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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福至心灵

作者:葫禄
隋知被问懵了,看着谢徊,一时不知道该說什么。

  扪心自问,她是很喜歡他的,在他之前,她从来沒有对任何一個异性有過类似的感情,所以其实完全可以在這时候回答他,他对她来說很重要。但是,隋知聪明的小脑袋瓜一转,思考這真的是谢徊想问的問題嗎?

  虽然结婚有一年了,但是期间她一直驻扎平绥,真正和他相处的時間并不多,他会对她的感情這么深嗎?

  假设,他对她的感情已经浓烈到想要占有,那很多事情应该是无法忍受的。

  比如长期异地不见面,又比如,成年人体内欲/望的滋生。

  但這些谢徊从来沒有提過一句,他从来沒有阻止過她在绥陵的工作,连尝试一下都沒有,两個人目前最亲密的接触,也只是接吻而已。

  說明,他应该沒那么喜歡她,至少沒有喜歡到能让他不顾尊严地问她“那他在她心中地位”的程度。

  针对他這個反常的問題,隋知像做閱讀理解那样,在心裡认真分析了一番,最后得出来的结论是——谢徊心情不好。

  她以为他是人在高位,孤独难過无法正常宣泄出来,于是善解人意地提议道:“要不然我們先别回家了,散散心吧?”

  這就是她,利己,自私,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对她有用的时候,她的甜言蜜语說出来不眨眼,等到真正想抓住她心意的时候,她一定有她蒙混過关的办法。

  好叫另一個满心期待的人成了傻子。

  谢徊薄唇抿成一條线,想把他经历的事告诉她,让她和他一样痛不欲生。

  罪恶念头只冒出来了一瞬,又在下一個瞬间被他忍下去。

  他阖上眼,感受着冰冷深海和滚烫熔岩在内心剧烈碰撞时的澎湃汹涌。再睁开眼时,只剩下泛红的眼尾,残存一丝挣扎過的痕迹。

  半晌,他哑声开口:“好。”

  司机依言把车停在路边,這裡离家不远,再往裡只有唯一一條路,半小时左右就能走到。

  夏夜的晚风徐徐吹来,沒有空调噪音的街道多了份暖热的静谧,让人心静下来。他们一黑一白站在路边,浓重的夜幕下,路灯昏黄的灯光,把两個人同一颜色的影子,向同一方向拉长。

  离开了冰窖似的车厢,隋知舒展着伸了個懒腰,收回胳膊的时候,在四下无人的街道摇摇晃晃跌进他怀裡:“来,让我温暖你。”

  “……”

  還真是直白的温暖。

  他身上的沉香味道是熟悉bbzl的好闻,如深海一般沉静,隋知吸了吸鼻子,感慨道:“可惜燕城不靠海,不然就可以带你去吹海风啦。”

  谢徊清了清沙哑的嗓子:“晚上沒有海风,吹的是陆风。”

  “……”

  他有浪漫過敏症是吧?

  隋知在心裡吐槽完,又把他刚才句话回味了一遍,仰头问:“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知道的事情,特别多?”

  “有嗎?”

  “嗯。”隋知随便想就能想到很多,“你看啊,你对对歷史了解的特别多,還有佛教那些东西,而且对现代化的东西,甚至人心,懂的也很多。”

  多到对于大多数人来說,可能从一出生就开始学,学到老就学不完,而他才刚刚三十出头,却什么都懂,且不是浅尝辄止,而是真的能說出门道。

  “那就是吧。”

  谢徊不谦虚,也沒骄傲,一副她說什么就是什么的态度。

  隋知抱得久了,两個人相贴的地方都冒着密密潮湿的汗,谢徊不揽着她,但也不把她挣开,不知道是在纵容,還是在忍耐。

  這條街上平时沒什么人,车也不多,他不說话,時間久了安静让人不舒服,隋知眼睛乱瞟,看到在拐角的地方,有一家隐于市的牌楼,她好奇地眯起眼,看清那是一家戏园子。

  真稀奇。

  在這样路遥马急的现代化城市,僻静的街道,竟然会开一家别有洞天的戏院,比开了一家夜店還让人意外。

  谢徊垂眸看着她好奇的小眼睛眨来眨去,在心裡叹了声。

  就這么的,因为隋知想陪谢徊散心,他们看了一场不在计划内的《牡丹亭》。

  拿了票进场时,演出已经进行了十多分钟,台上勾着精致头面的演员已然入了戏,但座台下一個观众都沒有,令场地裡有种說不出的诡异。

  和她曾经做過的那個梦一样,好像一脚踏入了另外一個时空,两個现代人扰了台上杜丽娘和柳梦梅在牡丹亭裡的云雨之欢。

  再看谢徊,悠然自得的坐下,双腿交叠,似乎是觉得不舒服了,還慢條斯理地松了松袖口。

  隋知收回视线,想着反正是买票了的,也不再去想那些杂七杂八,吃着侍应生递過来的花生豆,看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昆曲。

  台上二人结束了云雨之欢后,杜丽娘一觉醒来发现是一场梦,再到牡丹亭裡,也找不到柳梦梅了,最后得了相思病,少女就這么在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的景色裡,药石无医,去世了。

  行云流水般的剧情,隋知不知不觉就看到了谢幕,手裡剥好的花生都忘了吃。

  她看着渐次暗下来的灯和走近的工作人员,皱着眉问:“她死啦?”

  谢徊颔首:“死了。”

  毫无准备的悲剧结尾,让隋知心裡咯噔一下:“你怎么沒提前跟我說這剧是be啊?”

  谢徊准备离开,已经在整理衣服,白皙的手指搭在黑色的外套上显出冷白色,他闻言动作稍顿,不解地问到:“be?”

  “就是悲bbzl剧。”

  “這部剧又叫牡丹亭還魂记。”谢徊站起来,他对剧情已经熟悉了,平淡无波地說道,“后面還会相遇的。”

  隋知抬头,满脸期待地问:“那他们等下還演嗎?”

  戏园子的王经理来清场,他拿了桌上的花生米,刚要說话,就听见面前的男人淡淡开了口:“接着唱。”

  王经理本来想說折子戏都唱完了,想听下回再来,但眼睛瞟到他衣服上彰显身份的刺绣时,倏地闭上了嘴,改口道:“好嘞,您稍等。”

  就這样,隋知如愿以偿地看完了《牡丹亭》的后半段。

  柳梦梅先和杜丽娘的魂魄相爱,后来被道士看破,偷偷挖了杜丽娘的坟墓,杜丽娘死而复生,从此做了真夫妻。

  当然了,既然是戏剧,就免不了会有反派角色的出现,后来杜丽娘的亲爹又出来捣乱,不過好在结尾仍然是個大团圆结局。

  這看着多舒服!

  隋知清了清身上的花生屑,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小戏院,再看谢徊,他一身熨帖的衣服已经坐出了褶皱,心情看上去也松散了一些,多了几分病娇的斯文败类劲儿。

  他沒叫司机来接,跟她一起走回家,夏夜微风徐徐,吹不散热意,夏蝉叫得轰轰烈烈。

  隋知第一次看戏,久久沒能走出来,脑海裡想着浮生若梦的片段,忽然說:“柳梦梅好像跟我干的是同一個行当。”

  柳梦梅?书生?

  谢徊沒懂:“什么行当?”

  “挖坟的。”

  “……”

  分明知道戏曲是戏曲,现实是现实,可隋知却忍不住将二者联系起来,不由感慨:“也不知道,我們现在在挖的坟,会不会裡面也葬着别人的挚爱呢?”

  谢徊瞥了她一眼,看了看她的神色,一双乌黑洁净的双瞳裡闪着憧憬,看样子沒在话裡有话。

  隋知又說:“如果真埋着别人的挚爱,那說沒准是赵谨。”

  谢徊脚步倏地一顿,等她停下来,看见他脸色阴沉地问:“为什么?”

  “哦,我還沒跟你說呢。”隋知反应過来,“我們這次在绥陵的主墓回廊发现了石人像,那個石人像特别像李庭念,真的,說出来估计你都不甘心,连脸上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谢徊眉梢微蹙,好像在回忆什么事,想到之后,很快恢复如常。

  “所以我刚就在想,如果那裡面埋的要是李庭念,赵谨還不得难過死。”反正隋知不喜歡那俩人,說话也不怎么忌讳,等說到這了,她想起来问:“对了,你怎么又不高兴了呀?”

  她问完這句话,正好他们也走到家了,谢徊先一步进去,熏了香沉声道:“我沒有不高兴。”

  隋知歪了歪头,看他神色自若,好像确实又沒不高兴了。

  算了算了,不问了,反正她是搞不懂這阴晴不定的阎王爷。

  這一天,从平绥回市裡,又看了一场意料之外但精彩至极的戏曲,隋知累了,洗了澡回到她的一楼小屋。

  她擦着头发,想到bbzl他俩在招待所都住在一张床上了,但是回到家反而分居,不禁觉得有点好笑。

  正想着吹完头发要不要上楼,她站在房间中间,福至心灵般想起了一样东西。

  隋知猛地拉开了床头柜的小抽屉,看见谢徊送给她的那個精致的梨花木盒子安安静静地躺在那裡。

  她松了手,毛巾“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她也顾不上,微颤着指尖,拿出盒子,打开盒子的鎏金扣——

  她终于想起来,那几天,她反反复复去寻找的缺失的那部分梦境是什么了!

  双桃红碧玺带翠饰十八子手串,和她梦裡出现的,带在那個女人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說:

  《牡丹亭》的年份和本文设定的年份对不上,但是架空歷史,請考究党高抬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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