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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一剎那間,微微騰地從牀上跳將起來,直接縱身一躍撲到顧愷身上。顧愷的反映向來敏捷,但不知道當時他爲什麼會猶豫了一下,竟是伸手來接微微;微微從上而下的俯衝力道極大,顧愷被她這一跳一沖沖了個趔趄,仰面跌倒在地。與此同時,他手中的槍也被撞掉在地。
微微驚惶惶的從顧愷身上爬起來,一把抓起地上的槍折身就朝善美站立的方向跑過去。待她回過身來,顧愷已是從地上站起來了;他朝微微伸出一隻胳膊,壓着嗓子喊:“槍給我!”
微微驚恐的瞪着他,想了一下搖頭,說:“別過來。”
顧愷皺了皺眉頭,又重複了一遍,“槍給我!”跟着,他擡腿朝前邁了一步。
微微仍舊搖頭,她厲聲大吼:“我叫你別過來,否則我就對你不客氣了!”話落,她舉起手中的槍,把槍口對準了顧愷。
顧愷僵了一下,盯着微微手中的槍一邊冷笑,一邊說:“想開槍殺我?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吧!”
微微持槍的手原本是不抖的,但顧愷一說這話,她的手就開始無端端的打顫,她很害怕。顧愷估計也是瞧出了微微這會兒的虛張聲勢,他陰惻惻的笑着竟然又朝前邁了一步,“想殺我,就開槍吧!”
“顧愷……!”微微氣虛的喊,她又急又怕,食指扣住扳機滿手心的濡溼。
善美白着一張臉,顧愷陰寒的笑容落入她眼裏,致使她突然憶起秦武一槍打死鄭海龍這碼子事兒來——這人是來尋仇的!善美一想到這茬,更是嚇得面無血色。
隨着顧愷距離微微和善美越來越近,繃在微微和善美兩人腦子裏的那根弦也越來越緊。四米,三米,兩米……陰白的光線下顧愷高高的身影已經近在咫尺,黑色的偌大影子投映到兩人身上,好似魔影般被人定了格。
顧愷朝微微伸出的那隻胳膊驀地上揚,看似只差猛地一揮,微微手中的槍便會被他搶走了……說時遲,那時快,只聽“砰——!”地一道震天槍響,不怎麼亮堂的房間裏,顧愷咚地一下跪倒在地。
那小保姆是什麼時候站在微微和善美身後發愣的,微微和善美並不知道。顧愷剛跪下身去,微微和善美就聽見身後傳來小保姆高亢的尖叫,緊跟着這小保姆一頭撞在門板上,莫名其妙的暈了過去。她應該是被嚇得癡傻了。
正所謂人嚇人,嚇死人。我估計屋子裏當時除了受傷的顧愷,其餘仨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驚一乍弄得驚慌失措,分不清東南西北,唯有心跳如雷,包括開槍的微微在內。事後,微微曾告訴善美,說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她當時爲什麼會開槍,她自己也弄不明白她爲什麼不朝着顧愷的胸口開槍,反而朝着地面的方向打了一梭子彈。
微微說完這話又哭了,善美安慰她說:那是因爲你心裏並不打算真的傷了他……。
依照我個人對秦微微的瞭解,我認爲甄善美當時的分析還是準確的。
……只是很遺憾的,秦微微那天晚上還是打傷了顧愷——她那天晚上也許是太過驚懼了,她朝地面開的那一槍,沒掌握好角度和方向,一槍轟在顧愷的大腿上;於是,顧愷就落下了殘疾。
顧愷這個男人很多時候都令我感到佩服,只因他身上具有的果斷決策力和堅強意志力。據甄善美描述,那天晚上秦微微打傷他以後,他咬牙拖着那條流血的腿,飛快的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的迅速朝窗戶邊蹭過去;他沒有選擇沿着外牆壁的斑駁棱角往下爬,或許是因爲以他現在的腿腳狀況,他不便攀爬,又或許是因爲他擔心那聲槍響會在短時間內惹來更多人,甚至招來警察;所以他爬上窗戶,縱身一躍,便從二樓上直接跳了下去。
顧愷跳樓以後,微微和善美跑到窗戶邊伸出腦袋去探望他。他在路面上奮力的掙扎了約莫兩分鐘,兩分鐘後半跪半爬的匐在地上挪動了一小段路程。末了,他竟然站起身來曲着那條傷腿,單腿一蹦一跳的倉皇得宛若一隻喪家犬轉過這棟紅磚小樓的拐角,無聲無息的消失在小樓旁邊的那座石橋上。
顧愷遁逃之後沒過多久,甄善美家裏就聚集了十幾個人,皆是些循着此前那道震天槍響而來的左鄰右舍,這十幾個人抱持着看熱鬧的心態,揪住微微和善美問東問西。微微和善美驚魂未定,倉促之下胡亂找了些瓦斯爆炸之類的理由搪塞那些鄰居,好不容易纔勸走了幾個人。那小保姆躺在一樓客廳裏的沙發上,讓人餵了點水以後,悠悠轉醒,她剛一醒來,就指着二樓客房尖聲怪叫:“槍……歹徒……開槍!”
這下好了,閒來無事的某個好事之徒趁着微微和善美不留神,就跑二樓去了。甄善美家二樓那間唯一的客房裏的地板上,還拖着一條未來得及擦去的殷紅的血跡,那血跡,自然是顧愷遺留下來的。
血跡從客房中央,一直劃到窗臺上……縱然有一百張嘴巴,也是解釋不清楚了……。
這天夜裏,甄善美家炸開了鍋……江平不比其他大城市,但凡這座小城裏出點兒什麼事情,第二天保管會傳得人盡皆知,更何況這條年代久遠的小巷子呢!所以,這天晚上,居住在這條小巷子裏的街坊鄰居幾乎都涌到甄善美家裏來了,微微父親也來了,緊跟着,派出所的同志也出現在甄善美家裏。
警察首先勘察了現場,且特別察看了甄善美家屋後路面上的那灘掙扎過的血跡。然後把微微、善美和那小保姆叫到一邊,逐個盤問,他們盤問事發的經過,盤問歹徒的長相……問得不僅詳細,還具體。
微微和善美極有默契,她們倆不約而同的把顧愷的出現描述成一樁尋常的入室搶劫未遂案,她們把客房裏的血跡描述成微微用刀攻擊罪犯所實施的正當防衛的證據。罪犯作案動機不明,罪犯長相沒看清,罪犯來歷更不明……什麼都不明的流竄作案,在全國的很多地方都時有發生,這樣的解釋原本也算是合情合理的;只不過,當警察盤問到那個小保姆的時候,那小保姆傻乎乎的給警察更正了一個環節,她說:“秦小姐不是用刀刺中那個歹徒的,她是開槍打中那個歹徒的。槍聲很響,好多人都聽見了。”
盤問小保姆的那警察驚呆了,他板着臉語氣嚴厲的問:“她那裏來的槍?”
小保姆說:“那個歹徒讓秦小姐把槍給他,看樣子槍應該是那個歹徒的。”
警察問:“槍竟然是歹徒的,那槍又怎麼會在秦小姐手裏?”
小保姆答:“不知道,我跑上樓來,只看見那個歹徒讓秦小姐把槍給他。”
警察又問:“歹徒的槍竟然落入秦小姐手裏,那他爲什麼不跑?還給秦小姐要槍?”
小保姆呆了一下,想了想,這才說:“秦小姐好像是認識他的,我聽見秦小姐叫他的名字,叫什麼顧愷的……。”
警察盤問那小保姆的時候,微微和善美都離得遠了,是以她們倆沒聽見這小保姆的話,可站在一旁的微微父親聽見了……這是她們倆的疏忽……顧愷?我想:“顧愷”這兩個字,對老人家來說,跟一顆驚雷也差不了多少了。
……微微跟那十惡不赦的毒販還有聯繫?
……微微跟那要了秦武的命的大毒梟還有聯繫?
我猜老人家這會兒肯定感到不可思議——他肯定對微微感到失望的吧!
老人家接下來的舉動,確實印證了我在聽到甄善美的這一段講述時,我的猜測。他步伐沉重的踱到微微身邊,突然掄起手中柺杖,憋足了勁兒大力拍到微微身上,一記緊接着一記,就跟發了狂一樣。微微尖叫着左躲右閃;然而,老人家打人打得實在是有技巧,左一下肩頭,右一下腿腳,他彷彿能算出微微閃躲的方向,所以記記不落空。
包括甄善美在內的所有人都被嚇傻了,全都愣在原地,瞪着微微父親教訓微微。
後來,氣喘吁吁的微微父親被幾個鄰居拉住了手,派出所的同志跟着就把微微、善美和那小保姆一齊帶走了。
紙終是包不住火,她們仨被帶到派出所裏隔天一早讓警察仔細一盤問,真相就曝光了,不僅微微手上的槍械被警察沒收了,顧愷這特大號毒販藏身在江平這事兒也曝露了……清晨,太陽剛剛升起來,微微父親就聯繫上了洪那公安局的老鍾,電話那頭的老鍾一聽顧愷出現在江平,驚得合不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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