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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暗亏

作者:姒锦
皇帝“看重”。 把话放大,意味深长。 毕竟她们的姑姑薛淑妃,也曾是当今皇帝潜邸时的如夫人。 如夫人說得好听,不也是妾。 皇帝登基后,薛姑姑顺利成为四妃之一。 可惜运气不好,登上妃位不久,便不幸早产,母子皆殒。 那一胎是個小皇子,還是帝王长子。 当年宫裡便有传言出来,說薛淑妃是死在了谢皇后的手上。她死前,只有谢皇后进過她的寝宫。 這也是薛家投靠端王的原因之一。 薛绥不多言语,乖顺地点头。 “老太太說得是。孙女并不委屈。” 崔老太太刚赞她乖巧,三夫人就笑了。 “老太太這就不公允了。养在外头的庶女,初初回府,心裡有委屈,她敢說嗎?” 她打量薛绥一眼。 “瞧瞧,這都回府多久了?也沒见添一件衣裳,置一双鞋,更别說首饰脂粉。老太太,人心都是肉长的,六姐儿也是您孙女,她从头到脚可有一样拿得出手的?唉這世道,真情实理无人喜,虚情假意得人心。說来說去,倒是我做三婶的嘴巴大,惹出来的罪過。” 崔老太太那张脸,变了又变。 大家都看出了薛六的寒酸,不然几個姑娘也不会拿打秋风的香穗来羞她…… 大夫人掌中馈,从来刻薄薛六。她不开口,旁人不好多事。 而钱氏嫁到薛家的时候,薛六已经不在府裡,她对以前的事,一无所知。 看不惯就說。 說得难听又直白。 崔老太太不好再兜圈子,望向大夫人。 “你是怎么做主母的?六姐儿回府這么久,還沒有张罗嗎?” 傅氏暗咬牙齿,恨不得在钱氏這個妯娌的身上咬下一块肉。 可大户人家重规矩,薛绥穿成這样臊她的脸,她也沒法子反驳。 “绣姑。”她掉头就质问下人,“不是吩咐你们,要给六姐儿添些衣裳鞋袜嗎?怎么办差的?” 绣姑心头一跳。 看傅氏一眼,犹豫着当众跪下。 “大夫人恕罪,此事竟是不巧……刘嬷嬷昨日去梨香院,本为办這桩差事,却不知怎生冒犯到六姑娘,被打得皮开肉绽,床都下不来了……想是因此耽误了。” 她把祸水引到薛绥的身上。 让人知道她不是善类,又替大夫人洗了冤。 傅氏赞赏地看她一眼。 薛绥心情复杂,欲言又止。 “打刘嬷嬷是不对,可怪也怪她败坏大夫人的名声……” 這从何說起? 绣姑道:“六姐儿可不要胡說,刘嬷嬷是大夫人的奶娘,最敬重大夫人。” 薛绥看向上首的老太太。 “刘嬷嬷在梨香院口出恶言,說孙女只是一個沒上族谱的卑贱女子,不配侍端王……” 又瞥一眼听得津津有味的钱氏,“我一個爹不疼娘不爱的人,被她奚落几句不算什么。谁知刘嬷嬷大放厥词,說即使是三房的小十姑娘,嫡出女儿,大夫人不高兴,照样不给上族谱……” 钱夫人手上茶盏一落,脸变得比天還快。 薛绥火上浇油:“我不信贤德持家的大夫人会如此欺凌三房姑娘,哪由得她损坏大夫人的清誉?打她一顿,算是轻的。” “好哇!”钱氏搂着自己的小女儿,质问傅氏,“不是年前祭祖时,就說要给小十上族谱嗎?为何至今未上?大嫂這是何意,是要把三房撵出去嗎?” 傅氏气得牙根都快咬断了。 去年修订族谱发现把三房的小十姑娘遗漏了,本应由她這個当家主母将生辰八字报上去,记上名便是。 可当时钱氏指责她蓄意为之,当着全族的面撒泼,落了她的脸面,傅氏不高兴,便故意拖着不办,還在刘嬷嬷面前抱怨了几句…… 不過刘嬷嬷断不会在薛六面前說這個。 那薛六为何得知? 傅氏恨恨地想着,见钱氏瞪大眼珠子,仿佛要把她吃了,越发觉得薛六就是祸害,回来搅家乱族的…… 好端端的一家子,变得剑拔弩张。 以钱氏的性子即刻就要闹起来。 這时,婢女来禀:“大老爷回府了。” 老太太松了一口气。 众女眷整理衣裳,便见薛庆治面目严肃地进来。 各自行礼,薛庆治拱手向老太太问好,撩袍坐下。 “方才在說什么?我在外面听着都热闹。” 钱氏把女儿推出去,“小十,快和你大伯說說,你是爹娘亲生的,不是臭水沟裡捡来的。你大伯娘刻薄庶女便罢了,连你也一同刻薄了去,七岁了,连個族谱都沒上……” 薛庆治回头看傅氏。 傅氏抿一下嘴,“着实是年前府裡事多,忘记了。沒想到,竟让有心的奴才挑拨了去。老爷放心,我会尽快办好,再给三弟和三弟妹赔不是。” 她把话說开,薛庆治便不好再指责。 身为当家主母确实事多,遗忘也是有的。 钱氏再不高兴,也不好继续闹。 但她沒有忘了薛绥,“大伯,我做弟妹的說话可能你不爱听。再怎么說,六姐儿也是你的亲生女儿,既然要办,那不如一道祭告祖宗,记入族谱。” 這话薛庆治确实不爱听。 但也无法反驳,“正该如此。” 崔老太太被一個個闹得头痛,這裡就数她辈分大,最后還得她来收场。 于是一口一個笑:“府裡姑娘都大了,一碗水要端平,莫拿笑话给旁人看,再又闹得家宅不宁。” 一個再字,很是警醒众人。 薛家是皇亲国戚,看上去风光,可自从薛老太爷過世,已大不如前。 “我一個老太太說话,你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薛家老祖宗留下的家训,要记牢了——家宅兴,则官运盛,子孙睦,则福泽绵……家门兴衰,孝悌为先,手足至亲,毋起阋墙……” 薛庆治不停点头,“母亲教训得是。儿子都记下了。” 他母子說话,旁人并不插嘴。 傅氏却知道老夫人借着训儿子,敲打她。 身为嫡长媳,奶娘被打,吃個暗亏不說,還得在事后,替薛六添置衣裳行头,置办嫁妆,不然就是影响他们薛家的兴衰。 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說不出。 好一個薛六。 一個愚笨野种,哪来胆量和她对着干? 傅氏脸色铁青地想,莫不是背后有人在给她支招? 崔老太太训完话,又爽快地笑开。 “今晚家宴就安排在我老太婆的寿安院,哥儿,姐儿,都来。府裡也该吃一顿团圆饭了。” 众人无不应声。 老太太看着薛绥,皱了皱眉头,让锦书姑姑从屋裡取了银钱出来。 “锦书,你带六姐儿去坊市看看,有瞧着喜歡的,衣裳鞋袜,胭脂水粉,多买些回来,就当是我做祖母的一片心意。” 锦书屈膝行礼:“是,老夫人。” 薛绥今日收获不少,很是满意。于是笑盈盈欠身谢恩,在众人异样的目光裡,告辞离开。 她一走,屋子裡的气氛便松缓下来。 薛月盈状似不经意地笑:“听人說旧陵沼那地方,什么魑魅魍魉都有,集市都要入夜才开,样样古怪,也不知六妹妹怎么活下来的?” 她的疑问,也是其他人的疑问。 丫头婆子们,带笑的目光不时交换。 這地方的女子,哪裡有清白的? 薛庆治脸上难堪,低头喝茶。 薛月沉轻哼,看她肚子,“四妹妹今日,话格外多些?是父亲母亲不好管教了,要我当姐姐的来管?” 薛月盈本意不是为了打薛月沉的脸,只想她改变主意,不抬举那薛六。见她生气,只好点到为止,笑嘻嘻地道:“大姐姐要是也给我添些嫁妆,我的嘴便堵上了。” 薛月沉斜睨她,也笑了起来。 “父亲和母亲最疼的,不就是你?府裡会短了你的?” 众人一片喧阗。 寿安院又恢复了热闹和喜气。 薛绥走了很远,還能听到传来的笑声。 沒有她在,他们才是一家人。 入薛家族谱,并非她想,而是雪姬所愿。 只是突然就想成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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