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日常 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人之初,性本善。” “弟子规,圣人训……” 此起彼伏的幼童郎朗读书声,从裴家村村头的两间草屋裡飘了出来。三岁到五岁的一拨,以三字经启蒙。五岁以上的孩童,读的是弟子规。 冯氏教导的是五岁以上的孩童。她性情温柔,耐性细致,最适合做夫子。孩童们也都爱亲近她。 裴萱裴风各坐一边,比赛一般,你一句我一句声音越来越高。 冯氏哭笑不得:“你们两個,声音稍小一些,别将嗓子喊哑了。” 裴风端着一张俊俏的小脸,神情严肃:“裴萱先起的头,我不能输给她。” 裴萱得意地一笑,露出两颗新长出来的门牙:“输给我不服气是不是?真是不好意思啊!這样,你喊一声萱堂姐,我让一让你。” 裴风气得直瞪眼。 裴萱立刻瞪回去。 两人你瞪我我瞪你,像两头抵角的幼兽。 冯氏好笑又无奈。裴萱是女童队长,裴风是男童队长,人小志气却是不小,列队跑步扎马步练拳,什么都要比個高低。這两日开始读书后,每日都要吵闹個几回。 谁更胜一筹嘛,也就不用问了。看谁总是鼓着腮帮子生闷气就知道了! “裴萱,裴风,你们两個又淘气了。” 一個清亮的少女声音在门口响起。 原本坐得东倒西歪的孩童们,迅速坐正,腰杆挺得笔直,目不斜视,读书声音齐整。 裴萱裴风也不敢互相瞪眼了,齐齐起身低头:“堂姐不要恼,我們知道错了。” 裴青禾瞥一眼過去:“练武的时候要斗個高低,读书却得静下心来,心浮气躁,难成大器。罚你们两人今日各练两篇大字。” “再有下次被我逮着了,惩罚翻倍。” 裴萱裴风苦巴着小脸应了。 裴青禾目光一扫:“裴越,你在看哪儿?” 目光不时往窗外飘的裴越,立刻收回目光,大声读书。 裴青禾這才看向冯氏:“娘,你别对他们太松散了。严师才能出高徒。你做夫子,得板起脸孔,该骂的骂,该罚的罚。” 冯氏好脾气地点头:“好好好,我都听你的。以后我一定严格些。” 裴氏女眷中,冯氏读书最多最有才学,做孩童们的启蒙夫子绰绰有余。唯一的缺点就是耐心太足脾气太好,压不住淘气的孩童们。 裴青禾就不同了。她什么都不做,只往那儿一站,孩童们瞬间就正襟危坐老实如鹌鹑。 裴萱裴风他们上午读书,下午练武。 裴燕裴芸两队,上午练队列队形,下午练武,晚上還得读兵书。 冒红菱這一队,人数最多,白日练一天,晚上時間便自由随意了。 吴秀娘领的一队,年龄大了,体力不足,只练半日。另外半日,要下地种田,還要负责做全村人的饭食。 六十以上的老妇,负责带幼童,体力稍好的,還得做些缝补浆洗的活。 裴家老少二百多口,每日忙忙碌碌,日子過得很是充实。 剿了黑熊寨的收获,和北平军送来的粮食,堆满了四间草屋。够全村人放开肚子吃半年多。粮食充足,才是众人最大的底气。 就连山匪寨裡出来的女人孩童,每日也能吃饱。 十五個女子,大小不一,各有出身来历。裴青禾沒急着追根问底,只问了姓名年龄,然后选了唯一敢抬眼和她对视的女子做队长。 這個女子姓顾,单名一個莲字,二十有三。柳眉杏目,皮肤白皙,原本是個美人。她性情颇为刚烈,被山匪抢进山凌辱后,用刀划破脸颊破了相。山寨裡缺女人,黑熊沒有杀她,以她儿子的性命要挟,她忍辱苟且偷生。 那一日,孟六郎领兵摸进山寨裡,顾莲第一個反水,带着孟六郎一行人去了山匪库房。 下山后,又是顾莲第一個抬头张口說话,被裴青禾选中做了队长。 “你们都是山匪寨裡出来的女人。有的无辜,有的可怜,也有人和山匪睡久了,蛇鼠一窝,做過恶事。以前的事,我不追问。从现在起,你们都是裴家村的人。” “你们每日耕田种地。我会让你们吃饱穿暖。谁有异心,我就将她吊在村北树下。” 最后一句,說得轻描淡写。 众女子心底直冒凉气,唯唯诺诺应是。 黑熊寨众多凶残山匪,都死在裴青禾手中。這位裴六姑娘,在她们心中就是索命阎罗。 “不被那些臭男人欺压,每日能吃饱饭,就是世间最好的生活。”裴青禾走后,顾莲高声說道:“耕田种地是辛苦,也好過在山匪寨子裡伺候男人。” “都打足精神,我們干干净净地過日子。” 顾莲被抢上山之前,過的是富贵日子,从沒下過田,着实低估了耕种的辛苦。扶着铁犁耕田,弯腰除草,低头播种,一日忙過来,腰酸腿软,脚也磨出了水泡。 她是個犟脾气,用针挑了水泡,隔日一声不吭地继续耕种。 有顾莲领头,十来個山寨裡出来的女人,各自咬牙撑了下来。熬過最初几天,也就慢慢适应了。 裴青禾每日都来荒田,让她们累了就歇一歇,且一日三顿都吃着饱饭。她们心裡的惊惶不安,悄然散去。 荒田裡要种出粮食,至少得几個月。這几個月裡,她们吃的都是裴家村裡的粮食。還有她们的孩童,根本不能做活,照样每日吃得饱饱的。 裴青禾拿出這么多粮食,完全可以召来饿肚子的流民来做活。她们被收容,是裴青禾发了善心。 裴青禾口中从来不提,她们却得领這份情。 耕好的农田裡,撒了粮种,浇了水。短短数日,就冒出了嫩芽。就如裴家人一样,悄然扎根,破土而出。 裴青禾站在田埂边,看着冒出绿意的土地,心裡格外踏实。 “青禾堂姐!” 雌雄莫辨的熟悉声音,像旋风一般袭来。 裴青禾目中闪過笑意,转头看了過去:“裴燕,出什么事了?” 裴燕快步跑過来,急促地喘了几声:“有一伙人,从东边往裴家村這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