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舊事
林知意摸了摸手臂,細小的絨毛都像是豎立起來,她不甘示弱的看着他,還在等回答。
但顧西城沒搭理她,而是喝了小半碗去火的綠豆湯,味道本該是甘甜,他卻喝的沒什麼味道,索性就推開椅子起身。
“就老這樣。”林知意哼了哼。
傅朝是她請過來的,顧西城那樣的態度,也讓她不舒服,她經歷過,更明白有多難受。
吳媽在旁邊看着,忙的打圓場,“時間也不早了,是該休息了呢。”
“您讓她把話說完。”顧西城頓住腳步,他本來身材高大,矗立時像是一座山峯,還是那種不見陽光,用黑色顏料塗抹的那種。
一高一低,氣勢就不一樣。
林知意爲了找補氣場,也站起來,發現即便這樣還是差了半截,便移開視線不去看他,“你是厭惡我,所以連帶着我身邊的人也不喜歡。”
顧西城眼底烏黑,“沒有。”
“那你爲什麼針對他,是我選的讓你不滿意了?”
要還平時,林知意哪裏敢這麼對顧西城說話,這一次是真的是被氣到了。
顧西城抿脣。
“那是你的家教。”
那是你的家教,跟我有什麼關係。
他不用說完,林知意就已經補齊了整句話。
這些天她總有一種錯覺,彷彿只要她主動示好,喫一兩次鱉不算什麼,就算不能像陌生人那樣,也不用像仇人一樣,分外眼紅,就像前兩次一樣,能心平氣和的在一個空間。
現在想來,是她太幼稚了。
他們一瞬間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林知意梗着脖頸,沒有用眉筆描摹過的眉自然生氣,她的神態是屬於十八歲的林知意,生氣、開心都是不加掩飾,不像幾年後,所有喜怒哀樂信手拈來。
這樣的她,跟記憶裏的紛繁畫面重疊。
“真的對不起你,我這麼不自量力的非要擠到你眼前,你要是覺得真覺得我礙眼的話我可以搬出去的,協議的事情我不懂,也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宣佈協議無效,如果行,你只要跟我說一聲,我一定不會纏着你。
”
林知意直接踢踢踏踏上樓,將自己關進了臥室。
一扇門,隔開兩個世界。
顧西城站在原地,他情緒太少,以至於在現在吳媽都看不出他是生氣難過還是根本就是無動於衷。
吳媽張了張嘴,話到了嘴邊都像是嘆息,“林小姐大概是在說氣話,她這還是小孩性格,發的快好的也快。”
“您看着她。”
顧西城只說了一句,換了身衣服,從車庫挑了輛車,開出了別墅區。
他過去的時候,在場的人酒已經喝了一半,其中一個喝了不少明顯有了醉意,粗着嗓子高談闊論。
“哥。”
幾個人立刻打起招呼。
顧西城點頭,算是迴應。
夏川見到人時還有些意外,不懷好意的笑,“不是說不來了嗎?這段時間你忙完就回家,我還以爲你從良了呢。”
“在說什麼?”顧西城下顎擡了擡,指向說話的人。
“也不是什麼事,就是他一高中的妹妹喜歡上了一個大學生,他們一家子都氣的夠嗆,小姑娘還說是真愛,他爸差點直接進醫院。”夏川三言兩語就總結了。
顧西城拿過一杯服務生倒好的酒,沒說話。
夏川還在繼續,“其實也可以理解,高中生都喜歡大學生,既不會太成熟,又帶着校園裏的純情,成熟與少年感都恰到好處。”
顧西城掃他一眼。
夏川這才故意道:“差點忘了,你家裏也又一位高中生。”
“你話很多。”泡在酒精的冰塊撞擊着杯壁,發出清脆聲響,顧西城擡頭直接一口飲下。
夏川低笑,這個話題也讓他記起了很多往事,“說來也很有意思,你第一次遇見林知意的時候,她不正好十八歲嗎?有時候命運還真他媽的像是一個圈,兜兜轉轉的,又轉回來了。”
酒精刺激着神經,有致幻的魔力。
顧西城想起幾年前的舊事。
那時候的林知意是個剛簽了公司的練習生,他也不過是剛回國進入家族企業的不服衆的二代。
他加班到深夜,困了,隨手拿了一罐啤酒上天台吹風。
然後看到了林知意。
天台的風很大,吹動衣角發出獵獵作響的聲音,她坐在天台的女兒牆上,身形單薄的像是的隨時能被一陣風捲下去
。她穿着白色的襯衣,被風吹起,像是船帆,更像是折斷後的羽翼。
一團墨色裏,她白的亮眼。林知意從下往下看,似乎在猜測跳下去死相有多難看。
“就像是西瓜吧,砸地上,汁水四濺,紅的白的綠的。”顧西城走過去,回答了她的疑惑。
林知意看向他,又往後看,確定只有他一個人,警惕的皺眉。
“就我一個人。”顧西城答。
也在這時候他纔看清楚她長什麼樣子,第一眼就足夠驚豔,兩頰還帶着些嬰兒肥,顯得更幼態,少了眉宇間裏那份冷淡,她轉過頭。
顧西城在她的身邊坐下。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各自喝各自的酒,只是恰好碰到的陌生人,在寂靜的夜裏互相陪伴而已。
在之後,顧西城在來天台,有碰到也有沒碰到。
七次之後,林知意第一次開口,聲音譬如夜鶯,“你也是練習生嗎?”
顧西城勾脣一笑,沒有點頭也沒有否認。
“林知意。”她伸出手。
他握住,觸感冰涼細膩,“顧西城。”
他們就像是兩顆寂寞的流星,在同一時刻劃過夜空,本應該是平行的軌道,卻因爲某個星球的引力吸引,發生了撞擊。
……
第二天,傅朝就提出了辭職的事情。
昨晚她打了一串的話道歉,傅朝只是說沒關係,語氣還是跟往常一樣詼諧,明顯是沒什麼事,可爲什麼又會提出不做了呢?
林知意直接打了個電話過去,問:“要是因爲昨天的事情我向你道歉,你能不能再考慮一下?”
她身份多有不便,找到合適的家教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傅朝反過來道歉,“不好意思啊姐姐,實在是我學校裏突然有些事情顧不過來的,你還是找其他人吧。”
“這麼忙嗎?”
“是的,有一場比賽,每天除了上課都要去實驗室呢。”
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林知意也不好再挽留。
他們剛掛電話,方圓的電話就跟着打過來,“這個兔崽子氣死我了,這才幾天就撂挑子不幹了,知意你等着,我這就去他們學校抓人,看他是真忙還是假忙。”
“圓圓,你可千萬別。”林知意哭笑不得,“就這樣吧,讓小表弟好好學
習。”
主要是直覺告訴她這件事跟顧西城脫不了干係。
傅朝只是一個大學生,胳膊擰不過大腿,他是被強權壓制了!
掛了電話,練舞的休息時間過了,編舞老師拍了下手示意她們繼續。林知意關了手機放下,整理了下上衣直接走過去。
方子伶看出她臉上明顯帶着情緒,問:“怎麼了,誰招惹你了。”
“沒事。”林知意悶悶說了兩個字。
“還沒事呢,你臉上就差直接寫上不開心三個字了。”
她們已經站好了位置,從練舞房的鏡面牆裏,對方的表情一覽無餘。
林知意不能直接說是因爲顧西城,這樣無異於自爆。
她吸了口氣,道:“也不是什麼大事,是一隻狗,一隻非常討厭的大狗。”
腦海裏,顧西城的臉,跟狗的臉重疊,意外的和諧。
“你什麼時候養狗了。”這話乍一聽停沒頭腦的,至少在方子伶的認知裏,林知意不像是養狗的人。
“……養了,”林知意跟上編舞老師的動作,又道:“我不喜歡它,它也不怎麼喜歡我。”
“那還養它幹什麼,送人呀。”
“一時半會還送不掉。”
方子伶不清楚什麼叫一時半會送不掉,“那它怎麼惹到你了。”
這個比喻她還沒想好。
隔了好幾分鐘才繼續,“朋友家有一隻很乖的小奶狗來我家玩,活潑好動,我挺喜歡的,可是沒想到大狗就跟變了一隻狗一樣,摁着小狗欺負,小狗叫的可可憐了,它反倒得意起來,將小狗給趕跑了。”
“狗仗人勢啊這是,關鍵它也不討喜,哪裏來的底氣?”方子伶吐槽。
說出來後林知意舒服多了,點頭,“是啊是啊。”
“這樣的狗太猖狂了,你別心軟,得好好治一治了。”
林知意稍愣,借她十個膽子也不敢治顧西城,但還是後知後覺問出來,“怎麼治?”
“你這大狗是認知有問題,你得讓它知道你纔是主人,你是有權決定的要不要它,它要是繼續這麼討人厭,你完全可以讓它知道你是還可以有別的狗的,到時候只見新狗笑,哪聽舊狗哭,你要是將它轉手送人,它到時候就哭去吧。
方子伶對詩句的化用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這話是說狗,並不能直接照搬上人。
如果顧西城知道自己不要他了,大概會放煙火慶祝,終於甩掉了一個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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