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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笑了起來,她覺得小野這人特別好,也特別可愛。
這天傍晚,顧愷在屋子裏翻出一小盒縫衣針和一小把細細的魚線,光頭備好了酒精棉花、鑷子毛巾等手術器物,讓小野臨時客串了一下縫傷口的醫師大夫,幫顧愷把後肩上的傷口縫好了。
小野說萬美玲做這蛇蠍美人做得十分稱職,顧愷的傷口在沖洗乾淨的情況下一眼看上去,幾乎能瞧見白森森的肩胛骨,害他一邊縫針,還要一邊忍住不能嘔吐。
小野共計縫了八大針,乍眼一瞧好粗好長的一條青褐色蜈蚣,模樣怪嚇人的。
因爲家裏沒有麻醉藥,顧愷只好冒充好萊塢大片裏的鐵桿硬漢史泰龍,硬生生的受了這八針慘絕人寰的皮肉穿刺之苦。
我不得不說,顧愷的忍耐力還是能讓人打從心眼兒裏升出敬佩的,在縫針的過程中,他腦門上豆大的汗珠落得跟傾盆大雨似的,他僵直着背脊宛若一尊黑臉包公,沒喊一聲痛,更沒道一句苦。
重新包紮好縫了魚線的刀傷,顧愷去換了身衣服,回頭跟微微說他有事要出一趟遠門,讓微微呆在家裏等他,他很快就回來;微微心裏狠狠一抽,毫不費勁的就猜到顧愷在這當口要去哪兒,去幹什麼;不過有前車之鑑在腦子裏提醒微微,顧愷的毒品生意依舊是個不能觸碰的敏感話題,她不敢貿然的張口去點破。
於是微微問顧愷要去多久?顧愷想了想,說:“大概三四天吧!”
顧愷後來就走了,他在這天夜裏帶着光頭以及萬美玲和小榮,跟周智林徐偉一道,分別乘坐五輛越野車,屁股後邊還跟了好幾輛三四米高的重型大貨車,排成一條長龍,施施然的駛出粗鐵拉門,消失在圍牆外邊黑漆漆的公路上。
天上沒有月亮,沒有星星,卻有大朵大朵的暗白色雲團隨風緩緩而動,映襯得整個天空飽滿而深透,墨藍着顯得格外深邃和寧靜,微微站在走廊上感受了一會清風落羽般的溫柔撫摸,就回到屋子裏取出對講機打開,靜候秦武。
她在這時候如此動作,實際上是因她心裏真的難以抉擇,她要把選擇權交給秦武。
這天夜裏的風異常的大,呼啦啦的颳了一整夜,關着窗戶臥室裏的藏青色落地簾子都被從縫隙裏灌進來的風絲掀得搖搖曳曳,微微知道春天的腳步近了,她想起在自己來此之前,曾跟善美和二哥說好了,臨近春節三人一塊兒回江平老家過年的,她在想,現在是不是已經到了自己離開這兒的時候?當然,離開這兒並不是離開顧愷,就算要離開顧愷,那也只是暫時的。
一覺醒來天光已經大亮,對講機開了一整夜,電量耗盡,也沒人呼叫過微微,微微嘆了口氣,再次把對講機塞進旅行袋裏,上面用揹包壓住。
咱們說,這時的微微並不知道,自秦武和老金前一天夜裏接獲她提供給他倆的,顧愷即將跟周智林徐偉去納崗縣木材加工廠往木材裏分裝海洛因運走的情報後,兩人就一直輪流守候在山路邊的荒草叢裏,守株待兔般的等候周智林和徐偉的到來,因爲他們倆現在已經無法完全信任微微了,他們倆寧願自己沒日沒夜的或趴或蹲在荒草叢裏,啃着幹糙的方便麪,被毒辣的陽光暴曬成非洲難民,也不願意再把全部希望寄託在微微身上了。
他們倆已經做出了自力更生的決定。
秦武跟老金後來兵分兩路,老金白天繼續留在山路邊上監視,晚上十二點以後返回那座小村子裏的落腳點,謹防有意外情況的發生;而秦武卻暗自跟在顧愷他們屁股後邊,去了黃勇慶的加工廠。
顧愷這一走,走了四天,微微在這四天裏,多半都跟小野呆在一起;小野有時候也會帶她出去散散心,兩人到對面那條大河裏去玩水,在寬廣的田野裏追逐。其中有一次,小野還帶微微去公路那頭五百米之外的那座小村子裏隨便走了走。
此間,微微一直沒看到秦武和老金,她不知道秦武已經追着顧愷他們走了;有天晌午,四嬸出門去孟代鎮上買東西,一時大意忘了鎖門,微微覓得這個機會,悄悄的跑到那座小村子的村口,敲了村口那戶人家的門,想找秦武和老金,但敲了好半天都沒有人應聲,微微不敢在原地多做停留,於是又折回來了。
事實上,微微去的時候是白天,白天老金壓根兒就不在屋子裏;好巧不巧的是,房東主人一家這天一大早就出門走親戚去了,也不在;我不知道老金潛伏在公路邊上是否留意到,微微曾經隻身一人從他跟前來回跑過兩次,但我知道老金和微微在這四天裏一直沒碰過面。
後來有一天,微微問小野爲什麼不跟顧愷他們一塊兒去,卻怎麼也沒想她這隨口一問,小野的答案竟讓她感動得幾欲掉下眼淚來,小野說:“我本來是要去的呀!可是我愷哥說你一個人在家會無聊,讓我留下來陪你說說話。”
小野的回答,再一次堅定了微微的信念,那就是:她要跟顧愷結婚,無論她跟顧愷的前途有多渺茫,她都一定要跟顧愷結婚,他們倆要永遠的在一塊兒。
我想咱們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人,都曾經有過這樣的體會:不顧一切的對一個人付出了感情以後,只要對方給予迴應,就會忍不住更加重視這段感情,投入於這段感情,義無反顧的,甚至變本加厲。
四天以後,顧愷回來了,跟他一起回來的,除了黃勇慶和黃勇慶手下那個叫瘦子的小個子男人以外,萬美玲和小榮居然也跟來了;這讓微微感到緊張和害怕,微微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麼毛病,每當萬美玲那張豔若桃李的臉出現在她的視線裏,她就會忍不住寒毛倒立,不停的打擺子;微微也很害怕老是朝她瞪眼面露兇光的疤子,但相比起來,她現在更害怕萬美玲。
光頭和此前去給黃勇慶當“監工”的疤子沒有回來,微微雖然感覺很奇怪,但她沒有去問顧愷,據她以往的經驗,問了,顧愷頂多會回她一句:光頭和疤子有事。
這天夜裏,微微就知道黃勇慶爲什麼會跟來了,因爲她看見顧愷把一個用舊報紙包着的鼓鼓紙包交給黃勇慶,憑這紙包的輪廓形狀,微微就知道里面裹着什麼,那是一疊錢,只是不知道是美元還是人民幣。
微微懷着僥倖心理,暗忖:黃勇慶回來是爲了拿他應得的那份勞務費,那萬美玲做爲黃勇慶的老婆,她回來肯定是爲了分享黃勇慶的勝利果實,順便跟黃勇慶一道享受數錢數到手抽筋的快樂,而並非是——特地叫了黃勇慶來找自己的晦氣。微微因此落了心。
由此分贓事件,微微也猜出了顧愷跟周智林徐偉的交易順利完成;雖然顧愷臉上一如既往的沒有表情,但微微能從顧愷說話的語氣和顧愷走路的動作中看出,顧愷他很放鬆,且心情不錯。
或許也就因顧愷心情不錯,翌日清早,顧愷一睜眼就給了微微一個特大號的驚喜,顧愷說他帶微微到緬甸來的初衷原打算是讓微微四處走走逛逛,體驗一下緬甸的民俗風情,但因他一直有事,沒怎麼落實這件事,現在有空了,他要帶微微去旅行,問微微想去那裏?
微微高興壞了,她一下就想到去仰光看大金塔和到曼德勒去逛古城,可她從牀頭櫃裏翻出顧愷給她弄來的緬甸商務簽證一看,距離簽證到期已是不到十天,而距離咱們中國的春節,也已經不到二十天,自古以來,咱們中國人過春節講究一個閤家團圓,除夕夜一家人湊在一塊兒喫頓年夜飯是必須的,這很重要;況且微微已經有好幾年沒回過家了,沒回過江平,要說她不想念她的父親,那肯定是假的。
微微心想,仰光和曼德勒離孟代都有點遠了,現在時間太緊,就算立即坐飛機過去,自己本就思鄉心切,再加上揣一計時器在兜裏,好好的旅行估計得演變成一趟火急火燎的走馬觀花,這樣又有什麼意思呢?
於是微微說:“你們這裏我一點兒也不熟悉,你隨便定個地方吧!”
微頓,微微又補充說:“顧愷,我這次出來得太久了,我有點兒想我爸,你能挑一個近一點的地方咱們倆去玩兒麼?玩兒完了回來,我想先回家一趟,屆時你能再找個人開車送我到瑞麗口岸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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