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嬀姜聽得屋外沒了動靜,這才慢慢地從自己頭上拔下一根銅釵,微微一擰,便成了一把鋒利的小刀,輕輕一挑那竹簡上的牛皮繩,把竹簡拆開,一片一片地擺放在一起,在竹片側面果然看到了一行熟悉而娟秀的小字,嬀姜見了微微一笑,她便知道依着莘奴的聰慧定然能猜出她的暗示。
心內最懸掛的事情總算可以放下心來,她努力地平復了下心脈,用手指搭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把了把脈後,輕輕嘆道:時間剩得不多了
那悠揚的聲音,是殘冬將要枯竭的溪泉最後的一點餘音,跌落在石fèng間轉瞬及逝
接下來的幾日,莘奴便耐心等待着嬀姜送還給姬瑩的回禮,可是等來等去,也不過是等到了嬀姜命人送給姬瑩的一籃子齊地的蘋果而已。不過莘奴看了這一筐蘋果,倒是略略鬆了一口氣。只一心思踱着自己接下來該如何行事。
算下來,她與王詡的冷戰已持續了三日。自從那日發現王詡有深夜進入女弟子房間的習慣後,莘奴便命人尋了一跟粗大的木頭,做成一塊碩大結實的門閂,夜晚插在房門上。
這一根自制的門閂倒是管用,夜裏再難有人徑自推門而入。只是這樣一來,夜半時分會因爲腳冷而凍醒。
相較於莘奴的腳兒,王詡的臉顯然是更冷些,白圭一臉有三日沒有看到恩師微笑的模樣,甚是懷念。
稟恩師,魏王與齊王的會盟已經定下。二位諸侯準備在徐州公開稱王,昭告天下。
雖然現在諸侯間私下裏會互相稱王,可是也是僅止於私下裏。在昭告天下的文書上還是要標註着爲公的,諸如魏公,齊公。
畢竟按照周禮,唯有天子可稱王。雖然此時禮崩樂壞,但是諸位諸侯也不過私下過一過做王的癮頭,在公開的場合尤其是在文書上還是要自謙爲公。
但是此番魏王與齊王,是準備在徐州相王,互相公開承認。而魏王更是親自到齊國的地界去拜見齊王,更是有討好的意味在裏面,畢竟魏國因爲龐涓之死元氣喪盡,面對咄咄逼人的秦國,不得不對原先敵對的齊國轉而討好。
而戰勝了魏國的齊國,心內懼怕強秦東來,也隨水推舟接受了魏國的善意。
只是經過這番相王后,對於搖搖欲墜的周王室來說更是沉重的打擊。
這是王詡所樂見的情形。周王室曾經是耀眼而奪目的存在,可是到了現如今,不過是脖子上的一粒息肉,雖然不痛不癢,可是若能切割下去,會更加順眼舒服一些。紛爭的羣雄之路上,早無周王室的容身之地。
白圭深知這是能讓恩師高興的事情,連忙又起勁兒地說道:倒是韓國和一些小國也會一同隨魏王前行,倒是天下勢必羣起而效之,羣雄逐鹿,一方稱霸天下,安定民心的時日不遠矣。
王詡點了點頭,看了看白圭呈上來的前去徐州的侯國名字,漫不經心地問道:此事甚是張揚,那周王室可有反應?
白圭渾不在意道:並無反應,需知當初齊王痛罵新立的周天子時,整個王室也是龜縮起來,不敢派人去公開譴責。齊王行事向來張狂,這番公開稱王也是在情理之中。就連那身在魏地的龍葵夫人在昨日的宮宴上也不過是向魏王阿諛着甚是英明,能與齊國重修舊好罷了。
王詡想了一下問道:後日便要回轉魏國,車馬物資可有備妥。
白圭連忙道:都已經備妥,姜雲君會親自護送恩師迴轉鬼谷。
王詡要聽了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只是復又低頭去看書。
白圭心知這是王詡不欲被人打擾的時候,便徑自退下。
只是在徒弟退下後,那王詡也不過是直着眼兒看着書簡的一邊,久久沒有挪過位置,那俊臉倒是越來越嚴肅,不甚愉悅的模樣。
他向來善於調弄自己的弟子,可偏偏一人是怎麼也教不好,隨着年紀漸長竟是又增加了幾許毛病!
單說這幾日的相持之戰,他早有議和之心,奈何對方卻不甚知好歹,一直不肯順勢而爲,解了彼此的僵持。
既然不高興他出入姬瑩的房間,那麼乖乖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好了,竟然尋了一根門栓自將房門緊鎖,還真當那蠢物能攔住他?今晚便尋根鉤子,將那蠢物撥落,再把那頑劣的婦人自抱會自己的房間去
正這般想着,書房的房門突然被輕輕叩響。擡頭一看,那心內腹誹着的婦人正倚在自己的門邊,幾日未見,那雙頰更添妖豔,如玉砌粉堆一般的瑩白。
王詡只瞟了一眼,復又垂下眼眸,只靜待那婦人又要如何作怪。
不多時,莘奴從婢女的手裏端來了一碗臥了雞蛋的麪湯放置在了王詡的面前。那麪湯乃是用雞湯調味,光是聞一聞味道也甚是鮮美。
看到王詡探尋的目光,莘奴低聲道:今日是你的生辰,雖然年歲不到,不好大肆做壽,總是要喫一碗紅雞子壽麪的。
王詡對自己的生辰向來不重視,更不會如莘奴一般,年紀小小便吵嚷着給她自己做壽,喫壽糕。可是看着莘奴上心記得自己,心裏難免一軟,立時硬冷的冰川便如入春一般,變蘇變軟,滴滴答答了。
用筷子輕輕一捅那雞蛋,軟糯的蛋黃立刻從幼白的蛋白裏涌了出來,甚是逗人喜愛。而用筷子撥出的面魚兒也慡口無比,包裹着雞湯的鮮美。王詡端起了碗,默默地將這碗雞湯壽麪喫得一乾二淨。
待得喫完,額頭已經冒出了一層薄汗。莘奴見了便掏出了巾帕替他擦拭。可是沒擦幾下,那細腕便被他的大掌請握住,被他一把輕拉入了自己的懷中。
吃了一碗熱面後,再擁着軟玉在懷,當真是冬日的一大享受。王詡心內決定,這等相持鏖戰之法,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以後還是不用爲宜。
莘奴卻是低頭躲避着他帖服上來的薄脣,微微懊惱道:滿嘴的油,是準備往哪裏擦?
王詡眯fèng着俊眼嗅聞着她身上傳來的好聞氣息道:乖,且讓我抱抱
說着,便雙臂用力,將佳人抱入了書房的內室暖塌上
待得他盡了興,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
莘奴長髮披散,光潔的肩頭露在被外,已經是喘息得有些不均勻了。
雖然心內依然惱着他,可是莘奴不得不承認,就算是離得了他的身邊,也可能會懷念他牀榻上的這一番技藝。
說到底,這王詡也可謂是能入男閭的一員驍將。
受了姬瑩的影響,莘奴偶爾也會天馬行空亂想一番,也不知將來她如他教養自己一般,也養個容貌出色的少年在身旁,依樣教養,能不能調養出個跟他一般在牀間出色的來?
不過時間緊迫,容不得她胡思亂想,還是需要先說些要緊的。
☆、第148章
於是她在他的懷裏微微蠕動了下,開口道:我最近身子不耐疲憊,迴轉鬼谷時,可否將那車軸加固,用雙道的車輪?
王詡摸着她的長髮,對這小女子的異想天開有些好笑道:你便是不說,我也會叫人加固車子的?雙道車輪?是寬些就更穩妥嗎?
莘奴道:我見有人這般做,車子的確是穩了,你叫下人去弄,免得我一路受罪。
和好的感覺甚是美妙。幾日裏的冰冷,就算是一向沉得住氣的王詡也稍嫌有些受不了。如今懷內溫軟抱得踏實,就算車頂再按上幾個輪子也是沒什麼不可以的。
接下來的日子,莘奴倒是幾次命人出去採買,有親自看了看大梁各地的店鋪貨色。如今她開在魏國各地的商鋪甚多,加之商船運轉得宜,說是日進斗金也毫不誇張的。
惹得她的同門師兄白圭都是羨慕連連,直誇讚莘奴選擇貨品的精準,還真是什麼緊俏便進什麼。
所以快離開大梁這等商業繁庶之地時,更是要多多查看,進一些貨物,甚至連馬匹車輛也訂購了很多,以備運貨之用。
王詡也是習慣了莘奴的財迷,這女子自從進入商道後,便毫不掩飾對金的渴求,如今更有變本加厲之嫌。只要她能按時回府定時喫飯沒有太過勞累,便任憑着她折騰去了。
很快便到了迴轉鬼谷的日子,衆人紛紛裝車備下一路的食飲,然後再請裹了貂裘的家主們紛紛上車。等到馬車駛出了大梁時,莘奴才發現加固了雙道車輪的馬車行駛起來其實比單車輪的更慢些,坐着這樣的馬車實在是耽擱了既定的行程。她略帶不安地對坐在身旁的王詡道:怎麼辦,我實在不知這車竟然慢下了這麼多。
王詡倒是不以爲意地說:慢些不好嗎?就如你所言,這馬車行駛得的確安穩了許多。
莘奴笑了笑,伸手撩起簾子朝外看了看,只見姜雲君正坐在高頭大馬上瞪着那車輪,一臉難得的肅穆,正同馬車言道:能不能行駛得再快些?
莘奴放下了簾子,躺在馬車裏鋪設的軟墊上,緩緩地吐了一口氣。明知前方是個崎嶇的險路,她卻只能一路咬牙走過去,能否順利,實在是牽扯到摯友與她腹內孩兒的爹爹的性命。不能不加倍的小心,仔細的籌算。
嬀姜如今身中劇毒,受制於龍葵夫人。而姜雲君爲了她是寧可負天負地的。若是嬀姜所言無誤,這條通往鬼谷之路便是他要動手的地方了
莘奴原本是想將這龍葵的陰毒和盤告知王詡的。但是嬀姜在當初那封密信裏寫過這樣的話鬼谷子善棄子保帥,吾恐成棄子。
莘奴不得不承認,嬀姜之言是極有道理的。王詡的心思太難猜測,該冷血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如若他一但知曉姜雲君對自己動了殺心,恐怕會因而疏離姜雲君,棄嬀姜而不顧。要知道嬀姜一死,姜雲君豈能獨活?
而嬀姜之所以希望莘奴能解了姜雲君的這次刺殺,是因爲姜雲君雖然雙手沾滿鮮血,卻得義字極爲重視,若是一朝殺了王詡後,只怕姜雲君也不能苟活。
莘奴是瞭解嬀姜的,她期盼的,其實不是自己從龍葵的控制中解脫出來,而是希望自己愛的人能夠好好的活下去。
至於那龍葵,一直是王詡心內的一朵聖蓮,莘奴也是心內憋着一口氣,總是不好隨意開口污衊聖蓮,不然豈不是又落得了善妒的惡名?總是要將那毒蓮的根鬚拔下,彰顯在太陽之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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