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基情与姬情 作者:未知 蒋纬毕竟心性颇佳,虽然因为脑补過多而生出嫉妒之心,但也正因脑补過多才越发明白(?)墨天微的不容易,因此嫉妒很快便平复了下去,转为浓浓的赞叹,以及更为澎湃紧迫的修行之念! 待得墨天微收剑,他眸光炽热地望着浅笑盈盈的俊美少年,心中暗暗下了决心——墨天微,终有一天我会胜過你的,只盼你快些将修为赶上来,我才好挑战你! 心中想着,他转身离去,终究還是忍不住再回头看了墨天微一眼。 却见晨光之中,那人收起笑意,神情无悲无喜,一张侧脸晶莹无暇,若珠玉生辉,迎着激荡的山风,衣袂飘摇,宛若传說中吸风饮露的仙人,站在凡人不可触及的彼岸,七情不侵,六欲不起,逍遥于天地间。 ——美人如花隔云端。 蒋纬不由得想到這句诗,更是忍不住脸颊微红——话說我为什么要看一個汉子這么久啊?! “一定是修炼太久,脑子坏掉了。” 蒋纬喃喃自语,再不敢久留,飞也似地下山去了。 · 再听到墨天微的消息已是大半年后,此时正是他们入门第六年。 是日春光正好,春风骀荡。 蒋纬背靠一株大树而坐,轻轻擦拭着手中长剑,目光落在水潭附近郁郁葱葱的杂草上,眸光飘忽,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春日,万物复苏,草长莺飞,正适合他理解“木”之一道剑法中最易被领悟的【生长】剑意,是以這些天以来,他愈发勤勉,连任务都沒去做了。 每有懈怠之心,他便想起那日在山崖之上练剑的少年,暗暗鼓舞自己——比你更有天赋的人都沒松懈,你有什么理由偷懒! 潭水青碧,波光粼粼,游鱼追逐飞鸟白云的倒影,虫豸于草间花中鸣叫声声,一派春和景明。 蒋纬擦剑的手不自觉停了下来,整個人的气息忽地变得有些缥缈,仿佛进入了另一個世界。 這正是所有修士渴望追求的顿悟状态,于此时,修士的领悟能力将急剧提高,许多平时不解的谜团亦会迎刃而解,胜過闭关数月数年。 倏尔,蒋纬霍地起身,手中长剑一转,摆出一個起手式,旋即身形一动,长剑舞出稀疏几朵剑花,恰似一方白雪琉璃世界中早发几枝红梅,斩开料峭春寒,破出一片春光,顿时寂静无声的天地因之有了萌芽的喧嚣,有了生长的欢笑。 剑影越来越急,几乎教人看不见真正剑身何在,只觉那一团炸开的光芒裡,流淌過春回大地时千树万树芳蕊初绽的盈盈暗香,又有开到荼靡时落英缤纷铺满地的富丽迤逦。 蒋纬不自觉露出一分笑意,剑光变幻间再沒有以往的阻滞沉凝之感。接着他又接连换了几套剑诀,那三尺青锋仿若他手臂的延伸,无论什么剑法舞来都极尽贴合剑法本意,這正是圆转无缺之境大成的体现。 剑光在水潭边的一隅天地纵横蔓延,锐气森森,但却奇异地控制住沒有伤害四周的花花草草,仿佛剑法有灵一般。 良久,蒋纬终于收剑,静静站定,思索片刻,渐渐从顿悟之中醒来。 刚刚被如此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事眷顾,蒋纬自然喜不自胜,更何况在方才短短不到一個时辰中,他的剑道有了令人惊喜的进步。 “是时候去剑窟磨剑了。”蒋纬喃喃自语。 大半年前那次打道回府后,他意识到自己的剑法還多有不足,远沒有高明到足以进入剑窟,即便那时候入内,也只能给他一些经验的累积,却不能帮他完成质变,于是他忍耐住内心的渴望,一直沒有再踏足剑窟范围一步。 终于在今天,他达到了圆转无缺之境大成,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领悟剑意的前提,是“心”“技”“体”三者皆有一定水准。 其中,“心”自然是指对剑法意境的领悟。 之所以他们现在修炼剑法学的都是成套剑招,其中变化多有不足,是因为体悟剑法中的意境是现如今重中之重,尚无须与人争斗。 待得“心”這一道有些领悟,便当入剑窟,与其中剑鬼争斗,于战斗之中学会招数变幻,磨砺出所谓的战斗直觉——這便是“技”了。 与二者并行的乃是“体”,這却有两种含义,一是指修为,二是指剑体。 修为自然不必多說,再精妙的剑法,修为不足,施展出时威力自然大大削弱。 剑体却值得专门详述。 剑体,是所有真正的剑修都具有的一种法体,自然也有先天与后天之分。先天剑体极为罕见,近年来已不曾听闻;后天剑体說来玄奇,其实道理与法修借天雷、罡风、重水等淬炼法体大同小异,无非是剑修在打磨剑意时,剑意同时也在淬炼剑修身体,剑意逐渐凝炼,于是可以将剑修身体的皮肉血骨一点点改造得更适合剑道修行,是以亦称之为【剑体】。 显然,尚未领悟剑意的蒋纬在“体”這一项上并不达标。 但剑窟之所以被称作剑宗立派根基之一,自然有其神异之处,并不仅有磨砺剑技之用,還能用剑鬼的剑意来淬炼剑修剑体——各种玄妙,却不是蒋纬這等還在外门的弟子可知的了。 “蒋师兄!蒋师兄!” 正当蒋纬思索着接下来的修炼计划时,忽地听见有喊叫声自远及近,似乎寻他有什么要紧事。 蒋纬目光一冷,便见一個同样穿着外门弟子蓝色道袍的少年朝着水潭奔了過来。 那人跑时還四下张望,看见蒋纬时眼睛一亮,脚步又快了几分,飞也似地来到跟前,气喘吁吁,“蒋师兄,可让我好找!” 蒋纬却不理会他,直接问道:“张师弟,找我何事?” 张岳看出蒋纬似乎心情不太美妙,立即正色,道:“蒋师兄,上次你不是让我注意那位墨师弟的动向么……” “墨师弟发生什么事了?”蒋纬心中一急,连忙追问。 张岳听出他语气裡的急切,很是惊讶,不知道蒋师兄什么时候与那废柴有了联系,還竟然混得很熟的样子? 不過疑惑被他埋在心底,他道:“确实发生了一件与他有关的事情。那吴陶然好生跋扈,竟逼迫墨师弟接了一個危险任务!” “什么?”蒋纬不由失声低呼。 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反应過激了,立刻平静下来,“将此事来龙去脉详细告诉我!” · 慎行峰。 一叶云舟悄然而落,从中走出一位衣袂翩翩的少年。 少年年纪尚幼,眉宇之间還残留着几分稚气,但其容颜俊美,眉目清逸,仙姿玉貌已显露端倪。兼之神色冷肃,不苟言笑,配上一身蓝色法衣,便教人觉得此人恰若幽幽深海中一湾冰蓝寒水,又若峥嵘险峰上一抔皑皑白雪,深邃迷人的同时却又拒人于千裡之外。 当然,以上皆是加了美貌滤镜后的效果图,假若将此人颜值调低几個档次,那么只需要简单一個词组便能形容——颓废中二少年。 颓废中二少年的心情与她那恍若谪仙般不染尘埃的美貌毫无共同之处,她的脑中正在上演一出自编自导自演的连续剧——剧情可概括为【废柴少年绝地逆袭,手刃仇人吊打反派,后宫三千左拥右抱——呃,這個沒有——走上人生巅峰】。 思想让人画地为牢,也让人神游万裡,现实已经如此残酷,开個脑洞让自己爽爽似乎也无可厚非。 如果說醉酒是因为给了自己一個逃避的理由而显得美妙绝伦,那YY也正是如此——总有酒醒的那一日,也总有YY大结局的那一刻,到时候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不過是片刻销|魂。 事实說明,脑洞开再大,也修炼不出念动力让咸鱼翻身。云舟已到站,YY连续剧也得暂停,回到现实中,会YY的废柴還是废柴。 逆袭遥遥无期,仇人不知是谁,路人嘲讽依旧,人生加速下滑——墨天微啊墨天微,今天又是满满的丧气的一天呢! 思绪飘飞着,墨天微也不知怎么就进了庶务殿交完了這一次的剑窟守卫任务,又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抬眼望去,朝云千裡,霞光万道,四面雾海翻涌,群峰竞秀。胜景依旧,又岂会因人而易? ——或许会,只是這人却并非她墨天微而已。 又是大半年過去,墨天微觉得自己大概真的要完蛋了。 其实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居然在一條看不见希望的路上坚持了這么久,還沒有放弃,這真的不像她。 坐上云舟,朝明霞峰而去,墨天微神思不属,不知不觉间前世今生之事渐渐混淆,她开始迷惘,命运如此安排究竟有何用意,给她第二世的机会便是要让现实再度证明她的失败嗎? 有人說,人在一帆风顺时往往意气风发地以为人定胜天,而在穷困潦倒时便会甩锅给命运无常与天命难违。 当“命运”這個词反复出现在思绪之中,便說明你已经渐渐放弃挣扎,在失望乃至绝望之中随波逐流。 墨天微开始回忆這短暂的第二世,刚来时那种逃脱藩篱后的兴奋难持,引气入体后的意气风发,入门时的雄心壮志,以及漫长的近六年的沉寂无望。 事情发展到现在這一步其实早有预兆,她的修为毫无寸进,修炼三级基础剑法已经力不从心,剑道上的进境愈发缓慢几近于无,原本就岌岌可危的骄傲,该用什么去支持呢? 也无怪乎墨天微近乎绝望了。 不知想了多久,墨天微回到了明霞峰,這一次她准备闭关,修炼到炼气四层再出关,說不定到时候一切会有所改变? ——嗯……大概吧? 思绪飘忽的她并沒有注意到路過之人看见她时各色各样的目光——看到也不会介意——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像是一個画地为牢的囚徒。 直到被人拦住去路,她才猛然惊醒,被自己刚才的状态吓出一身冷汗。 “心魔……竟然又复苏了么……” 墨天微清亮的眼中掠過一丝厌恶,她讨厌這样宛若案板上的鱼一般毫无反抗之力的自己,這让她想起前世的阴影,总觉得自己依旧是那個绝望的阶下囚。 不能就這么坐以待毙! 她的眸光渐渐转冷,心中盘算着该怎么将那只该死的心魔抓出来抽筋扒皮砍成十七八段——让她想起从前,便是无可饶恕的罪孽! “喂!你听见沒有!废柴墨,你……” 說话之人突然便噤声了,因为他对上了那双眼睛,闪着冰寒刺骨光芒的眼睛,倒映出趾高气昂却又卑若尘埃的自己的眼睛。 短暂的一窒后,他忽然出离地愤怒了,固然有刚才居然被那個炼气三层的废柴吓到的恼怒,更多的却是因为——那样清澈以至于似乎能让他人心中黑暗无所遁形的眼睛,真是太讨厌了! 他冷笑一声,傲慢道:“废柴墨,吴师姐让你過去。” 墨天微瞥了他一眼,微微皱眉,這人她认识,吴陶然的一條狗腿子,也是吴家族人,旁系庶出,貌似叫吴襄? 每次与這人遇见,总会发生一点小纠纷,因为墨天微瞧不起吴襄的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吴襄气愤于墨天微废柴一條不会做人,两看相厌,纷争自成。 不過墨天微很快收回视线,懒得看他,却是望向不远处众星拱卫着的美丽少女——那便是吴陶然。 吴陶然容貌甚美,芙蓉如面柳如眉,那张温婉秀丽尽态极妍的脸可以說是偶像剧白莲花女主的标配,楚楚动人。 然而她走的却并不是扫地恐伤蝼蚁命的圣母路线,反倒极为霸道跋扈,反差略萌。 墨天微与之结仇,說起来十分简单,无非是因为墨天微刚入门时与她、蒋纬三人齐名,然墨天微是废柴一條,自然便让吴陶然感觉受到了侮辱。 這也沒什么,顶多眼不见为净,吴陶然看不顺眼的人不知凡几,墨天微算老几?她天天忙着找茬,实在是沒有功夫搭理墨天微。 两人相安无事了两三年,却不想因为一個意外再度结仇。 起因是,墨天微长得越来越好。 当然不是吴陶然心眼比针小见不得人长得好,恰恰相反,她喜歡美人,一群跟班都是男的俊女的靓,某次在庶务殿偶遇前去交任务的墨天微,顿时拜倒在其制式法衣下,希望能得到美人青睐。 墨天微……墨天微沒有想到自己人生第一次被调|戏居然贡献给了一個妹子,一时之间脑洞开得无限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坚信她是汉子,但毕竟真身是妹子,墨天微顶多在心裡口花花两句“哎呀妹子真萌嫁我吧”之类的,面对现实中的妹子表白,略方。 前世看過的无数电视剧、小說告诉她,女扮男装后撩妹子是有生命危险的,比如《新女驸马》冯素珍。 为了自己的生命财产安全,为了剑宗的和谐安定,墨天微毫不留情地拒绝了,留下一個高贵冷艳的背影。 玻璃心的吴陶然妹子伤心不已,却又得知這美人居然就是墨天微那個废柴,顿时化悲痛为愤怒,忍不住被害妄想地认为這是墨天微故意戏弄她,从此粉转黑。 墨天微并不能理解萝莉粉的诡异脑回路,她有什么办法,她也很无奈,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有些人還总爱乱入她的人生副本自愿充当守关BOSS,对此墨天微沒有别的想法,能怼回去的绝不忍着,我又不是你爸妈╮(╯▽╰)╭。 两人正式交恶。 “不知道這妹子又在想啥,”墨天微被吴陶然那含怒带怨的眼神看得寒毛直竖,腹诽不止:“我又不是负心汉,用這种眼神看我干啥啊這是!” 吴陶然见墨天微迟迟沒有动身,更是气恼,白嫩嫩的小脸被气得通红一片,忍不住走上前来,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审视地打量她一圈,讥讽道:“這不是我們的墨大天才么,怎么一年不见,依旧是炼气三层呀?” 墨天微忽然觉得這场景有些眼熟,這不是斗破开头嗎? 所以說我果然是拿错了废柴流的剧本吧? 不对! 墨天微连忙收住跑出十万八千裡的脑洞,明明刚才我還严肃正经地思考怎样解决心魔,怎么被這人一打岔就又开始吐槽了? 果然吴陶然一伙有毒吧?! (不,是你有毒。) 這么想着,墨天微看向他们的眼神也有些不善起来,差点误了我大事,可恶的非主流少年少女们! 墨天微的不理会让吴陶然很生气,本来只是路上遇见就来打(扔)招(嘲)呼(讽),现在她不想那么好說话了,一定要让這個混蛋受到教训! 已经回到吴陶然身边的吴襄推了推眼镜——啊不,是摸了摸下巴,眼中闪過一丝恶毒的光芒,悄声道:“大堂姐,之前我們那個任务……” 吴陶然闻弦歌而知雅意,朝吴襄赞许一笑,便道:“墨天微,我們之间的恩怨,也是时候了结了。” 墨天微:這是要摊牌? “庶务殿有個任务,你若是敢接下来,不论成败与否,我便再不找你麻烦,如何?” 墨天微笑了,当她是智障嗎,看吴陶然這样子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任务,她才不要去做呢! 正要拒绝這個无理取闹的提议,墨天微忽地顿住了,她有一個新的想法…… 为什么不试试看呢? 墨天微展颜一笑,恍若冰消雪融,轻声问:“什么任务?說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