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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的本來就全部是事實……!”念頭一轉,善美隱隱覺着不安,她說:“鍾隊長……你們盤問我這麼多事兒,是不是……微微……微微那邊出了什麼問題?”
老鍾頓了一下,點點頭,“……是的,本來我們已經抓捕了顧愷,但顧愷在微微的謀劃協助下,又逃了。呃……你也不是完全不相干的人,我就簡單的說一說目前的情況吧!一,我們這邊還會繼續追捕顧愷和餘下的犯罪嫌疑人。二:我們稍後會對秦微微下逮捕令,檢察院會以私放犯罪嫌疑人或者以包庇罪起訴她,這個事情微微父親已經知道了的。”
善美急了,說:“那,那……,鍾隊長,我剛剛告訴你的這些事兒會不會影響到最終判決?”
老鍾望着她,既不點頭,也不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現在唯一能告訴你的,就是咱們國家的法律,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也不會包庇任何一個罪犯。感謝你今天對我們工作的大力配合,辛苦你了,好好休息吧!”
……
秦武遺體的火化時間,安排在這年年初五的早上十點鐘。頭天下午,單位和家屬就張羅着給秦武換上嶄新的藏青色警服,配上鮮花,並且化了妝,第二天早上的火化過程很簡單,沒什麼可說的,完了骨灰裝進盒子裏被人送到微微父親手裏。正所謂葉落歸根,老鍾他們原是想讓微微父親把秦武的骨灰帶回江平老家去的,但微微父親說洪那這座小城是秦武生活過的地方,是秦武戰鬥過、奉獻過青春的地方,秦武喜歡這裏,就把他留在這裏吧!
依照微微父親的意思,秦武的骨灰後來被葬在洪那市市郊一處名叫碧海園的公墓裏,葬在衆多松樹其中一株下面。下葬當天秦武生前的很多領導和同事,以及朋友、包括秦武生前的對象小吳的母親,都前來跟秦武道別。所有人都對着那株新栽種的幼苗鞠躬,所有人都溼着眼睛爲秦武祈禱,祝福秦武一路走好。我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秦武是個英雄。
善美永遠也忘不了她最後見着秦武時,秦武的模樣。他一改平日裏的嚴肅和嚴厲,面容寧靜、表情祥和的躺在白色的牀單上,異常的清秀乖巧,除卻他身上筆挺莊重的服飾,就憑他那模樣,免不了讓人誤以爲這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男孩子睡着了。
善美覺得,秦武是真的長得很漂亮。
落土完了當天,當着微微父親的面,微微被老鍾他們一紙逮捕令帶走了。大夥兒千萬不要認爲老鍾這人很殘忍,事實上,老鍾對微微已是很講情面了,他至少讓微微親眼看着秦武入土爲安了。
微微被帶走的時候,微微望着自己的父親哭了;但父親一眼沒望她,更沒哭,父親就說:我回江平去了。這讓微微感覺很難過,很悲傷,悲傷到近乎絕望。而她的這份絕望從她被帶走的那一刻起,就深深的扎進了她的心房,流入了她血管,像病菌一樣跟血液生死共融;以致在後來的很長一段日子裏,無論她表面上多麼善待、孝順她的父親,她內心深處都不能原諒她的父親,甚至可以說是怨恨她的父親。
當天下午,父親謝絕了老鍾欲施以幫助的好意,獨自拎着秦武的兩大口袋遺雜物品到洪那客運站去坐車。善美中途接到消息,慌忙追到客運站去送行。
微微父親上車後,客運站的工作人員拉開了客車底部的儲物箱,善美放東西的時候,一隻口袋偏了一下,掉出一本黑色的筆記本來,善美拾起這本筆記本,順手翻了一下,發現是秦武的日記本,當即心中狠狠一激靈,鬼使神差的想也沒想就把本子取出來留在自己身邊。在前文的講述裏,我節選的那段關於秦武面對秦微微給自己磕頭下跪時秦武的心情,就是出自於甄善美手中的這個日記本。
當然,這個日記本再怎麼說也是秦武的遺物,甄善美無權私自收藏,後來甄善美曾把日記本交還給微微父親,只不過微微父親隔天又把日記本再次贈給了甄善美。微微父親贈善美本子的時候曾說過一句話,這句話讓善美一直覺着很感動,很窩心,微微父親說:你父親這輩子幹得最正確的一件事,就是把你教育得竟善良又美麗。
微微父親回江平後的第三天,善美的父母親也離開了洪那,貌合神離的兩老臨行前又爲善美該跟誰走吵了次架,可善美斬釘截鐵的表態,她既不會跟父親回江平去插足父親現有的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也不會隨母親去廣州打擾母親跟叔叔快樂的二人世界,她要留在洪那。
兩老拿任性的善美沒轍,逐是分別給善美留下一筆錢,然後走了。
善美拿着這筆錢,購置了兩隻手機,並刻意的更換了她準備送給微微的那隻手機的手機號碼。事到如今,任是善美再怨恨微微,她也不得不冷靜下來爲微微的出路和前途考慮,畢竟微微是從小跟她一塊兒長大的姐妹,她愛微微,她對微微有感情。
善美早前就打聽過了,微微犯的這事兒還沒定性,在押期間是可以與外界通話的,只是通話內容會被監控,且有時間限制。當然,手機也是不能落微微手裏的,得交給看守所裏負責看守微微的女警。
除此之外,看守所還另有規定,開庭前期,除了犯罪嫌疑人的辯護律師和直系親屬,任何人不得探望犯罪嫌疑人。善美剛打算着手去給微微請律師,就接到微微父親的電話,微微父親在電話中告訴善美,說他已經託人從昆明給微微找了個姓高的律師,這是他最後能爲微微做的事情。
而微微自打這年年初五被捕,直至過完農曆三月三上巳節後開庭,自由慣了的她在看守所裏呆了整整三個月。善美不知道微微是怎麼熬過這三個月的,因爲微微出來後對她在看守所裏的生活隻字不提,她始終保持緘默。現在想起來,善美覺得微微此後三年的自閉和冷漠就是在那時候落下的,只是當時沒人意識到罷了。善美還記得她在第一個月時給微微打電話,微微的情緒還很焦躁很不穩定,到了第二個月兩人通話,微微自閉的情況就始見端倪了,無論善美怎麼安慰她,勸導她,她都不說話,就算偶爾說上一兩句,也僅是發出嗯哦好之類的感嘆助詞;第三個月,善美再給微微去電話,看守微微的女警就會告訴善美,說秦微微不想接電話。
咱們不知道微微在那三個月裏經歷了怎樣的一種心理上的痛苦和折磨,只是在開庭前夕,善美給微微打最後一通電話,告訴微微檢察院的調查取證就要結束了的時候,微微哭了,她告訴善美,說自己好像是病了,晚上睡不着覺,沒日沒夜的頭暈,暈得恨不能立馬死掉,才舒服。善美吼她,說秦微微你怎麼回事兒呀?你信不過我和高律師是不是?我告訴你,高律師對這方面的案子可是很有經驗的,高律師在咱們整個雲南省是出了名的能言善辯,你就放一百萬個心吧!
微微說:善美不是的,我不是信不過你和高律師,我就是心煩,心慌……!
善美吼:你慌什麼呀?沒事兒的,相信你姐姐,你姐姐一定不會讓你有事兒的。
微微哭着說:我不是怕自己會有事兒,我害了我二哥,我犯了那麼大的錯,哪怕他們關我一輩子,也是應該的。
微微間接害死秦武這事兒,善美心裏一直無法釋懷,她原就還憋着氣呢,一聽這話更覺添堵,她紅着眼睛吼微微,說:秦微微你丫的你有點兒志氣行不行啊?你姐姐我都沒怪你,誰敢怪你了?啊?總之你他媽的你給我記住,在法庭上按高律師說的去做,就對了。姐姐我不怕把實話告訴你,我心裏恨着你呢,可丫的我這次不把你個腦殘的傢伙給弄出來,我心裏更覺對不起秦武,我他奶奶一氣之下憋不住,沒準兒就跑山頂上去跳懸崖了。
善美吼完,就把電話掛了;跟着,她就哭了,因爲她想起了秦武。
而微微就是因爲善美的這通電話,更改了供詞,她放棄了消極抵抗,開始積極的配合高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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