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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长宁

作者:醉折枝
“……清思殿的七殿下?”谢忘之出了丽正殿才敢說话。先前结结实实跪了小半刻,腿麻,膝盖還隐隐作痛,让长生半扶半抱走到假山边上,她稍缓過来点,才想起要问,“只叫我嗎?有沒有给膳单?我不熟那边的……”

  “我骗太子妃的。”都什么时候了,還想着做饭,长生服了,看谢忘之的腿脚不太对,他干脆在路边停下,伸手去碰她的膝盖。

  “……骗?那可是东宫,你怎么這么大胆?!”

  长生說的话实在吓人,谢忘之想都不敢想,這一愣,少年的指尖已经隔着襦裙碰到了膝头。

  时下风气开发,年轻的娘子着胡服出入是风尚,谢忘之的阿娘還活着时,并不拘着她,甚至說想出去便出去,和别的郎君喝酒踏青,哪怕流连酒肆歌楼都无妨。但有一点,自己的身子要看顾好,不能随便让人碰到或是看到。

  然而现下贴着假山,谢忘之眼前就有個漂亮的小郎君,微微垂着眼帘,自然地俯身摸她的膝盖。

  分明隔着襦裙,裙裡還有厚厚的中裤,她却莫名紧张,心跳骤然加快,面上都红起来,盯着长生,沒能憋出话来。

  “东宫又如何?不過是太子妃,依附太子的女人罢了,她难道還敢派人去清思殿证实嗎?”太子妃在他眼裡還沒谢忘之的膝盖重要,长生才懒得花心思,再按了按,觉得指尖的感觉不太对。他皱了皱眉,有些烦恼,“膝盖疼嗎?”

  “不疼。但是先前跪着,好像有点僵。”谢忘之感觉一下,老实地說。

  “……那就怪了。”长生直起腰,皱着眉,“我刚才摸了摸,总觉得你膝头像是有些肿。按理现下正是疼的时候……你该不会冻僵了吧?”

  听他這么說,谢忘之一惊,隔了会儿,忽然想到什么:“你……你怎么摸到的?”

  “就這么摸的呀。”长生莫名其妙,“隔着裙摆,裡边不就是腿嘛。”

  谢忘之盯着长生看了一会儿,懂了。本来是稀松平常的事儿,但在他面前,她莫名地說不出口,从心底生出微妙的羞赧来,好像說出口了,就让這個郎君窥探到了什么秘密。

  她憋得满脸通红,绞着衣袖,支支吾吾:“我觉得……你摸到的可能是中裤……我怕冷,裡边夹的棉多。”

  长生微微一怔,沒忍住,笑了一下。他不太懂這個,但看谢忘之满脸飞红的样子,大概明白這时候不能笑。他赶紧强行把笑吞回去,含含糊糊地:“這也挺好的,免得冻得风寒。”

  谢忘之总觉得被嘲笑了,又羞又恼,但丽正殿是她自己去的,這么厚的中裤也是她自己穿的,就算被笑,她也不占理。她真答不出话来,只能瞪着长生。

  她不說话,长生也不知道能說什么,略显尴尬地盯回去。

  两個人都沉默地盯着对方,盯了一会儿,谢忘之认输,吞咽一下:“既然不是来传信的,你怎么会来丽正殿?”

  “本来的确是传信,只不過传的是长宁公主的信。”长生松了口气,“长宁公主要找太子,让我传信,既然太子不在,那這话找不到人說,我不如捞你出来。”

  “长宁公主?”

  “你不知道?”沒听說過也正常,长生耐心地解释,“长宁公主是平宜郡主的女儿。平宜郡主早年去世,丹华大长公主去得更早,长宁公主沒有母亲和外祖母的庇护,给她封個公主,让她自己开府,算是皇家的体面。”

  “也是可怜人呢。”谢忘之点头,“她找太子干什么?”

  “你可别說她可怜,沒人管着,她活得挺潇洒的,上回有多嘴多舌的言官弹劾她出入平康坊,被当众抽了一马鞭。”长生和长宁公主关系還算不错,笑笑,“她這几日进宫来玩,和太子平辈,意思意思传信邀請,反正太子也不会去的。”

  這倒好玩,谢忘之笑了一下,刚想开口,对面的长生忽然脸色一变。

  “怎……”

  话沒出口,一只手直接捂過来,谢忘之還沒来得及反应,整個人已经被长生抱在怀裡,扯到了假山后边。长生甚至腾出只手,半松不紧地捂在她嘴上,刚好把她本能的惊呼捂回去。

  谢忘之比长生矮大半個头,這么紧紧贴着,越发感觉到隐隐的压迫。长生一臂环在她腰腹处,另一只手捂着她的嘴,像是从后边揽着她,又像是把她嵌在怀裡。

  隔着织物,谢忘之都能感觉到少年臂上绷紧的肌肉,恰到好处,他看着是修长挺拔的身形,但绝对不孱弱。捂在脸上的那只手骨肉匀停,一根根手指像是用羊脂玉细细雕琢,食指的指腹略显粗糙,分明是温凉的,点在脸上却烧起一簇簇的火,烧得谢忘之面上又红起来。

  這回的心跳更明显,沒人說话,四周寂静,谢忘之清晰地感觉到胸腔裡的跃动,一下一下,简直让她头晕目眩。

  让人這么紧紧抱着,還是個少年,按理谢忘之该狠狠推开长生,照着他的脸打過去,但她只听见自己的心跳,耳边嗡嗡作响,居然连挣扎都忘了。

  “失礼了。”长生忽然松开手,“抱歉,我躲人。”

  谢忘之脸上還红着,赶紧往边上避了避,手背蹭過发烫的脸:“……你躲谁?”

  “长宁公主。”

  谢忘之一愣:“啊?”

  “长宁公主叫我传信,若是看到我在這儿,大概不会放過我。”长生叹了口气,给谢忘之指了個方向。

  谢忘之看過去,看见一高一矮两個身影,彼此间隔大概一尺,正在宫道上越走越远。矮些的那個一身襦裙,外边加了件披风,长发半披半挽,应当是长宁公主;高的那個看背影是個少年,披散的长发末端略有些卷。

  长宁公主稍稍抬头去看身边的少年,似乎說了什么,少年伸手抚過她肩头,大概是替她拢了拢披风。

  “是回纥的质子,名字译過来,是叫叙达尔。”长生猜出谢忘之在想什么,“我见過几回,人還不错,就是有些闷,行事也谨慎過头。当年回纥有异动,被镇压后送過来的,說是可汗的幼子。但毕竟是异族人,在宫裡沒少受欺负,长宁见不得這個,干脆把他带回府。”

  “這样啊。”脸上的热度還沒褪,谢忘之本能地觉得不能让长生知道,舔舔嘴唇,找了個拙劣的借口,“我该回尚食局了,不然女官要找我。”

  长生哪儿知道她的心思,以为确有其事,想想又嘱咐:“出了這么件事,近来可千万别再去丽正殿了。”

  谢忘之胡乱地点点头,低着头,匆匆地跑了。

  看她跑得這么快,好像要躲什么似的,长生莫名其妙,一时有些愣。他背靠假山,看着女孩的身影一点点远去消失,忽然回想起先前谢忘之通红的脸。

  他想到什么,摊开手,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這只手曾经环在女孩纤细的腰上,也曾捂在她脸上。

  “……害羞嗎?”长生低声說。他试着收了收手指,好像還残存着先前接触的感觉,女孩肤质细腻,摸上去像是新剥的荔枝。

  而她的嘴唇贴在他掌心,柔润微暖,像是個极轻的吻。

  太子妃又做了那個梦。

  梦裡是三月开春,海棠花开得正好。她那时還未出阁,同胞的姐姐也沒有,兰陵萧氏接到了大明宫裡来的請帖,大概明白是太子要借此选妃,就把姐妹两人送进宫。

  這是太子妃第一次入宫。红墙青瓦,太液芙蓉,来来往往的宫人,长安何其繁华富庶,而大明宫是长安城裡最繁华的地方,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堆在一起,迷了两個娘子的眼。

  走着走着,两人发现自己迷路了。先前领路的宫人不知道去了哪儿,她们在一大片海棠林裡打转,看来看去都是大片的花,艳红或者素白,交叠在一起,让人脑子发昏。

  在宫裡乱走是大忌,萧贵妃性子软些,急得眼泪都要下来,還是太子妃硬着头皮去找,看看有沒有宫人路過能问一问。

  走了一段,她在一株海棠树下看见了李齐慎。

  少年一身靛青色的大袖,站在花下,风過时花瓣扑簌簌地落下来,落在发上、染過袖口,甚至轻轻擦過眼尾,像是给他描了個妆。李齐慎踩着满地落花,神色平静,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睛,在太阳底下仿佛藏了一把碎金。

  太子妃那时還不知道他是谁,四周又沒人,只能上前去问,声音发颤,问的是东宫在哪儿。

  李齐慎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沒說话,只抬起手指了個方向。

  太子妃刚想道谢,李齐慎身后的海棠树突然倒下,粗壮的枝干直直地砸向她。她躲闪不及,惊恐地睁大眼睛,瞳子裡倒映出满树海棠,那些花开到极致,在刹那化作飞灰。

  太子妃猛地睁开眼睛,惊魂未定。她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全是细细的冷汗。她顾不上被汗黏在脸上的发丝,抬手按在心口,抚了沒两下,腹部忽然一阵刺痛。

  她一愣,先闻到浓重的血腥气,褥子上血迹渐渐晕开,像是梦裡的海棠花。

  太子妃盯着那片血迹看了一会儿,忽然尖声叫起来:“……来人!来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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