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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叫做洪那的地方,天空如往常一樣湛藍而遼闊,善美覺得什麼都未變,可又覺得什麼都變了。
遠處傳來一兩聲鞭炮炸響,空氣中隱隱的透着喜氣,善美暗忖:是時候該回江平了。
這一天,就在這樣茫茫無措的壓抑氣氛裏湊合過去了。翌日中午,微微和善美在吊腳樓對面的那家小飯館裏胡亂吃了點東西,善美就獨自一人跑洪那客運站去了。縱然老鍾說微微目前還不能離開洪那,但善美心想總舵主已經被他們逮捕了,自己和微微離開洪那是遲早的事兒,於是打算去問問到昆明的車一天有幾班?順便問問發車時間和坐車地點,提前做好準備。只因洪那比較落後,交通不怎麼方便。
善美前腳剛走,老鍾手下那個姓馬的警察後腳就來了;原來是老鍾他們在審問顧愷的事情上遇到了瓶頸,卡殼了。顧愷他承認自己的雪茄煙裏含有海洛因,他承認自己非法持有而非販賣這一盒子的雪茄煙,但他不承認自己是12?7跨國境走私販賣毒品大案的主犯頭兒,他甚至不承認自己的名字,他說他的身份證在前天傍晚就讓老鍾他們收繳了,他說他身份證上的名字叫“高強”,他說他不叫顧愷,他不是老鍾他們要找的那個人。
的確,顧愷頭兩天傍晚給那個交通警看的那張身份證上,印着的名字叫高強;除了那一盒子分量不足的雪茄煙,能證明“高強”非法持有毒品之外,老鍾他們沒有其他的任何一丁點兒證據能證明“高強”參與了12?7跨國境走私販賣毒品大案。
抓人是洪那公安局的的事情,量裁判刑是法院的事情。老鍾他們這會兒雖然能把這個案子移交檢察院,由檢察院起訴顧愷,但老鍾他們從顧愷手上獲取的這盒雪茄煙,僅有43支,經專業檢測,每支雪茄煙內含海洛因0。2克,即是說這一整盒的雪茄煙共含海洛因8。6克。根據咱們國家相關的法律規定,譬如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三百四十七條:走私、販賣、運輸、製造鴉片不滿二百克、海洛因或者甲基苯丙胺不滿十克或者其他少量毒品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並處罰金;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罰金。
根據這樣的規定,倘若檢察院在這時候向法院提起訴訟,以目前所掌握的證據,顧愷百分之百隻會被判上個幾年,而不會被槍斃;老鍾他們跟這個案子跟了那麼久,大夥兒都極其辛苦,誰會甘心呢!
這個案子的重點在於顧愷的身份確認,可顧愷的身份確認很飄忽,落不到實處;老鍾他們第一個想到的辦法是再次跟緬甸警方取得聯繫,希望緬甸警方能協助中國警方調查確認顧愷的身份,但緬甸警方回話說需要時間。
而老鍾他們拘押顧愷現在已經超過了四十八個小時,老鍾他們等不起了,逐是想到了第二個辦法,讓趙志新(趙鼻子)、白學景(白頭)、周智林和徐偉等這些早前落網的毒販頭頭在法庭上直接指認顧愷;可奇怪的是,趙白周徐四人作爲顧愷他們這個販毒集團的骨幹成員,一見着顧愷的照片,皆是搖頭,異口同聲說不認識照片上的人。
逐,老鍾他們又想到了第三個辦法,讓這四個人手底下那十幾號同夥站出來指認顧愷,老鍾他們挨個排查,挨個勸說,但這十幾號從犯的反映居然跟趙白周徐四人一樣,所有人都失口否認認識顧愷。
老鍾他們遇到的阻力很大,這阻力於老鍾而言,可謂是前所未有的挑戰,老鍾倍感焦慮,他肩頭的擔子一天重比一天;你說這人都抓到了,爲什麼會無法據實量刑定罪呢?
老鍾絞盡了腦汁,最後還是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無奈之下,老鍾轉而求助微微,他希望微微能替他答疑解惑,當然,他更希望微微能在法庭上指認高強,指認高強和顧愷就是同一個人。
當微微從這姓馬的警察口中瞭解到這些情況,當微微知道那盒子雪茄煙將成爲檢察院起訴顧愷的直接證據的時候,她心裏無端端的涌上來一股子巨大的憎恨,她憎恨她自己,她憎恨她自己把這盒子雪茄煙從揹包裏掏出來,她特別想拿把菜刀剁掉自己的右手手腕。
這盒雪茄煙,讓微微聯想到了萬美玲,微微一下就明白了這盒子雪茄煙爲什麼會出現在自己的揹包裏?——萬美玲想陷害自己,萬美玲她想神不知鬼不覺的置自己於死地。
微微記得在孟代的時候,那天顧愷憤怒之下差點砸碎萬美玲的手腕,萬美玲當時那滿臉怨毒的神色。微微琢磨着萬美玲一直把這事兒記恨在心裏,是以,萬美玲在自己和顧愷從壘固回到孟代家裏的這天夜裏,逮着一個機會,跑到樓上顧愷的房間裏把裝雪茄煙的盒子塞進了自己的揹包裏——萬美玲當時不是被疤子撞了一柺子被撞出堂屋的門檻的嗎?她往微微揹包裏藏雪茄煙的動作肯定就是在這時候完成的,她估計早就看出鄭海龍和疤子光頭等人不會放過自己,她早前就預料到顧愷會帶着自己落跑的。
多麼有心計的女人哪!微微打了個寒顫。同時,微微更覺痛不欲生,更覺自己可惡到了極點,顧愷給那個交通警察看的那張身份證,是假的,那個交通警察當時原本是沒看出什麼端倪來的,可恨的地方在於:他檢查完顧愷的身份證,讓微微出示微微自己的身份證,他從微微的身份證上看見了微微的名字,他想確定什麼,於是他問微微:你叫秦微微?微微答:嗯,我是秦微微。
問題就出在微微當時回答的“我是秦微微”這五個字上,微微當時並沒有考慮到自己在許多跟老鍾他們有聯繫的警局內部,已經成了名人,已經家喻戶曉,那個交通警察一聽她叫秦微微,能不懷疑坐在她身旁的顧愷麼?能不把顧愷抓起來麼?
微微本不欲“抓伯人”,但顧愷這個“伯人”卻因微微而被警察抓了起來,且即將會被判刑。縱然微微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可事態的發展還是印證了那句老話: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假如這時誰給微微一把刀,她估計都能有勇氣一刀捅死自己。
微微愧疚得淚流滿面。她就想不明白了:顧愷怎麼就那麼倒黴呢?顧愷怎麼就愛上她這樣兒的死禍害呢?
微微後來在洪那公安局老鐘的辦公室裏見着了老鍾,很奇異的,她居然還見着了秦武和老金。微微只來得及跟秦武打個招呼,老鍾就插話表明了自己希望微微在法庭上站出來指認顧愷的意思。微微瞧瞧老鍾,又瞅瞅秦武那張曬脫了皮的娃娃臉,呆呆的佇在那裏,她竟不點頭說好,也不搖頭說不行。
秦武見她一直瞅着自己,輕聲說:“微微,你心裏不要有想法,二哥我也是剛剛纔到。方纔我聽我們隊長說了一些關於你的事情,還有那個姓顧的事情。那啥……你有,你有什麼話回頭咱們再說,你先考慮一下要不要站出來指認那個姓顧的。”
微微哭喪着臉,還是不作聲。
良久以後,老鍾嘆了口氣,說:“微微,我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可我也希望你能理解一下我們,理解一下你二哥秦武,他和老金爲這個案子不辭辛苦的遠赴千里,整日整夜的貓在荒郊野外,付出的辛勞是常人難以想象到的。他們倆喫方便麪住山洞,你是知道的,他們倆趴在草地上監視,一趴就是一整天,全身都曬脫了皮,你現在也是看見的……我這不是在逼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考慮考慮,我不忍心眼睜睜的看着我們付出的一切付諸東流打水漂……。”
老金窩在沙發角落裏,鏗聲說:“反正現在人我們已經抓到了,無關緊要的廢話不必再說,我只希望秦小姐你能堅守承諾,完成你最後的任務。”
微微垮着一張臉,細聲細氣的說:“早前我只答應你們,說我會協助你們抓捕顧愷歸案,但我沒說要協助你們將他……將他……正……正法。”
微微的話音剛落,老鍾驀然暴吼:“你有國籍吧?你的國籍是中國吧?中國的法律規定,具有中華人民共和國國籍的自然人,是爲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公民。那麼你作爲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公民,你就有義務協助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警察辦案,這是常識,你不會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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