紋面(3、4)

作者:雨夜帶刀不帶傘
作者:漂泊旅人

  2015年6月11日首發於

  第三章

  我顫抖着從牀上摸着下來,蹲下身子拾起了年青人遺留下來的雜誌期刊。

  當翻看時才意識到對方在期刊內的某頁做了打折的記號,而做了記號的正是我用

  盧志航所拍雜誌製作的那頁扉頁……

  拿着雜誌,我坐在病牀之上,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我和兩個兄在醫院的食堂喫完早餐,我原本打算回病房睡覺。

  一夜精神亢奮胡思亂想之後,我感覺到了極度的疲倦。不過當我爬上病牀準備睡

  覺時,病房內來了意外的客人。

  在派出所內詢問我關於盧志航人際關係的吳仲軍竟然帶了一個人突然進入了

  我的病房,吳仲軍的出現已經讓我感到意外了,等再看清和吳仲軍一同出現的人

  時,我禁不住呆住了。

  出現在吳仲軍身旁的人竟然是我和盧志航當年的戰友賀安堂。

  賀安堂並非我和盧志航的同年兵,他入伍比我和盧志航早了兩年。新兵訓練

  時期,我和盧志航等幾個人是新兵,而他當時已經是帶兵班長了。不過他並非我

  和盧志航的帶兵班長,在新兵連階段和我們並無太多交際。不過分兵下連隊時,

  我和盧志航等人被分配到了他所在的團,他結束訓練任務,返回團部報到時,順

  道和前來接兵的團部幹事一起充當了我們的接兵人。因爲這個原因他也成爲了我

  們這些新兵下連隊後最先熟悉的戰友。雖然沒有直接帶過我們,但我們這批兵終

  究是他參與訓練過的,所以下連隊後,他對我們這批兵頗爲照顧。在他那一批老

  兵當中,他也是同我和盧志航這批兵聯繫最爲緊密的一人。這種緊密的關係一直

  持續到了我們退伍之後。

  昏倒之前,我通知的幾個戰友當中,他也是其中之一。不過在我記憶中,他

  退伍後去了新疆,曾經淘過金,也種過棉花,後來不知什麼原因,認識了生產建

  設兵團某地幹部的女兒,最終成了對方的上門女婿。在我刻意通知消息的戰友中,

  他是距離我所在城市最遠的一個。在電話中他確認會趕過來,但在我的預判當中,

  他應當是我們這幫戰友中最後到達的,但沒想到,其他戰友還沒來,他反倒第一

  個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嚴光安排的兩個兄在見到有不認識的人尤其是其中還有一個穿警服的人出

  現在病房內後,幾乎本能的便露出了警惕和仇視的目光。吳仲軍似乎對於這兩人

  此刻的態度見慣不驚,臉上只是帶着歉意的微笑。而賀安堂一進門的注意力全都

  在我的身上,自然也沒理會表情兇惡的兩名陪護人員。

  阿平……志航出事了,你怎麼現在也在醫院裏趴着了。你和他這邊究竟出

  了什麼問題啊?確認躺在病牀上的病人是我後,賀安堂大步徑直便走到了我的

  身邊。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臂搖了搖,一方面確認的我身體狀況,同時也流露出自

  然的親近感。

  老班長,一言難盡啊……此刻見到自己的鐵桿戰友,我的內心自然是激

  動的。但一想到盧志航,我便不知道該如何同賀安堂說起了。

  怪我了,我不知道小嚴的身體不適,硬拉着他了解關於盧志航的家庭和

  會關係這些東西,結果讓他昏倒在派出所了。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始和賀安堂的

  交談,卻不曾想吳仲軍卻動將責任攬到了自己的頭上。

  聽到吳仲軍如此說,賀安堂轉身便露出了責備的表情。我說老排長,知道

  你現在當警察,詢問證人瞭解情況是你的工作,但你搞的也過火了啊!哪有了解

  情況問話問到人昏倒的程度?老排長?聽到賀安堂如此說,我驚訝的望着

  吳仲軍。或許是注意到了我此刻的詫異,賀安堂連忙解釋了起來。

  你不知道吧?老吳和我們是同一個部隊出來的。我下連隊的時候,他是我

  的排長呢。不過你們那批兵下連隊的時候,他調到旅部當參謀去了,所以你都沒

  見過他了。聽到這時,我才恍然。而吳仲軍則露出了尷尬的神情。阿吳啊

  ……小嚴是我們部隊裏出來的我這不事先根本就不知道麼?早知道都是戰友你覺

  得我會在派出所拉着他問話麼?我肯定找時間直接去他家裏拜訪了。得、得、

  得……賀安堂也意識現在在場的三人嚴格說彼此都是一個部隊出來的戰友,一

  些小誤會糾纏不放也沒必要,所以一邊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一邊立刻打起了圓

  場。大家說起來都不是外人。我看阿平你這身子骨似乎也沒什麼大的問題了。

  這事咱們就不說了。說完,賀安堂便隨手拉了一張椅子,坐到了我的牀邊,同

  我開始了交談。

  阿平,志航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來的路上老排長也跟我介紹了一下情況。

  你說說,志航家裏居然會出這樣的事情……見到我對賀安堂此刻的言語露出茫

  然的表情。吳仲軍意識到我這兩天因爲昏迷的原因,不知道外面究竟出了什麼事

  情,便連忙接過了話頭。

  還是我來說吧。是這樣的,小嚴啊……你昏倒後,我把你送到了醫院,然

  後回去派出所繼續和同事一起調查盧志航的案子。今天上午刑偵大隊和所裏參與

  偵破的同志對這案子有了初步的認定……認定?你是說志航的案子破了?

  我聽到吳仲軍如此說,立刻開心了起來。戰友意外身亡,連怎麼死的我其實都還

  不清楚,但聽到案件告破,這意味這盧志航的死有了一個結論,想着戰友的在天

  之靈,我自然會產生欣慰之感。

  只是大致的判斷,嚴格說還談不上破案。不過等把嫌疑人找到,再找到兇

  器之類的物證,我想盧志航死亡的事情也就真相大白了。志航是怎麼死的?

  誰動手殺了他?我連忙追問道。

  吳仲軍躊躇的望了望此刻依舊虎視眈眈盯着他和賀安堂的那兩名陪護。我明

  白他的意思,連忙朝那兩人使了個顏色。兩個兄會意,離開了病房,順道還關

  上了房門後,吳仲軍方纔平緩的告訴了我派出所那邊這兩天對案件偵破的進展。

  本來麼……案件還沒破,具體內情什麼的我不應該對你們透露的。但你們

  和我都是戰友,而且不幸死亡的盧志航也是我的戰友了。所以,我想着還是應該

  告訴你一些情況了。聽到吳仲軍如此說,我連連點頭。吳仲軍注意到了我此刻

  迫切的心情,放才又開始了對案情以及公安人員對這案子的偵破思路的講述。

  盧志航是在自己的家中被人用刀刺死的。現場勘察的結果沒有發現門窗被

  破壞,有人闖入行兇的跡象。此外也沒有發現盧志航有與他人搏鬥之類的痕跡。

  而造成死亡的那些傷口從我們這些人的經驗來看,也不可能是他自己持刀自傷。

  所以,最後我們判斷,盧志航最應該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他所熟悉的人所

  刺殺……所以,應該是熟人行兇了。因爲只有熟人才能夠自由進出盧志航的住所,

  也只有熟人才可能在盧志航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對他行兇了。所以,你才

  會在派出所見到我後對我產生懷疑,然後以瞭解情況爲由對我進行盤問?此刻,

  我才明白在派出所時吳仲軍爲何會在聽到我的電話後突然對我產生興趣,並拉着

  我不斷的盤問。

  是啊,也是我們所裏的這些人缺乏溝通了。我都不知道小黃那邊已經給你

  做了筆錄。你在案發的時候在自己的工作單位,而且有充分的人證,根本就不具

  備行兇的時間。要早看到小黃他們給你做的筆錄以及你們單位的同事給你的證明。

  我也不會多事扯着你問東問西,甚至還臨時找人去分局哪裏查你的案底卷宗。

  說到這裏,吳仲軍臉上再次表露出了抱歉。

  我擺了擺手,示意這些事情不重要,此刻我更關心的是公安那邊對盧志航案

  子的具體進展。吳仲軍理解,跟着繼續說了下去。

  接下來我們就開始從盧志航身邊的朋友這些開始着手調查,不過到昨天夜

  裏,我們都沒有聯繫上盧志航的愛人林美美,她一直沒有回家,而且盧志航死後,

  她也沒有在她的工作單位出現過,所以……所以你們認爲,林美美的嫌疑現

  在陡然增加了?吳仲軍如此說,我如何還不明白吳仲軍語言中的含義。只不過

  想着戰友被自己的妻子殺害,這實在是有些難以啓齒的話題,因此吳仲軍在講述

  時,多少比較含蓄了。

  咳……咳……之前一直沉默着的賀安堂此刻不自覺的咳嗽了兩聲。我此

  刻也才明白他之前爲何會說志航家裏居然會出這樣的事情……,想必吳仲軍

  此前已經將公安機關對案件的分析和判斷告訴他了。

  說到這裏,病房裏的三個人都無意識的垂下了頭。尤其是我和賀安堂,戰友

  意外身亡,我和他心裏何嘗不存了一絲爲戰友伸張的念頭。可現在公安機關把懷

  疑的矛頭指向了戰友的老婆……這就讓我們這些戰友產生了有勁無處使的尷尬狀

  態當中。畢竟,清官難斷家務事,假如盧志航的死亡真的是由於他和林美美之間

  的家庭矛盾造成的,我們這些戰友哪裏有插手的餘地。而且盧志航在外保養小三

  的事情,我們這些人都是知情者,所隱瞞者,僅林美美一人而已。要是林美美是

  因爲這個事情而對盧志航產生仇恨並導致殺人的話,我們這些戰友恐怕也是難辭

  其咎了。

  這個,也只是我們現在初步的判斷了!從林美美的工作單位那邊我們也了

  解到了一些情況。據說林美美在外面可能有情人,而且最近一段時間她的行爲舉

  止在她同事看來也有些異樣。經手的業務連着出了好些差錯……估計覺得房間

  內的氣氛壓抑,吳仲軍連忙接着開口講述。但當他說到林美美在外面可能有情人

  時。我和賀安堂的精神又振作起來。

  現在的人便是這種思維,當自己對某一件事情可能需要承擔責任時,便會意

  氣消沈。但當意識到並非自己過錯後,便又會立刻產生極度的興趣。

  林美美如果是因爲盧志航保養情婦而殺人泄憤,那我和賀安堂便很難對林美

  美產生仇恨。而假如林美美是因爲在外面有了新歡而謀殺親夫,我和賀安堂便可

  以站在道德的至高點上肆無忌憚的對林美美進行道德鞭笞了……

  所以,現在刑偵大隊那邊已經開始在全城開始林美美的下落。另外還

  安排了人前往她的老家找人,我和阿吳過來之前,大隊那邊的人已經出發了。

  說到這裏,吳仲軍搖了搖頭。

  唉,現在的這個會啊……雖然口中依舊按照職業習慣說林美美只是嫌

  疑人,但在我看來,吳仲軍只怕已經在心中將林美美確認爲殺人兇手了。

  對了……林美美不知下落,志航的兒子盧鬆呢?你們有沒有去找過他,我

  記得那孩子平時應該是在學校寄宿的。此刻我忽然想到了這起家庭悲劇還有一

  個直接的關係者。那便是盧志航十五歲的兒子盧鬆。現在看來,他纔是這起案件

  最終、也是受傷害最大的受害人。

  恐怕和林美美在一起了。吳仲軍此刻的表情有些無可奈何。我們也派

  人趕去了盧鬆所在的學校。但得到消息,案發後沒多久,林美美便到學校把盧鬆

  接走了。這也是我們掌握的林美美最後出現的地點和時間……吳仲軍說到這裏,

  病房內陷入了沉默當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原本極度疲憊的我此刻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房間內的安

  靜也因此被打破了。

  怎麼了?阿平,昨晚上沒睡好麼?賀安堂連忙關切的詢問起來。

  嗯,因爲想志航的事,幾乎一晚上沒睡着。我自然不會將昨夜有神祕青

  年闖入我病房的情況告訴眼前的兩個人。而志航的案子則又給了我天然的藉口,

  因此我不假思的便在兩人面前說了謊。

  這樣啊……那你還是安心躺着睡覺吧!除了我以外,李鋒和劉濤他們兩個

  好像也都到了。志航那邊的事情我和他們兩個商量着辦。你就先安心在醫院裏休

  養一下了。真有什麼需要找你的事情,我們再過來醫院和你商量。你看這樣可以

  麼?賀安堂隨即說出了自己的安排。

  志航老家那邊要安排人過去……這邊就他一家人住市裏。我記得他母親年

  紀大了,身體也不好,過去的人通知消息的時候要注意,最好想辦法瞞着老人家

  ……對於賀安堂的安排,我是同意的,但還是忍不住提醒他需要注意的問題。

  畢竟,雖然都是戰友鐵哥們,但相比之下,我和盧志航住在一座城市裏,彼此走

  的更近而且也更瞭解對方的家庭情況了。

  知道了,知道了。賀安堂此刻顯然嫌我囉嗦,起身拉着吳仲軍便離開了

  病房。賀、吳兩人離開後,我方纔能夠安心的躺在了牀上。

  之前得知盧志航死亡的消息時,面對突如其來的狀況,我有一種手足無措的

  感覺。而現在賀安堂的出現則讓我多少感覺到了安定和依靠。

  還是戰友靠的住啊……志航的後事,就先讓他們去操辦了。想着想着,

  我不自覺的便進入了夢鄉。

  等我睡醒的時候,望了望窗外,發覺天色昏黃,再看了放在牀頭充電的手機,

  才意識到自己睡過了頭,這一覺竟然睡到了傍晚六點多鐘。

  聽到病房內有聲響,嚴光安排的兩個兄從過道外走了進來。和他們談了兩

  句方纔知道,兩人煙癮犯了,擔心在病房抽菸污濁空氣不利我休息,所以剛纔跑

  過道抽菸去了。另外,見我睡的沉,所以中午午飯時刻也就沒有打擾我睡覺,而

  是輪流出去到醫院食堂將就了一下。

  和兩人談到喫飯,我才發覺自己此刻已經飢腸轆轆。便起牀和兩人商量着喫

  晚飯的問題。醫院食堂的飯菜並不我的胃口,兩個兄提到醫院外有一家砂鍋

  燉菜館小有名氣,我便決定和兩人一同前往就餐。

  因爲我這身體其實完全都已經恢復了,只是礙於嚴光的好意,方纔決定在醫

  院多住兩天以便觀察。所以值班護士也不在乎我外出就餐。我因此和兩個兄一

  同走出了住院部,從後門來到了醫院背後的小巷之中。兩個兄所說的砂鍋燉菜

  館便位於這小巷內。

  來到了燉菜館,發覺這裏生意頗爲興隆,不少在醫院住院就診且不習慣醫院

  伙食的患者和親屬很多人都選擇了來此喫飯。因爲巷子狹窄,所以城管人員難得

  光顧此地。飯店老闆也就利用地利之便,將桌椅直接擺放到了巷街之上。我和兩

  人到來之時原本已經沒了空位,但確定我們要喫飯之後,老闆立刻便又安排夥計

  在街沿給我們支了一張簡易飯桌,我和兩個兄拖了三把椅子坐了下來。砂鍋燉

  菜館的特色之一便是上菜快,我們三人點了菜,兩個兄煙還沒抽完一根,所點

  的菜色便流水架般的由服務員端了上來。

  此刻的我確實頗爲飢餓,見到菜上來了,也就立刻大快朵頤起來。悶着頭,

  就着砂鍋菜,連刨了三碗米飯方纔將肚子給填飽。兩個陪護的兄喫過午飯,沒

  我那麼餓,所以此刻各自先要了一瓶啤酒,一邊喝酒喫菜,一邊抽菸閒聊。我此

  刻填飽了肚子,也要了一瓶啤酒,一邊喝着消遣,一邊和兩人聊天。

  眼前這兩個兄,確實沒啥文化,聊天的內容無非就是一些江湖恩怨以及彼

  此各自的光榮經歷.聊了幾句,我頗感無趣,隨即住了嘴,只是聆聽兩人各自

  的吹噓。不過也正因此,無聊賴中的我隱約的感覺到了來自某個方向監視的目

  光。

  或者是因爲十多年的記者生涯,使得我在不知不覺中練就了一種異乎常人的

  敏感。尤其是在暗中採訪和跟蹤採訪某些新聞線之時,這種敏感性常常能令我

  轉危爲安。此刻那種特有的危機感讓我警覺了起來。

  我不露聲色的用眼睛的餘光觀察了一下四周。周圍除了一桌桌扎堆就餐的顧

  客外,我並未發覺近處有什麼可懷疑的人員。不過當我將餘光的範圍擴大後,我

  很快便找到了那讓我產生緊張感的來源。

  小巷裏距離我二、三十米外一個小賣鋪的門口,一個戴着墨鏡靠在小賣部櫃

  臺旁裝模作樣打着手機的人引起了我的注意。這個人身高適中,大約一米七零上

  下,穿着自帶帽子的寬鬆運動上衣,下身也是寬鬆的運動褲,我無法判斷他的真

  實體型。連衣的帽子罩在頭上,加上墨鏡,無法看清長相。但很明顯,我之前感

  覺到的那道視線,便是從此人的位置放射而出。

  在確定了對方的位置後,我低下頭,拿起酒杯呡了一口……

  因爲職業的關係,我當初得罪的人不少。因爲曝光黑心食品加工鏈條,我曾

  經被人當街砍殺;又因爲揭露官商勾結的醜聞而被黑會的人懸賞;這十多年來,

  我經歷的危險層出不窮。不過靠着堂嚴光在黑道上的名聲,諸多戰友廣泛的人

  際關係以及集團領導私下的庇護,我總算勉勉強強都應付了過去。而這兩年在編

  輯部混日子,也讓我難得的過了兩年的安生日子。此刻居然又出現了暗中盯梢我

  的人,這令我頗感意外。

  繼續喝酒、聊天……那邊有個人在盯梢我們……我表情自然的從兩個兄

  放置在桌子上的煙盒內抽出一根香菸,若無其事的點燃,同時低聲提醒兩人。

  兩個兄雖然只是嚴光手下的馬仔,但跟着嚴光也在道上混了數年,而且兩

  人腦子不笨,否則嚴光也不會安排他們兩人在醫院陪護照顧我。此刻聽到我低聲

  示警,都反應了過來,但同我一樣,表面上沒有任何的異常表現,依舊不露聲色

  的談笑風生。

  過了兩三分鐘,我招呼着夥計過來結賬。付了錢後,我招呼兩人離開。當我

  起身之時,我用眼角餘光注意到墨鏡人也收起了手機……

  不出我所料。當我和兩個兄向着反方向朝醫院後門前進後,墨鏡人隨即離

  開了小賣部的門口,遠遠的跟了過來。

  別回頭,那傢伙釣上咱們了……我沒說話,兩個兄其中之一輕聲提醒

  着我和另外一人。

  怎麼辦?難道讓他跟着咱們?另外一人出言詢問着我的意見。

  我們有三個人,怕他個屌!一會到醫院門口,要是他敢跟進來,就在門口

  拐彎哪裏把他給收拾了。首先出聲的兄立刻做出了決定。

  從某種意義上講,嚴光這兩個馬仔的見識思維等遠不及我。但相比之下,應

  付眼下這種情況,這兩人的經驗卻又比我豐富的多。所以當第一人做出決定之後,

  我微微點了一下頭,認可了他的決定。

  從飯館到醫院後門不過四、五十米的距離。片刻之間,我們便來到後門。後

  門原本有個門衛值班室,但我們三人來到門口時,值班室內空無一人。想着此刻

  正是飯點,估計門衛應該前往食堂就餐了。見到這種情況,兩個兄彼此示意了

  一下,便迅速將身體隱藏到了大門的左側面,我則繼續前進。

  走了十來步,便聽到後面傳來聲響。我連忙回頭,便看見墨鏡人被一個兄

  從後面緊緊的抱住,而另一個兄則毫不客氣的伸手拽住了墨鏡人的衣襟。

  放開我!你們要幹什麼?墨鏡人慌忙叫喊了起來。這一叫喊不要緊,我

  和兩個兄聞聲都是大喫一驚。因爲此刻墨鏡人發出的竟然是女人的聲音……

  抓着墨鏡人衣襟的兄伸手摘下了對方的墨鏡。此刻雖然天色昏暗,但一張

  漂亮的女人面龐還是準確的映照在了我的眼前。

  彎彎的眉毛,水汪汪的大眼睛。瓜子臉,小酒窩,右眉上方一顆頗爲明顯,

  但卻無意中增添了這個女人幾分魅力的小黑痣。我迅速在腦海當中記憶住了女人

  的容貌。

  我他媽還想問你想幹什麼呢?女人面前的兄發覺跟蹤的居然是一個女

  人之後,示意後面的兄放手鬆開。畢竟,對方是一個女人,即便對我們三人不

  懷好意,但三比一的人數比,再加上性別上的絕對優勢。他可以判斷眼前的女人

  根本無法對我們三人構成威脅。既然構不成威脅,那麼後面的兄也就沒有必要

  再從後方控制對方的行動了。而且一個男人從後面死死的抱住一個女人,很可能

  會讓來往的路人產生誤解。

  你從喫飯哪裏就一直跟蹤我們,你想幹什麼?女人面前的兄在同伴鬆

  開雙手後厲聲喝問道。

  這路又不是你們的……我走哪裏不行啊?你憑什麼說我跟蹤你?漂亮女

  人此刻居然一點都不畏懼,張嘴反駁起來。

  我們坐在哪裏喫飯,你在小賣部哪裏裝着打電話,可一直在觀察我們。我

  們結賬走人,你立刻停止通話,然後跟了過來。我們拐進醫院後門,你馬上加快

  了速度跟着進了門,你覺得你這種行爲不是跟蹤是什麼?還有,這都什麼時候了,

  你還戴着一副墨鏡。小姐,你當我們是傻瓜麼?見到女人面前的兄瞪大了眼

  睛正準備給女人臉色,我連忙一邊質問着女人,一邊走過來制止了他。畢竟,這

  裏是醫院後門,雖然此刻無人,但很快便有可能有人經過。而我並不希望在這裏

  和這個漂亮女人發生什麼肢體衝突而引人注目。

  第四章

  聽到我的質問,女人側過頭來,看着我。

  之前因爲天色昏暗以及距離較遠,我只注意到了女人的五官特徵。此刻近距

  離再看,我才意識到眼前的女人竟然極爲年輕,沒有使用任何化妝品下白淨的面

  龐讓我確定她的年齡可能只有十八、九歲。

  女人聽了我的質問,看了看我,眉頭跟着一揚。接着一雙紅潤的嘴脣翻了起

  來:那是你們想當然好不?我就是碰巧和你們走了同一條路而已,你們就懷疑

  我跟蹤你們,你們都是妄想狂麼?還有,我自己的墨鏡想戴就戴,關你們什麼事

  了?你還管的寬了!我皺了皺眉,擺手制止了旁邊兄在氣憤之下想要進行的

  魯莽行爲。因爲大門周圍出現了行人,嚴光兩個兄如果此刻使用暴力,很可能

  會給我和他們兩人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好吧,看來是我們誤會你了。我向你道歉。現在我們要回住院部了,別告

  訴我你也正好要去住院部吧?當發覺跟蹤者是一個女人之後,我的心放鬆了大

  半。在我看來,我以往得罪的那些人和勢力不大可能會安排一個這樣年輕漂亮的

  女人來跟蹤我然後伺機報復的。他們完全能找到比這個女人更強大和更有威脅性

  的執行者。想明白了這點,我開始懷疑我們和這個女人恐怕真的是一場誤會了。

  既然是誤會,我動低頭向對方道歉,把這個事情瞭解了就行。因爲很多事

  情要是和女人糾纏起來,會平添無數的麻煩,而我現在,真的不想給自己招惹來

  任何的麻煩。

  切,你什麼意思?還真以爲姑奶奶會跟着你們三個臭男人啊?我不去住院

  部!女人見我服軟,語氣也變的囂張起來。不過我也沒興趣和她擡槓,既然她

  明確表示不會跟着我們了。我隨即招收示意兩個兄一起離開。

  不過當我和兩個兄走出十餘米之後,我忽然聽到身後的女人衝我的背後喊

  了一聲:倖存者!

  聽到這個稱呼,我猛的回頭望向女人。只見女人朝我露出了近乎於挑釁般的

  嘲笑,張開的嘴中潔白的牙齒在周圍建築物昏黃燈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抓住她……聽到女人對我的稱呼,我幾乎本能的便招呼身邊的兩人想要

  抓住對方問個清楚。女人一見我身旁的兩個兄轉身,扭頭就朝後門外跑了出去,

  速度之快,完全出乎我們三人的意料。我和兩個兄跟着追出了醫院後門,來到

  小巷當中,左右一看,女人的影子都見不到了。

  我操……這娘們兒是練短跑的?跑的居然這麼快?見到目標徹底消失。

  一個兄發出了不可思議的驚歎。

  而我則呆呆的站在醫院的後門。

  倖存者……昨天夜裏那個出現在我牀前的神祕男子也是如此稱呼我的。

  他和現在出現的這個女人難道彼此之間有關聯?我的大腦瞬間混亂了起來……

  回到住院部,我不顧兩個兄的勸阻,立刻便找到值班醫生辦理了出院手續。

  對於嚴光安排陪護的兩人而言,他們的工作是陪護加保護,除此之外,並沒有權

  利能夠阻止我動出院。因此對於我的堅持和固執,兩人也無可奈何。

  我的出院,意味着他們兩人工作的終結。望着急匆匆離開醫院的我,兩人只

  能趕緊前往嚴光的住所進行彙報。而我則趁機擺脫了兩人的伴隨,回到家簡單收

  拾了一下私人物品之後立刻趕到了長途汽車站。

  在汽車站內,我死死盯着神祕迷彩服遺留在病房內的雜誌我親手製作的那頁

  扉頁之上。在最下方一張照片中,那個身穿未知民族服裝男子身後背景中,一個

  類似藏族瑪尼堆祭壇似的東西吸引着我。

  瑪尼堆也叫神堆,藏語中稱呼爲幫朵,是藏民用來驅除邪惡、祈禱

  幸福的祭祀用祭壇。作爲記者,必須具備豐富的人文知識,因此過去我就曾瞭解

  過關於瑪尼堆的相關知識。而照片上男子背後的瑪尼堆在我此刻看來頗不常。

  一般的瑪尼堆堆砌的石板上要鐫刻的是佛教密宗的六字真言、慧眼、各種

  佛教造像和藏族民俗的吉祥圖案等等,但經過我的仔細觀察,我發現照片中男子

  背後的瑪尼堆上石板的圖案並非這些常見的雕刻。石板上一圈圈鐫刻着一種我從

  來未曾見過的奇特文字符號,而文字符號下少量石板雕刻着佛像,而這些佛像並

  非常見的密宗佛教坐像,而竟然是極爲罕見的密宗歡喜佛造像。

  歡喜佛爲藏傳佛教所獨有。但即便在密宗寺廟當中供奉的佛寺也並不多,更

  遑論雕刻在瑪尼堆之上。這讓我產生了深深的疑惑,不過更重要的則是歡喜佛雕

  刻之上的那些奇特文字符號。雖然我的理性告訴我應該是第一次見到這些奇特的

  文字符號,但不知道爲什麼,這些符號卻在我腦海當中產生了一種似曾相似的感

  覺……

  在哪裏?在哪裏見過……對了,就是在那裏……那個讓我至今不願意去回

  憶,也不願意再次回去的地方!凝視着照片上模糊的符號影像,我猛的擡頭,

  將整個身體靠在了車站候車室座椅的靠背之上。

  難道是天意……冥冥中有什麼東西在指引着我?所以我不自覺的就來到了

  車站?想到了這裏,我彷彿行屍走肉一般來到了售票窗口。購買了一張長途汽

  車票。這一刻、編輯部的工作、調動申請、盧志航家中發生的慘案……所有的一

  切,放佛都與我再沒有任何的關係了。我在一種無法表述的情緒支配下。拿着車

  票和雜誌,跨上了返回故鄉老家的長途汽車。

  黑夜中,公共汽車行駛在鄉間公路之上。稀稀落落的路燈從車窗外逐一閃過,

  我望着車外黑暗的世界陷入了回憶當中。

  我們嚴家從某種意義上講是標準的書香門第。據叔父生前所說,在故鄉,我

  們嚴氏家族曾經也是名門望族,明清兩代,家中出過數名舉人、進士,一度頗爲

  興盛。清末民國時期,因爲軍閥混戰,故鄉屢遭兵災、因此家道中落。如今在老

  家只剩下了一座祖宅。而我的童年和少年時代便是在這座祖宅之中渡過的……

  從我記事起,便沒有任何關於母親的記憶。按照父親的說法,我的母親在我

  出生時便去世了。小時候不理解,常常在父親面前因此哭鬧。成年後才明白母親

  很可能是因爲生我時而死於難產。

  沒有母親的孩子一般都是比較悲慘和可憐的。不過我對此卻沒有太多的感受,

  因爲我的祖母尚在。我是祖母一手帶大的,祖母的存在基本填補了母親的缺失。

  當時在老家的祖宅,便是祖母帶着我獨自生活,父親在市裏工作,只有週末纔會

  趕回老家探望我們祖孫兩人,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我前往市內上初中爲止,之後

  便只剩祖母一人在祖宅居住。

  我十六歲那年經歷了一場常人難以想象的家庭鉅變。當時老家傳來祖母重病

  的消息,父親連忙帶着我趕回老家探望。不過終究晚了一步,等我和父親趕到祖

  宅時,祖母已經去世了。那個時代,鄰里關係比現在密切許多,所以街坊、鄰居

  在我和父親到達前便已經幫着處理了大半喪事。祖母被收殮進了棺材,家中的靈

  堂也搭建完畢。

  當晚,我和父親在答謝了協助幫忙的街坊鄰居後便在靈堂上守靈。到家得到

  祖母已經去世的消息後,父親便立刻通知了叔父,之前只知道祖母病重,父親帶

  着我趕回來要也只爲了探望她老人家。現在祖母去世,叔父便也需趕要回來奔

  喪。深夜十一點,父親估摸着叔父的長途客車可能快到了,便讓我前往鎮上的汽

  車站接人,他一個人留在家中守靈。我冒着風雨來到汽車站時才得知白跑一趟。

  因爲大雨,鎮裏通往縣城的公路被泥石流和塌方所阻塞。叔父乘坐的客車被攔在

  了半路上,何事能到,車站的工作人員也無法預計。接不到叔父,我便只能一個

  人又冒雨跑回了祖宅。

  當我回到祖宅的時候,我見到讓我這一生都永世難忘的恐怖場景……

  父親混身是血一絲不掛,赤裸的躺在靈堂的中央已經奄奄一息。父親四周的

  地面上不知何時被人畫上各種稀奇古怪的圖形符號。而靈堂的四周也不知道何時

  被擺滿了蠟燭……

  我衝到父親身邊拼命的搖晃着父親的身體,父親當時尚存一口氣,見到我時,

  他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對我說了三個字:躲起來……然後便斷氣了。

  見到父親就在面前慘死,我在恐懼的支配下瘋狂的衝出了靈堂。但當我衝到

  祖宅的大門口時才發現大門不知道被什麼人從裏面反鎖了起來。巨大的鐵質掛鎖

  牢牢的鎖死了門栓,而我根本就忘記了掛鎖鑰匙的所在。我拼命敲打着門板,竭

  力的叫喊呼救,卻都被當時強烈的風雨聲所掩蓋,此時,我感覺到身後的靈堂內

  傳來了一種令我毛骨悚然的聲響。在求生本能的支配下,我不顧一切的衝進了東

  廂房,鑽進了房間的牀底……

  這位兄,已經到了!你趕緊下啊,我還趕着回家睡覺呢……客車司機

  的催促聲將我從回憶當中喚醒。我方纔意識到客車已經到站了,車上的旅客都已

  經下車離去了,只剩我一個人還坐在座位上出神。

  我連忙起身向司機師傅告了個罪,然後提着隨身的行李離開了客車。走出車

  站,我望着四周的景物有些茫然。

  離開老家快二十年了,當年偏僻寧靜的小鎮此時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車

  站外旅店、飯館林立,燈光耀眼。雖然已經是深夜了,但車站出站口外依舊聚集

  了不少來往的旅客以及接送客人的車輛人員。憑藉着記憶,我沿着街道行走了一

  段,接近小鎮邊緣時,街道上的行人方纔稀少了起來。又走了半里多的距離,祖

  宅緊閉大門那陰森的畫面再次出現在了我眼前。

  祖宅周圍的街道空無一人,連路燈都顯得暗淡無光。當年發生在這所宅院中

  的血案早已讓鎮上的居民視其爲凶宅。如今一到入夜,便無人願意接近。我站在

  距離大門十多米外的街沿上,凝視了良久,最終還是放棄了直接回祖宅過夜的打

  算。扭頭朝着小鎮中心繁華喧囂之處返了回去。

  回到鎮中心後,我進了一家旅店,辦理了入住手續。把行李在房間放好後,

  我再次來到了街上,找了個街邊小攤子,點了啤酒和宵夜,決定坐下來喫點東西

  後再回房間睡覺。不過就在我拿起啤酒剛喝了兩口後,小攤對面的洗腳房內便傳

  來了叫罵聲。我懶洋洋的擡頭觀望,很快便看見一個身着暴露的女人被一個男人

  推搡出了洗腳房的門口。

  男人明顯喝醉了酒,對着女人罵罵咧咧,動手動腳。女人雖然因爲性別原因

  處於劣勢,但也不甘示弱,不停的回罵,同時也竭力的反擊着男人的動作。而男

  人身後,還跟着幾個男女,不停的伸手想要拉住男人,看樣子像在勸阻……

  從他們彼此的叫罵之中,我大致瞭解了紛爭的緣由……男子顯然是洗腳房的

  客人,因爲喝多了,便忍不住對洗腳妹動手動腳。那個洗腳妹顯然是個潑辣的性

  子,當然不想喫虧,因此便和男性客人發生了衝突。而其他的男女則是同男人一

  同前來的同伴和洗腳房的員工。男人的行爲顯然是不對的,所以他們正在試圖勸

  說男人不要把事情鬧大。

  洗腳房的糾紛自然引起了往來行人的注意,不一會洗腳房外便聚集了數十名

  的圍觀者。圍觀者遮擋了我的視線,我只能聽見人羣衆的起鬨聲以及女性尖利的

  叫喊聲。鬧劇持續了十多分鐘,圍觀人羣忽然一下都散了開了,我茫然弄不清楚

  發生了什麼,只見之前氣勢洶洶對着女人又打又罵的男人從人羣衆倉惶的衝出,

  朝着我所在的方向奔逃過來。身後,之前那名被侮辱了的女人舉着一把菜刀追了

  上來。

  等我反應過來時,男人已經逃到了我的面前,女人緊隨其後。也不知道是不

  是算我倒黴,男人在經過我面前之時腳上崴了一下,整個人撲到在地。女人此刻

  顯然已經發了瘋,見到男人撲到,衝到男人背後便是手起刀落……

  眼看就要出人命,我幾乎是本能的起身,伸手抱住了女人的腰部,將女人壓

  倒在地。男人藉機連滾帶爬的站了起來,一瘸一拐的拼命逃走了。

  女人摔倒的同時,手上的刀也摔了出去。我擔心女人起身再去拿刀行兇,只

  能竭力將女人死死按在地面上。之前圍觀的人羣以及洗腳房內的相關人員這纔有

  了反應,紛紛涌了過來。

  估計注意到我一個男人壓着女人實在不雅。現場的幾個女性很快取代了我的

  工作,七手八腳的把眼前這個氣的發了瘋的女人給控制住了。我才得以從地上爬

  了起來,整理衣着。

  發瘋的女人見到佔她便宜的男人已經追不上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現場的

  其他女性只能圍着她不停安慰。

  我估計着這事情暫時應該告一段落了,便轉身來到小攤攤面前準備算賬然

  後回旅店睡覺,感覺有人輕輕拍了拍我的後背,一轉身,發現一個女人不知何時

  出現在了我的後面。

  剛纔真是太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攔着,小桃肯定會砍傷那個傢伙的…

  …咦……你、你不是嚴平哥麼?女人看起來像是洗腳房的老闆,此時說着說着,

  便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接下來更喊出了我名字。

  我楞了楞,但最終還是從對方的五官容貌上辨認出了對方的身份。你、對

  了,你、你是文招娣。見到我認出她,文招娣一下便露出了笑臉,一把抓住了

  我的手。嚴平哥,還真是你了……怎麼突然回來了。事先都沒跟這邊的親戚朋

  友們打聲招呼?聽到文招娣如此說,我勉強的笑了笑。文招娣說是這樣說,但

  其實完全都是客套話而已。自從當年祖宅血案之後,我便再沒有回過老家。叔父

  和嚴光倒是回來過幾次,但也僅僅是處理家族在這邊的一些經濟事務。我和叔父

  一家離去後,老家這邊早已經沒有了關係密切的直系親屬。雖然嚴姓依舊是本地

  大姓,祖上確是同宗,但對我而言都是出了五服的遠親,所以真正意義上的親戚

  實際早都沒有了。至於朋友,當年或者是,但我這一離開便是接近二十年,幼年

  時的交情此時也早已淡漠了。

  呵呵……瞧你這.01bz.說的,我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家這邊哪裏還有什麼

  親戚朋友啊?我勉強的和文招娣打着招呼,腦海中努力回憶着關於眼前女人的

  記憶。

  文招娣與我算是幼年時的玩伴,比我小了兩歲。記憶中她的父親在小鎮供銷

  工作。此刻我面前的文招娣除了眉宇之間還留存着幼年時的容貌外,早已沒有

  當年的活潑和清澈,濃妝之下,滿是風塵之色。對於這種改變,我一點也不奇怪。

  你說啥呢?我不算你朋友麼?看的出來,文招娣對我剛纔及時阻止那個

  女人行兇是真心感激的。一邊拉着我說話,一邊朝小攤的攤擠眉弄眼。小攤就

  在洗腳房的對面,所以攤估計和文招娣頗爲熟識。見到文招娣示意,便立刻出

  聲表示免去了我在這裏的消費。

  文招娣一面招呼着圍在發瘋女人身邊的幾個洗腳妹將發瘋女人扶回洗腳房,

  接着也不管我願意不願意,將我扯進了這條街上一家燈光昏暗的酒吧當中。彼此

  聊了幾句之後我大致瞭解了對方如今的情況。

  文招娣的父親雖然是個鄉鎮幹部,但對她的前途和就業幫不上任何的忙,因

  此文招娣高中畢業後便去了廣東打工.打工當然是名義上的說法,實際上

  一個一無技能二無文憑的女孩所能從事的職業極其有限。文招娣在廣東干了些什

  麼,雖然她沒明說,但從她的言語當中我也大致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總算文招娣

  腦子聰明沒上過男人的當,而且沒有沾染上她的同行中普遍存在的虛榮習氣,在

  廣東打拼了數年下來很存了一些錢。十年前文招娣懷揣着自己的辛苦錢回到老家

  結婚。雖然文招娣成功的隱瞞了自己的過往,但還是遭遇了婚姻的不幸,倒不是

  她遇人不淑,她與丈夫的婚姻頗爲美滿,但卻極爲短暫。結婚才兩年,丈夫便在

  一次交通事故當中意外身亡。成了寡婦的文招娣對於她剋夫之類的流言蜚語

  感到心灰意冷,也就熄了再婚的念頭。在鎮上開了洗腳房同時贍養死去丈夫的母

  親,如此一來,這些年倒也在本地搏了些許的好名聲。

  聽完了文招娣的講述,我也投桃報李般簡單的說了說我離開老家之後的經歷。

  雖然客套成分居多,不過能夠碰上一個舊友彼此交流一下,多少舒緩了一些我連

  日來不安的心境。

  那嚴平哥是這次回來是打算幹嘛呢?現在這邊你也沒什麼親戚了,我們這

  些小時候的朋友應該也不是你回來的目的吧?我打算回老宅看看,因爲我接

  下來要去國外了,到時候能不能活着回來都是個問題。所以這次回來打算把老家

  裏的東西清理清理……對於文招娣的詢問,我言不由衷的編了個藉口。

  你們家老宅啊?聽到我提到祖宅,文招娣此刻露出了幾分恐懼。對於文

  招娣此刻的表情我並不驚訝,祖母去世、父親慘死短短一日之間,那座房子裏接

  連兩條人命,祖宅凶宅之名在老家這裏早已廣爲流傳。慘禍發生之時,文招

  娣方纔十四歲,如此的傳聞對於當時年僅十四歲的小姑娘而言自然是記憶猶新的。

  不過此事已經過去了快二十年,已過中年的文招娣依舊如此畏懼又讓我多少產生

  了些許的疑惑。

  怎麼了?難道我離開後,那房子還出過什麼事情麼?文招娣點了點頭。

  我喫驚的望着她,她拿起啤酒呡了一口,講述了起來。

  具體怎麼回事我也不是太清楚了。你們家出事後,那房子成了凶宅,你們

  兩邊隔壁的鄰居因爲害怕,在鎮裏其他地方建了新房後也都搬走了。現在鎮子那

  邊以你們家老房子爲中心,周圍十多所房子都成了空房。你走後幾年也沒發生過

  什麼,不過我從廣東回來之後就聽說,我去廣東期間,你們家老房子也不知道從

  什麼時候開始鬧鬼了。據說一到雷雨天,你們家院子裏便會傳出各種亂七八糟的

  雜音。你們家路對面和隔了一間的鄰居們曾經刻意在雷雨天爬牆想看個究竟。但

  據說看了幾次都是隻聽見聲響卻見不到任何人影。他們害怕,所以也都紛紛搬走

  了。一段時間,那房子周邊一帶徹底成了鎮上的鬼,一到晚上都沒人敢往那邊

  去……原來是這樣,難怪剛纔我到老房子那邊去了一趟,路上看不見一個行

  人,除了路燈,周邊房子都黑乎乎的一片了。原來你已經去看過了?不過現

  在應該沒事了,那邊行人少是因爲那邊已經沒什麼人居住了的原因,你們家鬧鬼

  的情況幾年前已經被鎮上搞定了。什麼?搞定了?我不太明白文招娣此刻

  的意思。

  我是說,那房子現在已經不鬧鬼了,即使是雷雨天也不會出現哪些亂七八

  糟的雜音了。文招娣笑着解釋道。

  這又是什麼原因?我楞了楞。

  幾年前有個道士路過鎮上,經過你們老房子的時候就說那房子裏有鬼物作

  祟什麼的。當時我也不在鎮上,不過鎮裏面的那些老人家倒是很上心,特意請道

  士想辦法解決。那個道士應該是有些道行的,據說在那房子門口開壇作法了整整

  一天。之後,那房子便再沒有發生過什麼奇怪的事情了。不過原來住在哪裏的人

  現在都習慣了新家,所以即便不鬧鬼了,也沒打算再搬回來,所以那邊如今也難

  得見到行人。聽到文招娣如此說,我忍不住笑了笑。我看那道士就是利用那

  房子鬧鬼的事騙錢的吧?當記者當了那麼多年,這一類封建迷信的騙局我見識

  過不少,什麼道行之類的,在我眼中根本就是笑話。

  沒花錢!那道士從頭到尾都沒有收鎮裏一分錢,就是在林老伯家裏借宿了

  一宿。然後吃了兩頓飯而已。聽說他在房子門口折騰了整整一天,要只爲騙兩餐

  飯喫,一整天在哪裏又唱又跳的,你不覺得這也太誇張了麼?沒要錢?我

  搖了搖頭。你也說了,當時你也不在鎮上,那道士收沒收錢你又怎麼知道?

  我是不在鎮上,但林老伯,我婆婆那些人可都去了作法現場的。何況給錢又不

  是什麼不能說的事。這事情他們不會騙我的。文招娣顯然不認同我的看法。見

  到我兀自不信,文招娣顯然有些不高興了。

  嚴平哥,你要不信,你自己直接去找林老伯他們問去啊。我意識到對方

  的心情,想着犯不着爲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和她爭執什麼,也就不再堅持自己的

  看法,如此一來,彼此間的氣氛才又恢復。發覺時間已經過了凌晨,文招娣招呼

  酒吧老闆結清了費用。和我一同走出了酒吧。

  要不今晚去我店子裏住,我安排個妹妹陪你?走到旅店門口,文招娣帶

  着調笑的意味向我發出了邀請。這其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怎麼,你店裏還真做那種買賣啊?我之前經歷了那場糾紛,有些不解的

  問道。

  做啊,不過要看人!剛纔那個傢伙明顯是喝醉了……做了他的生意沒準錢

  都要不到。而且我店裏的妹妹接不接都是看她們自己……嚴平哥,你這麼帥,我

  估計她們都願意陪你呢。說道這裏,文招娣捂着嘴咯咯的笑了起來。

  話都說到這個程度了,我哪裏不清楚對方正在拿我開心。想明白了這點,

  我笑着搖了搖頭。我這是連夜趕過來的,現在真的很疲倦了。哪裏還有精神應

  付那些妹妹啊。你也別拿我開心了。還是讓我回房間睡一覺吧。聽到我如此說,

  文招娣也察覺到我精神不振,也就沒有再勉強什麼。將我送進旅店大門後,便轉

  身回到了街對面的洗腳房。我則回到了房間之中,躺在牀上再次翻閱起了雜誌內

  拿頁我親手製作的扉頁。

  快二十年了,也不知道我的記憶有沒有出錯。不過照片上瑪尼堆上的那些

  圖形符號在那個雨夜當中,我確實在父親的遺體周圍見到過……不過……或許只

  是形狀類似?至於鬧鬼什麼的……只發生在雷雨天氣當中,想必應該是某種

  聲音共振或者是風吹過某個地方而產生的自然現象吧?道士作法驅魔什麼的,

  更是無稽之談。那些符號出現在瑪尼堆上,說明那些符號應該是同藏傳佛教有關

  聯。若真出了什麼怪力亂神之類的,怎麼也輪不到一個道士出面作法驅除啊?這

  尼瑪的完全就是兩個宗教神話體系了,捱得上麼?不過招娣說那道士沒收錢

  ……這倒是有些稀奇了。就算那個道士裝神弄鬼,目的自然還是爲了騙錢纔對啊。

  他沒收錢,免費在鎮子裏做法事,這有些說不通。林老伯,應該就是原來住在鎮

  南邊專門替人辦理喪事的林有才,林老頭了。小時候聽說那老頭年輕時候幹過盜

  墓,對陰陽風水之類的頗爲精通,而且寫的一手好字。在鎮上也算是受人尊敬的

  長者了。嗯……看來明天有必要先去找他打聽打聽我離開後關於老房子那邊的事

  情了。想着想着,我不知不覺的進入了睡眠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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