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是以這湯池開設後,男池便被男客爆滿。不過讓莘奴鬱悶的是,原本準備大賺一筆的貴婦們卻寥寥無幾。看來在女子看來,沐浴這等私事還是在家中進行最爲穩妥。
不過這男客的金也是不少賺取,在快要入冬的寒冷日子裏,能泡上加入了薑片與參片的熱湯,就算是多花些圜錢也是值得的。
所以這家湯池自開業以來,着實爲莘奴賺了不少,起碼能夠了養那位費金的嬌奴了。
在欣慰之餘,莘奴竟然全然沒有發覺自己也不過是重複着在出逃前做的事情那便是殫精竭慮地賺錢養着不事生產的前任家主
既然女池清淨,莘奴便乾脆用來款待了同窗。因爲她有孕在身,只單選了沐而已。她與張華各自躺在特製的牙牀之上,由手巧的侍女用銅製小勺舀水洗滌着她解開的長髮,然後再用加入了香料的糙木灰揉洗除掉頭髮的污垢與油脂。
這一時按摩得舒慡極了,莘奴不由得想起了王詡以前爲她洗髮時的情形,嘴角竟是不由自主輕輕彎起。
一直側身留意着她的張華,見此情形也笑着開口道:姐姐現在倒是比較着先前在谷中時,要暖意溫情了許多。
莘奴聽聞了她的話,倒是起了些好奇問:怎麼,以前的我很冷不成?
張華笑道:姐姐以前有時甚至一天都沒有笑樣子呢,哪裏像現在,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可見恩師是多疼愛姐姐,卻不知你與恩師要何日成婚?也不知能不能趕在我與公子疾的婚禮之前?
莘奴的笑意漸漸消失,自從自己與王詡在鄴城再次相逢以來,他雖然提及自己的母親曾經與她私下有過婚約,卻從不曾開口向自己提及過成禮之事。
其實他這般也正合莘奴的意思,若是他真開口提出,莘奴也不知自己究竟該如何應對。
對於他的忤逆與反抗,在經年之中似乎都成了習慣,那是她覆蓋在自己身上的一層龜殼,萎縮在其中便是覺得很安全,這是她不想打破的一層鎧甲。
可是如今聽張華問起,她才驚覺王詡似乎也是不想改變兩人之間的現狀。這種認知真是讓的心內浮泛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不過張華倒是並沒有在意,鬼谷子一向走的是隱士高人的路數,行事從不依據世俗之禮,而且他這般年歲也未娶妻,可見也是走的道家路數,與莘奴乃是雙雙而修,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說完這句後,話鋒一轉,巧妙地轉到了魏王要與齊王會盟之事上,輾轉地詢問着莘奴是否從恩師那聽過內裏的隱情。
莘奴倒是一下子明白了本來對嬀姜不太熱情的張華,今日爲何特意去拜訪她的緣由了。
自從聽聞了嬀姜對張華的那一番剖析後,確實是覺得這位昔日的同窗太過醉心於政事了,只是不知道她這一番是替未婚夫公子疾打聽消息,還是替她的哥哥打探消息。
莘奴不想參合入這些政事之中,幸好身爲孕婦倒是有隨時打瞌睡的便利。所以當張華不斷打聽時,她便不再回答,只頭一歪,便睡了過去。
張華沐好了頭髮,抱着頭巾起來時,看着睡着的莘奴也甚是無奈,心內只能想着還是要找身爲齊王女的嬀姜打探纔好。
既然此處無果,張華她也不打算在此多浪費時間,便想要起身離去,於是交代了跟隨莘奴的瑛娘,自己先行離開後,便帶着侍女朝着湯池外走去。
可是剛走到了湯池的門口便看見了正隨着贏駟一同前來泡熱湯的公子疾。
算一算,她來鄴已經有三日了,可是她的這位未婚夫婿卻一直都沒有前來看望過她。
☆、第119章
公子疾生得一副儒雅而俊朗的模樣,這在秦地的男子中並不多見,他的詩書文章寫得甚是精彩,這也是讓張華爲之傾心之處。
此時間見到了公子疾,張華不由得綻開了笑臉,上前施禮後,便含情脈脈地望着公子疾。嬴駟倒是笑着先說話了:嬴疾,你這是要效仿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嗎?未婚妻來此地幾日了,也不見你們二人相見,倒是要在成婚前見一見,解一下相思啊!說完先哈哈大笑入了湯池。
公子疾依舊臉上帶笑,只是那笑渦甚淺,文雅地對張華道:這幾日我隨王兄四處拜訪,一時不得見你,待過幾日有空,再與你想見對了,我前幾日見了姬瑩,她現在寄住在莘姬哪裏,處境不大好過,我有心賙濟她,可她又不肯收,你與她是同窗,不妨由你出面給她纔好,過後我命人將東西送到你那,你要將這事料理得妥當,解了你二人先前的誤會纔好
說完,見張華回了一聲喏,他便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張華甚至還沒有來的及說上一句,便只能眼睜睜地開着公子疾遠去,不由得嘴脣緊抿,佇立了一會這才轉身離開,不過在離開前,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交代自己的婢女回去再同瑛娘說一下,過兩日她要回請三位同窗,還希望倒是莘奴能夠撥空前去。說完後,她轉身上了馬車,面無表情地攤開了自己的手掌,在她的手心裏,是被自己的指甲摳出的深深的紅痕
莘奴雖然只是爲了敷衍張華,而只裝酣睡,可是孕婦的睡意本就纏綿,所以到了後來一時便真的睡去了。
待得醒來時,渾身都是蘇軟的,按摩過的頭皮也蘇蘇麻麻,竟是一時想不出自己究竟是在何處。
瑛娘見莘奴醒了,連忙端來了熬煮的溫熱梨汁兌了蜂蜜給莘奴喝,免得剛剛醒來嘴裏失了味道。
莘奴飲了兩口後,又接過溫熱的巾帕子擦拭了眼角和脖子後,總算是緩過了神,纔想起自己是與張華一同前來沐浴的。待得聽過了張華先走了,又留下口信要宴請自己後,便點了點頭,便準備攏了頭髮換上深衣回府去了。
不過她剛走到門口時,一眼便看到了在門口的馬車,那式樣花紋一看便是秦地王室的規格,問了接待的夥計這才知原來秦國的公子嬴駟與公子疾二兄弟同來泡澡了。
而且那嬴駟還從魏地的女閭叫來了一羣美姬同池而泡。將男湯的整個池子都包下來了,只聽說一會還要再來幾位嬴駟宴請的男客前來一同品嚐魏地美色。
莘奴不由得一皺眉,只心道:竟是來這裏這般大肆放縱,也不怕被那些個儒生們知道,編出一部新的酒池肉林!
新採買的木桶水池只怕經過這一遭都是要換了。於是揮手叫來僕役,命他將一會溫泡用的人蔘都換成粗壯的,只說都是千年的老參便好!只是結賬時,這一夥人的費用要翻上五倍。
捏着手指又算了一會,覺得算無遺漏,沒有虧本後,她這才步出了湯池,可偏巧正遇到王詡與姜雲軍也正往湯池裏來。
不知今日是否適沐浴,竟是一股腦的都來了。還是因爲今日木桶裏加了一味麗姝而引得一干沒品盡魚肉的饕餮之客競相前來品嚐?
莘奴直覺便認定是秦國的公子嬴駟請客,將這些個臭氣相投的男人皆招攬到了一處。
此時擡眼一看,腿傷將養的差不多的鬼谷子依舊是以前俊逸挺萃的瀟灑之姿,因爲垂直腰際的長髮今日並沒有束冠,而是鬆散地披在了身後,只用一根嵌了美玉的寬帶束住了前額,襯得一雙眼眸幽深若潭水,搭配上寬鬆大擺的衣袖真是有些道家的仙風。
這英俊的男子只怕一會入了湯池,要引得一干佳麗爭相侍奉吧?
莘奴只覺得自己的臉突然繃緊了許多,猶自想着:也不知這幾日她爲他特意熬煮的鹿血羹和壯元氣的補湯是否有些成色,不然美色在前,卻是一陣的乏力痠軟該是多麼掃興?
心裏這般想,說話的話語也變得不那麼柔順:二位來待得太遲,也不知能不能趕上湯池的溫熱,不過姜雲君你這般的不停歇,剛從嬀姬的府中便有要赴約享樂,看你這腳下發虛,也不知會不會精力衰竭,有早亡之憂?至於你
莘奴又轉眼看向了王詡,只磨着牙冷冷地道:我會命人開一盒萬年老參給二位君子滋補身子。還望一會玩得盡興,莫要露出疲態纔好!
姜雲君其實真是一臉的倦意,不知爲何,已經有了些精力衰竭之相。而且臉頰處還有幾道鮮明的抓痕,也不知是行刺了何方高人,被反傷得甚是狼狽。
不過他聽得莘姬之言卻是一頭的霧水,疑惑地道:萬年老參,那豈不是要成精了?莘姬,你這是在出言諷刺我們?
略想了想,他不由得臉色一變,咬牙道:可是嬀姜私下裏同你講了什麼?她的意思是嫌棄我精力還不夠,所以才日漸冷淡,生了別心?
莘奴乃是個大肚孕婦,實在是跟不上姜雲君奔放的思緒,只是瞪大了眼兒,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倒是一旁的王詡聽得明白,只是微微挑了了眉。這纔不急不緩地打開他一直拎提在手裏的一件包裹,從裏面取了一件薄而精緻的雪貂披風,走上前去,圍攏在了莘奴的身上道:姬的湯池用料皆是精緻奢華,我如今身無分文,如何消受得起姬的那一隻萬年老參?只是聽聞姬在湯池裏一時睡去,下午起風將要下雨的模樣,恰好相熟的一位友人制了一件雪貂送我,便拿來接一接你可若是姬有意讓我與姜雲君也安享下熱湯的滋味,那我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莘奴聽到這,不由得瞪大了眼,她萬沒有想到王詡到了這,並不是奔赴嬴駟那一場熱騰騰的美宴,而是親自前來接自己的。這下可如何是好?
王詡也不過是逗一逗莘奴吧了。他雖然先前的確是接到了嬴駟的邀約,卻藉口着腿傷未愈,婉言謝絕了。可是如今看到心儀的佳人醋意橫生地要替自己熬煮老蔘湯,只怕煮熟了也是酸味的。他的心裏競是浮蕩着說不出的愉悅之感。
莘奴聽了他的一番話後,便有些呆愣住了,有些無措地回望向了王詡。
虧得平日裏老在他的面前裝着一副老氣橫秋的穩重模樣,此時會錯了意思下不來臺的模樣,簡直跟小時闖禍後不知所措,只能水潤着大眼望着自己的小可憐一模一樣。
被那大眼緊盯了一會後,哪裏還有心情再逗她,只笑着拉住了她的手,低聲道:餓了吧,帶你喫些好的去。
而姜雲君只不過是湊巧碰到了王詡,又因爲心情煩悶需要找人傾述。可是他此時卻因爲領會錯了莘奴話語裏的意思而焦躁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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