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作者:狂上加狂
不過那時故意叫她去沐浴也是有些許的着意,想起她遇到了那申玉後便大病一場。煎熬了月餘的心竟然莫名好受了些,此時她臉色微紅的模樣,也渾似捻酸微醋一般。

  王詡只是堅定地將她壓了下來,帖服着她的嘴脣不容置疑道:你需要好好發一發汗

  就算是身體早已習慣與他纏縛。可是這樣白日裏明媚的火熱,已經讓莘奴消受不得

  虧得自己年幼時總以爲這王家之子是個面冷周正的,哪裏想到他在這揹人之時,卻是另一種恣意的放蕩

  起初時,她是受了苦楚的。以至於每次見到他將自己按到席榻上都想要痛哭一場。後來倒是好了些,可他偏偏一時愛好起了道家的偏門,捨棄了老子的無所不容,自然無爲,一心鑽研起那房中雙修之法。

  自己當時並不知內裏的齷齪,只當是玄妙的經學。因爲王詡不喜自己讀書,自父親離世後,便禁了她與學子一同學堂聽課。所以每次都是偷偷潛入他的書房拿取幾卷竹簡,待得無人時偷偷賞讀。趕巧看到這玄妙的眷寫在布帛上的,拿着甚是輕巧,便順手取了出來。誰知一看這裏的內容,當真是字字誅心,這著書之人應綁縛在炮烙之上,一時煎烤成灰!

  這雙手一抖,一時沒有拿穩,竟將那絹物扔進了園中的水池裏,撈取上來時,已經墨跡模糊成一團了。

  事後被那豎子發現,竟然擺出一副尊師的德行,要詢問一番自己修習的心得。自是那以後,便時不時地逼迫着自己與他一起領受這道家的精髓,氣運丹田,吐故納氣,展龜增大,開通根脈

  如今足有兩月沒有修習昇天之術,鬼谷中的仙人一時倒是亂了向來沉穩的氣息,摒棄了道家的種種絕學,只一味快意了事。

  到了最後,莘奴到底是熱汗淋漓,內衫都溼透了,只是懊惱心道:難道這新寵還不通曉這黃老玄學,氣息不太配合,沒讓鬼谷谷主盡了興味,怎麼這般急不可耐?

  王詡將她摟得緊實了些,順手用被子將她包裹住,免得剛剛冒出熱汗又着涼,順手抹了抹她的額頭,垂首看着自己懷裏的麗姝。

  她自小便生得好看,尤其是眉間的一點紅痣,叫人只望一眼,便再難忘懷。不過是隻近些年少了小時的稚氣可愛,眉宇間愈加沉靜,叫人不喜。不過,總是在講睡未睡時,帶着那麼一點子困頓的嬌憨。

  就好比現在,睏倦得睜不開眼的她,便這般老實地蜷縮在自己懷裏,長而彎翹的睫毛附着在眼下,投she出一片昏暗的影,若不是太過了解她的心性,真是會以爲這懷裏的是個溫順老實的。

  谷主,你已經說不再讓我侍寢,一切皆與其他奴僕一般嗎?君子怎可食言?莘奴不喜還望谷主另覓麗姝照拂枕蓆

  王詡的眸光轉冷,開口道:何時給你減了差事,我怎麼不知?你既然知自己的身份,難道要你的家主隨了你的喜好?莘奴,出去了兩月有餘,膽子大了是好事,可是也不要太過了!

  話沒有說完,他便話鋒一轉道,偷拿出去的論政十二篇都放到哪裏去了?

  莘奴早就料到他會由此一問,原本有些瑟縮的脊樑不禁如竹一般挺起:那是我父親生前的遺作

  王詡當然能聽明白她話裏的意思,卻面色不改道:那又如何?

  是啊,那又如何,如今這鬼谷的一糙一木皆是他王詡的私有。父親嘔心瀝血寫下的著作,只要王詡不點頭便要暗無天日地埋沒在鬼谷王詡的書齋之內。她當初在潛入谷內的老僕幫助下逃離了雲夢山,也帶走了父親的那一整套論政。

  這段時間,整日顛沛,唯有翻閱父親的遺作時,看着那絲帛上熟悉而蒼勁的字體才能稍微緩解心內的苦悶。更是堅定了以後一定要將父親的遺作見諸於世的心思。

  所以聽了王詡的話,莘奴冷冷地看着他道:父親已經離世,你也門徒衆多,就算他的著書見世,也影響不到你父親生前待你不薄,就算看在他的情面上

  說話間,鬼谷已經站了起來,之前的醞釀的溫情脈脈一掃而空,只是言語冰冷道:莘子雖博學,然而他在論證裏所提匡扶周王室正禮的想法,簡直是腐朽不合時宜,見諸於世也不過是爲後人恥笑罷了。你若真爲你父親着想,便不要存着將它擴散出去的心思。此番你私自出逃,我不重罰你,是念在帶你走的是個無知老叟的份兒上,出去這麼久,也該收收心了。

  說完,他便起身着衣拂袖轉身離去了。

  不同於與谷內其他女子說話是的溫和風雅。王詡是從來不屑於與她柔語蜜調。

  只因爲她是他的,對於本就是魚簍中的魚兒,又何須再補餵魚餌?

  莘奴被氣得心內發緊,原本就被強灌了苦藥的嘴裏更泛着難忍的澀意。她起身穿好衣服,倒了一碗甜漿,慢慢地飲了一大口。放下陶碗時,莘奴望着自己光裸着的手腕頓時一怔。

  她素來不喜修飾,但手腕上的那隻玉鐲卻從不離身,只因那是母親給她的遺物,可是現在手腕上卻空空如野,那玉鐲不是落到何處?因爲當時被龐涓綁縛而來,又連燒了兩日,一時還真是想不起是遺落在了龐府,還是落在何處?

  就在這時啓兒進來,莘奴連忙問:你可看到了我的玉鐲?

  啓兒被問得一愣,她知那玉鐲是莘奴母親留給她的遺物,莘奴一向珍視有嘉,不過何時不見了,啓兒也不知道。一時想不出去處,莘奴難免心內鬱結,只呆坐在了席榻上皺眉用力回想。

  不過啓兒卻一臉喜色,小聲寬慰着莘奴道:原以爲家主惱你私逃,說不定要如何責罰,如今來,家主還是寵愛姐姐的,竟然親自前來爲姐姐擦拭藥酒。這以後的倒是不用提心着了。

  說完又說道:今日家主宴請了許多賓客,到了夜裏,一定熱鬧得很,到時我們可以站在院中的矮牆裏一窺歌舞雅樂,有許多出谷的弟子聽聞尊師出谷,都前來拜謁恩師對了,孫伯也來了

  這話一出,果然讓莘奴回過神來,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啓兒道:他來了?

  啓兒見莘奴的反應,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的多舌,當下懊惱地道:姐姐,我又說了不該說的,你到時可不要鬧,不然家主定然要責罰我的

  莘奴抓了抓自己垂落在身側的長髮,遲疑道:他可安好?

  啓兒略遲疑道:聽說在宋國爲卿迎娶了宋國之相愛女爲妻,應該是安好的吧?

  莘奴沒有說什麼,兩年前的那一別離,她已知與他今生難續前緣,所以他已經立業成家本就是情理中,倒也沒有什麼可驚訝的。

  那時,她痛失雙親,王詡又禁止她與父親的弟子接觸,軟禁在院落裏,每日總是哭鬧不止,王詡初時還有些耐心,到了後來,便整日不見影蹤。

  偌大的宅院裏,除了幾個老僕外,競連個同齡人都沒有。她便是那時認識了替叔叔前來送飯的孫伯。

  謙和而幽默的少年從那以後總是時不時爲她送去後山新採的野花,或者是鎖在竹籠裏的蛐蛐。

  彼時情竇初開,又彷徨無依,孫伯每隔幾日的偷偷造訪成了莘奴唯一的慰藉。

  ☆、第12章

  本已經沉入心潭的回憶,卻突然涌入心頭。

  當初二人不知天高地厚,只以爲出了鬼谷,就是自由的田地。那些日子,王詡待她越來越乖僻。有時,竟然可以坐在她的對面,默默無語地盯着她,卻什麼也不說。那眼裏的異光讓她越發覺得忐忑不安。於是告知孫伯。二人決定攜手出逃。

  卻未及出谷三十里便被雙雙抓回。那是淚如婆娑的他們身子在一臉陰沉的鬼谷家主猶自山盟海誓着彼此永不分離。可惜最後,還是被那豎子的霹靂手段悍然分開。

  她被烙印徹底淪爲鬼谷王家的私奴,而孫伯似乎是被他的叔父痛斥一番,猛然驚醒自己出逃的後果。爲了叔父,更爲了自己的幼弟的前程,承諾與莘奴永不相見,這才得了谷主的寬容相待,只做了少年的荒唐一場。

  那些曾經的濃情,便如清晨閃動着異彩的甘露一般,美好而轉瞬即逝。到如今,竟是連半點存在過的痕跡都找尋不到了。

  莘奴並沒有與故人相見的興味。如今物是人非,再見也是徒增喟然。然而還沒到入夜,宛媼便繃着臉吩咐莘奴着裝梳洗,今日隨侍在家主的身邊伺候酒水。

  啓兒連忙將妝具取出,分取了裏面安置的三層妝盒,將香脂用竹勺挖出,在油燈一旁微微烘熱成膏,再與硃砂調合成脣脂,裏面的香糙之味頓時盈滿屋室。

  家主愛淡雅,所以谷內的女子並不像谷外諸侯宮廷行走的婦人一般,塗抹厚重的鉛粉。精挑細選才可入谷的容貌,何須粉白黛黑?是以只需描繪一點紅脣,修飾了細眉便可。

  莘奴本不欲這般隆重,可是啓兒卻不幹,替莘奴在束起的長髮上繫上玉墜後道:若是平時,儘可素面,今日萬萬不可。今日盛宴上衆位弟子定然攜帶女眷,姐姐豈可被孫別人的妻妾比得失了顏色?

  當初若不是孫伯那廝一味攛掇,姐姐何至於與他私逃?可最後卻是姐姐一人承擔責罰,他卻一路高官厚祿美妻嬌兒,這是何道理?便是要爭一口氣,看他娶的那個什麼宋國的相女比得上姐姐的花容月貌?

  啓兒可沒察覺自己這番話狠狠地戳了莘奴的心窩,只是女兒家天生愛在顏色上較高下的心思罷了。

  莘奴垂下微翹的眼睫,語氣轉冷道:就算姿容出衆又如何?也不過是供男子玩樂之物,哪個士卿之婦自降身家,拿自己與一賤奴相比?

  說完伸手取了一旁的巾布,沾取了銅盤裏的淨面水,將脣上的脣脂盡數抹掉,然後說道:就這般吧,啓兒自己梳洗得漂亮便好,你與我不同,當年你父母賣你時,言明乃是二十年的短契,將來若是解契嫁人,生下的孩子也不必落入奴籍,總也算是有個盼頭。我是全然無望的。

  啓兒聽了眼圈一熱。她知道莘奴話裏的意思,莘奴是烙了奴印的死契賤奴,以後就算有機會脫離奴籍,卻再難以如正常女子一般嫁人了。烙了奴印的女子就算甘願爲妾,將來生下的孩兒也難以在世人面前堂正做人那是剜肉剔骨才能掩飾的污點啊

  家主看似對弟子寬厚謙和,爲何對莘奴姐姐卻是這般硬冷的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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