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碧玺手串
简单的冷餐作为中场休息,半小时后,主持人宣布下半场开始。
下半场的第一件拍品是大雍时期的鎏金唾盂,样式精美,根据主持人的介绍,這是雍成帝贴身物品。
正好绥陵也是大雍时期的墓葬,這件与大雍有关,隋知难免多加关心,看的眼睛发直。
谢徊侧眸:“喜歡?”
隋知又看了两眼,摇摇头:“沒什么感觉。”
她虽然身处考古行业,但并非深耕于古董鉴赏领域,今晚除了几個因为职务之便明显知道是假货的拍品之外,其他的她都說不出個所以然。
唾盂這东西不是古董字画,收藏价值不大,摆着也不好看,其他东西拍到假的也能将就摆着,但是唾盂這东西,要是买到假的,肯定很心塞。
综上所述,对于谢徊的問題,隋知诚实而保守的给出了否定答案。
整场赌拍会,他们二人的交流也就仅限于此,谢徊问一句,隋知答一句。
但谢徊问多了,隋知也琢磨過来不对味儿了。
她想起她给谢徊截過去的图,裡面赵谨有跟她提過“掌眼”……
所以,谢徊带她過来,不会以为她真有這個本事吧?!
“那個……”隋知深吸了一口气,非常羞愧地承认,“其实,我看不出来古董的真假。”
谢徊整個人靠着椅背,指尖轻敲着红酒杯壁,拖着杯柄的手倒映着暗沉的血红,闻言,他手上动作一顿:“你不是說了你沒学過鉴赏?”
哦。
原来他听见了,并且明白這句话的意思啊。
……那他還一直问什么?!
听他的语气,他還觉得奇怪?该觉得奇怪的人是她吧!
隋知是真的多少有点子无语,但敢怒不敢言就是了,只能泄愤似的咬了一口刚从冷餐车上拿的抹茶麦芬。
在两人的气场中间逐渐弥漫起诡异而又搞笑的气氛时,今晚的大轴拍品出场了。
主持人根据手牌生硬念出来的碧玺带翠饰十八子手串,几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到隋知耳朵裡。
這個东西,好像在隋知的潜意识裡,熟悉的要命。
是主持人每念一個字,她都能接出下一個字的程度。
主持人還在滔滔不绝地介绍着手串的背景:“這件大轴拍品空前绝后,是大雍时期孝成皇后珍贵之物,串珠是碧玺中最尊贵的双桃红……”
隋知怔怔地看着那條手串,通身粉艳清透,光彩夺目,美到惊心动魄,连她這样经常出入各大歷史博物馆的人,都被惊艳到失语。
谢徊观察着她的行为动作,适时问道:“這件,该喜歡了吧?”
隋知感觉自己的七魂六魄好像都被手串牵着走,甚至都沒听出来谢徊這句话的反常,愣愣地点了点头。
等她灵魂归位,反应過来自己点头這件事的时候,這件珍贵的手串已经由戴着圣白手套的工作人员交到她手中。
——在完全不知道真假的情况下,被谢徊以四亿两千万的价格拍下。
怎么說呢,当晚隋知自从拿到這個手串,那個心就悬到嗓子眼儿了,满心只有一句话——
她能碎,這個手串都不能碎!
她全身的力气都绷在手上,用力把梨花木盒子摁在怀裡,上车时木头盒子挤着她的胃,把她挤得差点吐出来,她都沒松手。
“隋知?”
坐在后座的隋知讷讷地转過脖子,看向叫她名字的男人。
“叫你,你沒听见?”
隋知真沒听见他說话,她光听手串在盒子裡的响动了。
這個晚上,简直刷新了隋知对谢徊富有程度的认知。
开造币厂的也他妈不敢這么花啊!
巨大的震惊中,隋知也沒時間去思考,为什么谢徊沒让拍卖行直接把镯子送回家,而是让她拿着。
后来在车上,谢徊好像又跟她說了什么话,但隋知感觉她就像是被罩在玻璃罩子裡似的,被钱砸到耳鸣。
到了庄园门口,谢徊下了车,慢條斯理地松了松领口,回過头看她還是一副抱宝藏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一個手串,不至于。”
在硬邦邦水泥地上走路,抱着盒子的隋知大气儿也不敢出,在心裡默默回答他。
什么手串?
這是她的命!
不同于她的兵荒马乱,谢徊进了门,指顾从容地把她手裡的盒子接過来。他拇指拨开梨花木盒的鎏金扣,把裡面价值连城的碧玺带翠饰十八子手串像拿小皮筋儿似的拿出来,不由分說地套在她的纤白手腕上。
男人只淡声說了一句:“给你的,就拿着。”
隋知的整條手臂,连着心,就都麻了。
可她却沒有反抗。
因为那阵熟悉的感觉再度卷土重来,让她在他转身离开后,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
胳膊被看似钳制的力气扯着,实际上却一点沒弄疼她,房间裡萦绕着的浅淡沉香味,甚至到谢徊說的那句话,都与她脑海中的某個画面分毫不差。
仿佛,曾经发生過的场景,再度发生。
可是這不可能,她从前不认识谢徊,也沒收到過這么贵重的礼物。
還真是奇怪。
两天后,短暂的假期结束,隋知回到绥陵工地,她当然沒有把那么贵重的手串真的戴在手上,而是小心翼翼地收在衣柜的最裡层,跟贴身礼物保管在一起。
說起来也稀奇,从拿到手串那天之后,她又连续做了两天一样的梦,梦裡的画面只有一個局部。
玄色的宽大袖口,绣着祥云锦纹,露出一节清瘦的手臂,腕骨突出,指骨分明的手,很明显是一個男人。
男人将桃红色碧玺十八子手串套在女人纤细的手腕上,语气是和谢徊一样的不容置喙,說的也是那句:“给你的,就拿着。”
午夜梦醒,她记不得那個男人說话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连声音都和谢徊一样。倒是觉得挺开心,可是又不知道是为什么要开心。
针对這种奇怪的反应,隋知昨夜梦醒后沒再睡,搜關於梦境的解释搜了一晚上,有的說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有的是說人在睡眠中认知系统還在工作,活动的一部分进入意识,产生了梦。
至于佛教的說法,那就玄了,佛教說梦是因果,前因后果,因果循环,生生不息。是過去忘记的事,梦境让人脉想起這段因果。
反正就是怎么說的都有,但沒有一個确切的答案就对了。
唯一确切的只有她眼周下乌青的黑眼圈,证据确凿的熬了夜。
到达工地现场,隋知哈欠连篇。
雨后积水已经抽干,他们按照原定计划,从陪葬坑着手进行绥陵的发掘工作。
从绥陵一开始出土,就随意堆积出一座小山般象牙渣开始,考古队就知道這座墓葬不容小觑,可当陪葬坑很快出土一個鎏金车軎时,還是令大家惊讶得纷纷倒抽凉气。
惊讶之余,有人开玩笑:“這大雍皇室啥條件啊?青铜的還不行,得用鎏金?”
“而且還這么快就被发现了,我现在都不敢猜挖到最主椁室会发现什么了。”
“說真的,就這墓葬,发掘什么,我都不觉得稀奇了。”
玩笑越开越沒谱:“那万一发掘出你爸咋办?”
“那是我爸的荣幸!”
“……”
考古工作总是枯燥,需要大家开玩笑活跃气氛,但是又過了几天,能开得出玩笑的人越来越少。
因为短短半個月的陪葬坑发掘,分别发掘出错金银工艺镶嵌的马头配饰当卢,上面的图案皆是吉祥寓意的动物,游鱼、跃虎、腾龙、凤鸟……而且,不仅寓意吉祥,在封建时期,這些图案只有身居高位者可用。
程以岁每天都在目瞪口呆,她一边绘图一边感慨:“我真是沒想到,竟然能有一座墓葬,发掘的速度超過绘图的速度。”
隋知正根据出土文物的位置和痕迹区分着陪葬品本来的摆设,累到头昏眼花,她擦了擦汗:“毕竟皇家墓葬嘛,陪葬多也正常。”
“可是根据记载,连大雍鼎盛时期的雍平帝,墓葬都沒這么多陪葬品。”程以岁咬着笔,认真提问,“那這位老祖宗凭什么這么豪横啊?”
隋知耸肩:“我哪知道,埋得又不是我。”
程以岁嘿嘿一笑:“笨蛋,埋得是你你也不会知道的,只有埋你的人知道啊!”
隋知气笑了,抓起一把夯土攘她:“埋你!”
盛夏天高燥热,年纪大的同事在太阳暴晒裡中暑了好几個,隋知也每天被晒到头晕目眩,但她根据同事们的记录,终于区分出来了這一批出土文物的痕迹。
根据出土时各個文物摆放来看,陪葬坑裡应该是一共有五辆马车,每辆马车配有四匹马,所以一共是二十匹马。
而在封建王朝,能在下葬时用真车马陪葬的,只有至高无上的皇帝。
可是,大雍历代皇帝陵墓都早已出土,难道他们脚下的這座陵墓,真的是沒有被发掘出来的空白歷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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