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王詡這般才華出衆,她也只當是他與莘子學習,並且自身聰敏的緣故,卻從來沒有想過他也是有授業恩師。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呢?是不是他在外遊歷時?
就在那龍葵夫人過來時,嬀姜一直低頭品酒。直到她走後才擡起頭,待發現莘奴一直在看那龍葵夫人,便微微一笑說:姐姐這是怎麼了?不錯眼地看?
莘奴總不好說她對龍葵夫人的好奇,只好說只是觀她美麗端雅,纔多看了幾眼。
嬀姜微微一笑道:競不知你這般自戀,你與她長得甚像,這般誇她,豈不是也在誇自己?
嬀姜這般一說,倒是叫莘奴一愣,再去看那位龍葵夫人頓時有些恍然。
她與這位夫人的確是很像,可又不同於當初申玉那般的樣貌相似。
其實除了眉眼臉型有些相仿外,她與這位龍葵夫人更多相似的地方乃是氣韻與舉手投足間的相似之處。
這些俱是經年累月的積累,往往是出自同一家門纔會有的微妙的相似。
莘奴對於嬀姜的調侃也僅僅是曬然一笑,心內不知爲何,頗有些不舒服。不過龍葵夫人既然出自齊王室,那便是與嬀姜爲姐妹了,卻不知剛纔爲何,那龍葵夫人會出手打嬀姜一巴掌?難道是姐妹間的口角?
待得飲了一杯酒後,她不由得又望向了那位龍葵夫人。
此時她也正舉起酒杯,在飲酒時兩指微微翹起。而微笑的時候,只是微微勾起嘴角,並未露齒這也是莘奴的習慣,那一刻她恍然領悟了嬀姜調侃的意思。而她一切的習慣都是身邊這個男人逐一教養而成的
甚至她清晰得記得,小時候,因爲自己的笑意太盛,被他冷冷地諷刺:端雅女子怎麼能笑得這般張狂
那一刻,莘奴竟是有些握不住酒杯。
王詡正與別人交談,無意中回身一望,看到她臉色蒼白有些搖搖欲墜的模樣,便不動聲色地當下酒杯藉口酒飲得太多,身子有些不適,便帶着莘奴直接出了會場,上了自家的馬車。
馬車起行後,王詡看着莘奴依然有些發白的臉,不由得摸着她的臉頰道:這是怎麼了?你早就過了害喜的時候,是哪裏不舒服了嗎?
莘奴搖了搖頭,只是讓王詡不要再硬撐,在車廂裏一早便鋪好的棉被上躺下,而她也在一旁躺下,並且閉眼道:只是覺得累了而已那個周王室的夫人似乎與你是舊時?
王詡伸手攬過她,簡單地說道:她算是我的同門師姐。
莘奴沉默了一會道:我以爲莘子便是你的老師
話說一半,她便不再言。他註定不是自己的父親能教養出來的奇才,這番話太是可笑了。
果然王詡也笑了,嘴角是意味不明的嘲諷,可是嘴裏卻平淡地說:我當初入谷前,已經在谷外修習了三年學業,入谷後也期間出谷繼續修習
莘奴微微地將頭側轉了一下,這便是說王詡早在與她相識之前,便與那位龍葵夫人認識了。
年少時的他是怎麼樣看待自己這位貌美的師姐的?以至於影響着他潛移默化,處處規章,將自己教養成另一個端雅大方的龍葵夫人嗎?
她原本以爲他愛她,也是因爲她的美貌而已,卻不曾想,她竟然連這唯一的一點優勢也是借了他人的光。陡然間竟然一下子從坐擁家財變成了孑然一身的窮光蛋,兩手空空,全無半點的仗勢
想到這裏,莘奴只覺得渾身都有些微微發涼,只恨不得抓着男人的衣襟逼問,他可是當初暗戀着自己的師姐?
不過她的異樣,王詡並沒有察覺,方纔在論會上他雖然舉止從容,可是對於一個傷重之人來說,也是到了極限,所以此時在搖晃的馬車裏,他已經閉眼小憩了,胸脯微微的起伏,已然是在夢境中了。
莘奴默默地看着他,突然覺得這男人竟然這般可惡!看那夫人也是個眼界甚高的,他這是高攀不上,便自己養出個小的來嗎?
☆、第138章
這麼一想,思緒便一路飄搖,不知飛轉到了哪個犄角之處。可是這點微妙卻又是說不出口的,畢竟王詡和他那位師姐相見有理有節,並沒有什麼失禮之處,況且那位師姐如今乃是魏王的夫人,自己更不可隨便妄言,玷污了她人的清白。待得馬車迴轉到了城郊的宅院,王詡已經在馬車上小憩了一會,下車後與幾位匆匆而來的鬼谷弟子一起入了書房商談要事。
而莘奴換過衣服後想了想,親自修書一封給魏王,懇請魏王准許她探視大梁的女牢。既然如今知道姬瑩在那裏,她自然不會放之不管,總要知道她的處境纔好。可到了晚上喫飯時,當莘奴說起這事,王詡卻面色一沉道:那女牢陰森之地,豈是你這樣懷有身孕之人去的地方?
莘奴重重地放下了碗筷,咬了咬嘴脣,說道:當初請你救出姬瑩,你卻是不管,如今我要去探望,你又是左攔右攔,就沒有見過你這樣當夫子的。難不成她死在獄中你纔開心?
王詡正在往莘奴的碗中夾着一塊清蒸的魚肉,聽了她這話倒是挑了挑眉頭,只當莘奴是擔心着姬瑩才語氣這麼重,當下也是面色一沉道:小時便對你說,食飯時當少言輕怒,哪裏有你這動不動就掉碗摔筷的道理?
王詡不提這茬還好,這一提,竟是讓莘奴回想起了宴會上的那一幕,想必那位端雅師姐是絕不會在飯桌上摔碗的。這心內的委屈一上來,莘奴乾脆起身,頭也不回地迴轉了臥房,將那房門緊閉,只端坐在銅鏡前生着悶氣。
王詡這人若是擺在高臺之上,看着倒也甚是完美,只需供人細細地瞻仰崇敬便好,可是將這鬼谷子放下高臺來,便是個天生喜歡立規矩的可惡之人,這一點無論是少年時的他,還是現在的他都是如此。
就算那些規劃是自己喜歡的,或者是不喜的,他最後總是有法子叫自己乖乖聽話,從了他的心願。這也是當初叫年少叛逆的自己急於擺脫他的束縛的原因之一。
原先是覺得他改好了,一時被了他的柔情蜜意感動得無以復加,如今看來,他的專權猶在,只不過換了更加柔和的方式吧了。細細想來,就算他入了鄴城爲奴的那段時日,又是有哪一樣不是盡隨了他的心意?那等軟硬兼施的手段,細細回想起來,俱是讓莘奴陣陣懊惱着自己的心軟。
自己在屋中靜待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聽到外面有人敲門,那男人的聲音倒還溫和,莘奴卻坐在房間裏一動不動。過了片刻,便聽見被扣住的門閂有微微的轉動聲。莘奴轉頭一看,那一代宗師倒也是個全才,居然在院裏尋了個鉤子,一點點地將門閂撥動開了。
不一會,門閂落地,房門便被他徑推開來。待得房門打開時,他的手裏還端着食盤,上面裝着粥的碗還有一碟小菜,送到莘奴面前,沉聲道:先將飯吃了,再接着耍你的脾氣。
莘奴現在的食量甚大,是一時餓不得的,方纔雖然生着悶氣,可是肚裏的腸胃卻是排山倒海。就算王詡不來開門,她也要出去找尋些喫的。當下只悶悶地接過那碗粥,先慢吞吞地用調羹刮粥上的那一層發着光澤的粥油喫掉,又挑着配粥的筍菹魚醢吃了幾口。這配粥的小菜看似不起眼,可裏面的那一味筍,可謂是菜中的精品。此時正是冬季,這冬筍是從南方花重金運來的,配着切碎了的肉末,鮮美無比。
莘奴雖然帶着氣,可是遇到這種慡口的小菜,配着粥,也食了滿滿一碗。
喫完了飯,王詡已經歪歪地倒在了牀榻上,看上去有些疲累的樣子,慢慢道:公子疾是個面冷心熱之人,他看起來對姬瑩甚是苛刻,但是自有分寸,姬瑩當初跟你們異想天開,走了詐死之路,你以爲魏王知曉了此事不會惱怒?事關國事,她不過是個士卿之女,一旦魏王降罪,也是夠她受的了。總是要喫些苦頭,讓她收斂一下脾氣纔好。
莘奴沒有說話,只是瞪大了眼望向了王詡。原來這投入女牢乃是公子疾讓姬瑩收斂脾氣的方式,這幾位不愧是好友果然御女有術,個個都是獨門絕學。
莘奴也知王詡今日累了,可她也不想跟他再言一句,只是深吸一口氣道:你也是累了早些休息吧,我近日身子沉,睡得不安穩,想要一個人睡也自在些,說完便起身命瑛娘取了被褥自到一旁臥房去睡。
王詡的臉色變得有些不好看,冷冷開口讓瑛娘出去。
男家主的氣場顯然是要比女家主強得多,瑛娘聽了王詡之言,立刻放下杯子立刻轉身便走了。
莘奴瞪向了王詡,可他卻立時變了臉,手捂着胸口很疼的樣子。
她不由得心內擔憂,立刻走過去驗看。其實王詡的傷口早就開始癒合了,雖然今日操勞了些,但是也不至於傷口迸裂開來。一看王詡又在使苦肉計,莘奴便起身要走,可惜卻被王詡一把抱住道:近日脾氣越來越大,肚子懷的可是個會噴火的麒麟?你我既然已經簽下婚書,我便是你的丈夫,哪有分牀的道理,你且乖乖的,我今晚服侍你可好?
莘奴自然知道他嘴裏的服侍多半不是好意,大約是要便宜了他的脣舌手指的。頓起氣得再也繃不住臉,惱道:哪個要你服侍?
可惜王詡就算受傷了也是個氣力大的,更何況莘奴怕傷了他一時也是不敢用力,終究是被他又得了逞去。
男女間的爭吵,大多到了最後都是成了一筆糊塗賬。更何況遇到王詡這樣和稀泥的高手。可是這被攪合的稀泥今日卻失了眠,只是最後到了天明時才混沌地睡了過去。
期間王詡似乎也沒有睡,總是時不時安撫性地撫摸着她的脊背。
許是這般的鬧彆扭,總就是讓王詡讓步了。待得第二日,她起得略晚,照例食過了早飯後,王詡才說:我已經命人備了馬車,你要去看姬瑩便去看吧,不過你給魏王的信我自扣下了,還是不要鬧到魏王那裏好。
莘奴想了想,便向王詡道了謝,王詡喝了一口鮮湯,表情淡淡的。
當莘奴上了馬車,到了地方時,這才發現所謂的女牢,其實是在城角緊挨着牢獄的一處宅院。姬瑩便被囚禁在了那裏。待得入內才發現,這裏的衣食倒是樣樣不缺,那多日不見的姬瑩也圓潤了很多。
可是一見莘奴走進來,姬瑩卻是抑制不住地留下了眼淚。
莘奴姐姐,可算是見到了你說着便要抱住了她的肩膀。可惜兩個大肚婆抱起來甚是喫力,姬瑩試了幾次不覺得有些泄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