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作者:狂上加狂
當驚聞恩師尚且活在人間時,鄒忌當真是喜極而泣,連忙命人從南方採開珍稀的雲木製榻,贈給恩師將養身體。

  這雲木有祛風去痛之療效,配合水療蒸汽更是事半功倍。王詡當年在雪地行走,多少還是落下些毛病的。加之之前被莘奴在越國下來的毒蘑菇,餘毒殘存的緣故,總有腿疼之時,這張雲木榻牀還真是送到了恩師的心坎裏。

  相較之下,莘奴便被映襯得完全不體恤,當真是不及鄒忌的一半細心體貼呢。

  在看到王詡腿疾發作時,莘奴立刻變得柔軟而乖巧,甚至被王詡指使着親自搓背揉肩也毫無怨言。

  只是莘奴身着薄衫跟王詡一同躺在牀榻上水療時,忽然想起以前鄒忌殷勤給王詡洗腳時的情形,不知爲何爲何心內總是有些不大舒服,忽然想起曾在齊國聽到的傳言,便隨口問道:我聽聞那鄒忌除了在府中有美妻嬌妾,另外還有兩個男寵,不知可有此事?

  王詡此時正在閉目養神,修長的手指在莘奴嫩滑的胳膊上輕輕滑動着,聽到莘奴突然張嘴問道,便漫不經心地張嘴嗯了一聲。莘奴半閉的眼睛聽聞之後登時睜得溜圓。此時再回想起鄒忌每次見到王詡時,雙眼濡慕,親切依偎的情形,這心裏立時如吞了蒼蠅一般,說不出的怪味。

  她連忙翻了身,趴在王詡身旁,低聲問道:那你在齊城時可曾與他有過什麼手腳?

  王詡半睜着眼,似笑非笑地問她道:怎麼個手腳法?

  莘奴仔細一想,確實想不出王詡被別的男人壓在身下的情形。可是想着鄒忌那猶如惡犬看到肉骨頭時的垂涎樣,心裏又是一陣不是滋味,說道:既然知道他心懷不軌,爲何還與他這般親近?

  王詡卻渾不在意道:此子之心一片赤誠,也算是衆弟子當中難得恭謹之人,褒獎還來不及,爲何要疏遠?

  莘奴爲之語結,沒想到王詡對待弟子的軟硬兼施,恩威並重,竟然還有男色引誘這項,他的厚顏無恥當真是窮盡這一生都學不完的。

  當下氣結道:怎麼個赤誠法?是要褒獎他的幹糞,多賣些圜錢不成?

  莘奴從小便是個聰穎的,王詡對自己那個笑話的下流解釋猶記得清清楚楚,當下便伶牙俐齒地反擊了回去。

  王詡被她言語調侃,當下倒是回眺了莘奴一眼,不急不緩地說道:我待鄒郎便如你待那犬戎王子,若是不走心,何患之有?話雖然說得輕鬆,但是話裏敲打邊鼓的意思卻是誰都聽得出來的。

  莘奴對自己闖下的禍依然心有餘悸,再顧不得捻那善於捧恩師臭腳的齊城鄒郎的閒醋,低聲道:現在犬戎大軍圍城,你我卻在這裏旁若無人地溫泡汗蒸,是否有不妥呀?

  王詡只是單手將她往上提了提道:你此時呆在我的身旁,而不是去城外與那犬戎狗崽子相會商談,這便是正事了,其它的又與你何干,無需爲此傷神。普天之下也唯有王詡能輕描淡寫地描述一場即將城毀人亡的禍事。

  而那一句狗崽子從鬼谷子裏吐出,也是透着深深地惡意在其中,愛記仇的王詡,豈會輕易放過當着自己的面挖掘牆角的猖狂無知小兒?

  可是莘奴能定下心來,那一直在府外等候的公子疾與公子贏駟卻是定不下心來。

  這幾日,公子贏駟雖然不斷派人去各地搬請救兵,可是秦城太子被包圍,卻一直未有援兵增派,犬戎大兵壓境的壓力卻是有增無減。

  公子嬴駟記得嘴角都要冒泡了。在他看來再美的女子都不過是男子的玩物罷了,既然犬戎王子要討取莘奴當個寵姬,但給無妨。更何況王詡與那莘姬已經是解了婚約的,用前妻來送人也沒有什麼說嘴的地方。

  可是王詡聲稱身體不適,始終閉門不出,也不見外客。公子贏駟似乎也有些忌憚,沒有破門而入。莘奴的府門就這樣關了三日,而城外的犬戎每日裏攻城不斷,在城內便能聽到城外戰鼓和城牆上的廝殺。

  公子嬴駟心內的怒意更盛,心內一早下定決心,若是不能好言相勸,便乾脆扯破了臉,命人拿下王詡,將那女子捆了送出城去!

  終於到了四日,城池到了險峻之時,公子嬴駟也再也按捺不住之時,王詡這纔開門將公子贏駟恭迎入府。

  這幾日的苦等,已經讓公子嬴駟起了羞惱之心,只是礙於現在有求於王詡,自然是不好外漏。

  不過王詡倒是一派從容之色,仿若無事一般地恭迎着公子嬴姬入府。

  公子嬴駟心內有氣,雖然強自按捺,終究是掩飾不住內心的焦躁,開口道:想必君已知城外困局。不知在府內養病期間,可否想出良策,解了眼前的圍困?

  王詡不緊不慢命一旁的莘姬給公子嬴駟親自倒了一杯茶,送到了他的面前。公子嬴駟雖然心內焦灼,卻還是忍不住看了眼前素衣白裙,卻依舊美豔不可方物的佳人。心道:此姝當真是禍國殃民的傾城之姿,也難怪那犬戎王子心念不枉,用大軍壓境但求得一佳人。

  這時莘奴倒是不急不緩地開口了:我的夫君近日身染寒疾,精神不振,他乃山野粗陋之人,有何良策?無非是在危城裏苟延殘喘罷了,不過山人拙見,我倒是認爲太子您的確是危在旦夕,可是災禍卻是不是城門處的那幫子蠻人,而是在千里外的都城咸陽啊!

  莘奴語音清麗,可是她不急不緩的語調,卻讓人無法忽視,此番話語一出,頓時惹得公子嬴駟心內一驚,倒也顧不得責問王詡這幾日的裝病,狐疑地打量着眼前這個貿然開口的女子,問道:咸陽?有什麼兇險竟能強過此時攻城的犬戎蠻兵?

  莘奴不緊不慢地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苦茶,輕輕捻了一口道:此地本不是什麼路遠之地,被幾個蠻兵圍困而已,爲何君之援軍卻遲遲不到?

  公子嬴駟聞言,呆愣了一下道:自從商鞅變法之後,軍令的調遣皆是有所改動,一切排兵調遣,必須先傳達王庭,得了父王的手諭後,纔可調遣,私自調遣軍隊者,當腰斬於市所以層層傳達,勢必要耽誤些時間的。

  莘奴安靜地聽着,道:所以君之生死,全在於商君的一念之間,是否能將儲君的危機快些呈報給大王聽。

  公子嬴駟聽到這裏,臉色都變了,他與商鞅的不合,是朝野皆知的事情,所以就算商鞅藉着此時動了什麼手腳妄想除了自己,另立幼主倒也不是什麼難理解的。

  可是此事,連莘奴這樣的弱質女子都看破了,那豈不是商鞅的狼子野心早就流播民間了嗎?

  其實莘奴的這一番話,實在是事先王詡傳授的,她原來是有些擔心着公子嬴駟勃然大度,只帶了人馬入內,制服王詡,再將自己擄掠去了城頭獻祭給那犬戎蠻族。

  可是如今一看,王詡深諳這些王侯的人心,這一番話正打在了公子嬴駟的七寸之上。

  莘奴微微一笑,當她微笑時,猶帶着天真無知少女的些許稚憨之氣道:我乃商賈,自己的商隊經常出入咸陽,常聞在街市納稅的小官,打着秦王的旗號收稅時,商販常有偷逃稅錢之時,可是若是喊出商君的旗號,就算是七歲稚兒都乖乖掏出了自己壓兜兒的圜錢。由此可見,商君的名號,纔是秦國百姓震服的。我若是君,當一步不離咸陽,又怎麼會跑到此處,平白犯險?

  ☆、第181章

  莘奴的一席話,點燃的正是公子嬴駟內心深處時時浮起的擔憂,這內心的一時慌亂竟讓他忽略了城池外面的隱約叫喊聲,有些震怒的一拍桌子,面色甚是不悅道:姬真是膽大,因何扯到這些?

  莘奴如今很是會見好就收,在公子嬴駟的心內埋下種子後,便徐徐退到一旁。

  公子嬴駟發怒完,這時才略有點醒過神來,想起自己想要先軟後硬的的初衷。陰鬱了一會,開口道:此時城外的危急,相信兩位也是心中有數。俗話說得好,解鈴還須繫鈴人,犬戎步步緊逼,起因皆是姬一人而已。剛纔聽了莘姬之言,也是個深明大義之人,爲了免得滿城百姓被無辜屠戮,還請莘姬早日決斷,捨棄一身以換得全城的太平。

  莘奴微微一笑道:公子當真是想好要將我送出去。若我被送出城去,定然是心有不甘。既然已經是紅顏禍水,又怎麼能辜負這擔負的罪責,被倫博那廝所得後必定時時在他耳旁讒言,以侵襲秦國爲己任。若是不將秦地的邊界整個天翻地覆,豈不是白白辜負了這等罵名?

  公子嬴駟身旁的女子,不是以賢德立身,便是妖媚而腦中無物。

  可是像莘奴這樣既美豔絕倫,又心思狡黠的女子卻是從來未曾接觸過的。聽她的談吐,當是滿腹經綸的男子,可偏偏又生出一副嬌豔動人的模樣,讓人一時拿捏不住軟硬。可是有一點是清楚的,這女子心思極其清晰,她說出的便一定能做到。若是真的將這女子送出城外,那真是給秦國買下一個無法想象的禍患。

  公子嬴駟一時間被莘奴的話震懾住,可是心內的殺意卻絲毫不減。

  就在這時,莘奴話頭一轉,又言道:不過道家所言,福禍相依,公子若是轉換個思路,如今被犬戎圍城,其實也不失爲一樁幸事。

  公子嬴駟聽到這,不由得問道:怎麼會是幸事呢?

  莘奴不緊不慢地道:公子如今有被其他兄弟代替的憂患,難道犬戎的倫博就沒有此等憂患嗎?

  公子嬴駟眯着眼道:犬戎國內的情況,我這裏倒是不時有細作回報。犬戎的老罕王僅有倫博這一個兒子,而且年事已高,是以倫博在犬戎威權日盛,平日裏幾乎便是以自己爲王行事了。

  莘奴笑了一笑,道:公子所言確實,倫博並無兄弟,是以並無兄弟爭權之患,但是,卻不能說他便沒有被奪權之危?

  公子嬴駟心內一動,肅然道:難道犬戎還有其他人有資格和倫博相爭?願聞其詳。

  莘奴輕輕倒了杯茶,抿了一小口,道:我曾與王詡遊歷犬戎,發現幾乎每處犬戎聚集之地都能發現一個女子的名姓參雜在部衆的民歌裏。老罕王兒子雖然只有一個,女兒卻是有七個之多。畫像上的女子名叫博齊爾格,便是老罕王的六女兒,很多犬戎人都視她爲犬戎第一英雄。

  博齊爾格天賦驚人,五歲時便能騎馬,七歲時便以騎she聞名,十歲時成爲犬戎第she箭一高手。當時老王在犬戎威權不盛,幾大貴族都不聽令。博齊爾格十二歲開始代父討罰諸貴族,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敵軍聽着她的名字便望風而逃。用了六年時間便徹底平定了犬戎三部的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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