叔,那我就先回去了。”

  蘇陽回到家裏,鍋裏的飯也涼的差不多了,三兩口的一飲而盡,隨即騎上了摩托車帶着料子去了卡塔鎮。

  卡塔鎮位於喬木村西南,距離洛甫鎮有幾十公里的路程,騎車四十分鐘就能到達。

  之前馬學武留下了地址和電話,蘇陽便按照地址,一路來到了這裏。

  抱石軒因爲有馬學五大師坐鎮,是整個和田最有名的玉雕廠牌之一,全國各地都會有單子來定製,相比這種大生意,蘇陽的鑑定所就顯得小打小鬧了。

  剛進鎮子,就看到主街道上左右兩旁林立着數十家玉雕作坊,其中一眼就找到了抱石軒的招牌。

  蘇陽順着招牌走了過去,一進門就看到一個深色的門匾,店裏坐着兩個看店的年輕人,嘴裏叼着煙,身上穿着一個黑色棉甲,上面繡着“抱石軒”三個小字,應該是馬學五的徒弟。

  “巴郎子,看點什麼貨?”

  “不看貨,我找馬學武馬大師。”

  對方擡頭,輕蔑的看了一眼,隨後繼續擦着桌子:“你有什麼事跟我說就行了,我師傅沒空。”

  “我是馬大師邀請來探討玉雕技藝的,還是請你去後面傳一聲。”蘇陽坐在了店裏的木椅上,將化肥袋子放在腳下。

  “哈哈哈...”年輕人放下手裏的抹布,忽然擡頭笑了幾聲:“你說什麼,我師傅請你來這裏探討玉雕技藝?巴郎子,你怕不是走錯地方了嘛,我師傅可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蘇陽搖頭有些無奈:“我叫蘇陽,你去傳一聲就知道了。”

  “蘇陽?沒聽說過,每天見我師傅的人那麼多,老子沒得時間招呼你,趕緊走趕緊走....”

  蘇陽忽然站起身來,剛準備說理,後門走來一位熟悉的面孔。

  正是上次在新年會上,跟在馬學五身後的徒弟,看到蘇陽也是楞了一下,隨即衝那年輕人吼道:“你他孃的,老子真想一腳踹飛你,你這個月的工資別想要了,回頭老子再說你的事。”

  隨後立刻激動的來到蘇陽身前。

  “蘇陽?哎呦,你可算是來了,自從上次新年會上,師傅這段時間動不動就用你來壓我們,我們壓力實在是不小呦,你要是再不來,我們可要受罪了,回頭你可要幫我們跟師傅說說,咱們雖然年齡差不多,但我們跟您的手藝真沒法比啊!”

  蘇陽咧嘴笑笑,拎着化肥袋子走進了後院。

  櫃檯旁的年輕人,一臉懵逼的看着他們的身影:“蘇陽,這他媽到底是誰啊,連大師兄都這麼恭敬?我的工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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