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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三兄弟

作者:怪诞的表哥
“贺公子好棒哦,又和了一局。等赢了银钱把奴家买回去好不好?让奴家一辈子伺候贺公子。” 一名美妓說着,又给贺琬喂了個葡萄。 坐在对面的如画便浅浅一笑,打趣道:“那王公子输了這么多钱,怕是赎不了奴家了,奴家只好自己贴钱請王公子到闺中玩耍……” 這般玩笑着,又开始了下一局。 推了一夜牌九,屋中的四男四女,除了贺琬,都有些困倦了。 贺琬一边摸着牌,一边向王珍问道:“說起来,我好多年沒见到吴培和李丰昂了,這‘吃喝’二公子如今如何了?” “吴培六年前就中了进士,一开始外放了三年多,前两年回京在工部任职,上個月又调到了莱州。可谓是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呐。”王珍道。 贺琬问道:“到莱州任何职?” “他入仕不到六年,已是一方知府。”王珍笑道。 贺琬打了一张牌,笑道:“官运亨通啊。” “官运亨通。”王珍亦是笑了笑,又道:“他這次出京,卖了家裡的宅子,该是不打算回来了。” 贺琬便奇道:“他仕途顺意,指不定哪天能再回京任高官呢?” “其中原由他却也未细說。” 贺琬道:“他那宅子就在你家南面吧,玲珑方正,风水是极好的。” 王珍“嗯”了一声,道:“這两年他一直与我毗邻而居。便是因为他,我胖了不少。” “那我去将那宅子买下来,往后与你聚会也方便。”贺琬道。 王珍只当他是开玩笑,轻笑一声,继续摸牌。 “李丰昂呢?”贺琬又问道。 王珍淡淡道:“三年前回了老家,之后就沒再见過。” “他老家是永平府吧?” “不错。”王珍道:“前几個月我還给他送了两坛酒。” “山长水远的,你還托人给他送酒過去,有心了。”贺琬道。 說着,贺琬又摸了一张牌,道:“丁三配二四,猴王对,我又和了。” 王珍摇头笑了笑。 一夜過去,天光大亮,几人终于散了牌局。 王珍输了五百多两银子,他這样的人自然从来不用带钱,交待兴旺赌场的柜头将钱结了,回头小柴禾自然会派人到王家酒行结算。 陪坐了一夜的如画姑娘便邀請他到闺中歇息,王珍如今已对這样的小姑娘不太感兴趣,笑着摇头拒绝了,出了赌场,坐上回家的马车。 年近三十,再次像年轻时那样赌了一整夜,他的心境与精神劲却与当年大不相同了。 “不知筋力衰多少,但觉新来懒上楼啊。” 倚着马车,王珍又回想起刚才的对话。 有件事他沒有告诉贺琬。 ——李丰昂已经死了,当年所谓的‘四毒公子’如今只余三人了。 两年前清军入关,永平府死了不少人。 李家在永平也算大户,但再大的户,被抹掉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 王珍试着找過李家還有沒有骨血留下,但连半岁大的娃都无活口,算是断子绝孙了。 今年清明节的时候,王珍在這個至交好友的坟前浇了两坛酒。 他知道,往后,自己参加的丧礼只怕会一年比一年多。 一路上這般想着,王珍回到家。 才下了马车,便有下人急匆匆地跑了過来。 “大少爷,有位太平司的百户上门来找三少爷问案。” 王家二少爷王珠的院子叫黄粱居。 黄粱既是酿酒的粟米,亦是黄粱一梦的‘黄粱’。 這院子以前叫‘瓠香筑’,四年前王家二少奶奶過世后,又一度叫黄泉居。 “曾对青丝說皓首,千万恨,问黄泉。” 后来老爷嫌這名字不吉利,硬逼着二少爷改了。 一大早,就有两個丫环匆匆跑到黄粱居来請王珠去见王康。 時間虽早,她们却知道二少爷定是醒着的。 到了院子裡一看,两個丫环却有些惊。 却见王思思正骑在王珠头上,拿手捏着王珠的耳朵,嘴裡咯咯笑道:“骑大马喽,思儿骑大马。” 两個丫环眼皮一跳,只见往日裡刻薄冷岭的二少爷一脸笑嘻嘻的讨好笑意,竟让人感觉有些像……有些像女儿的奴才。 “二……二少爷。” 见到有人来,王珠才将王思思放下。脸上已恢复那幅淡漠疏远的表情,道:“何事?” “老爷請您過去。” 王珠道:“知道了。” 王思思到也乖巧,和她爹爹道了别,自己便去找姨娘玩。 王珠便往杜康斋走去。 两個丫环跟在他身后,看着二少爷红红的耳朵,心中又好笑又害怕。 好笑二少爷竟有這样的一面,又害怕自己会不会因为看到這一幕被拖出去杖毙了。 王珠到了杜康斋,王康便摸着须子道:“珠儿看看桌上的帐本,崔家這次少卖了我們二千石的粮,是真沒有了還是卖给别人了。” 王珠道:“還用看么,不過是嫌你這女婿做得不好。” 這個二儿子惯是這样刻薄,此时屋中反正沒有别人听到,王康也不恼。道:“且先看看,不好冤枉了他家。” 王珠坐下来,翻开帐薄看了一眼,淡淡道:“父亲好厉害的手段,還能搞到你大舅子的帐。” 王康微有些得意,抚须道:“他家帐房中自有我的眼线。但崔家老大還是防了我一手,帐面上像是看不出来……” 翻了一会帐,却有下人来报,道是有太平司的差爷来找。 “太平司?” 王康吓了一跳。 他便皱着眉问道:“他们找来做什么?” “道是要找三少爷问案。” “铛”的一声,王康手裡的茶杯落在地上。 他猛然转向王珠,颤着道:“是不是我們拿笑儿那個痴呆儿骗婚皇室的事东窗事发了?!我早与你說此事有风险……” 王珠头也不抬,淡淡道:“父亲放心,决然不是。” 王康眼皮跳的厉害,压着声音道:“你怎知不是?万一事发,太平司的手段可不是闹着玩的。哎呀,你還年轻,不知太平司的厉害,为父年轻时,却是见過那些番子是怎样如狼似虎、穷凶极恶!我早說了不要做,不要做!” “呵,再如狼似虎,還不是被今上养成了小猫咪,父亲休要自己吓自己。”王珠說到小猫咪,便想到了女儿,似乎還轻笑了一声。 王康却是倏然站起身,来回踱步,极有些不安。 “但是来找笑儿的啊!他们能有什么事来找笑儿?!一個痴呆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比官家小姐還要藏得深。如今被這些番子盯上,不死也要脱层皮。” “元熙年间,朝庭为固和公主遴选附马,京城富户梁家花重金让其病危的儿子当选。婚后不過三日,附马病故,固和公主寡居十数年,最后郁郁而终。父亲知道梁家最后如何了嗎?”王珠道:“一点事也沒有。呵呵,天家是不会承认被骗婚的。何况笑儿人品俊秀,正是绵绣良缘。我們王家为何会因此获罪?” “那太平司的人来问什么案子?”王康依旧惊疑不定。 王珠气定神闲地又翻了一页帐,道:“崔家把粮食卖给何家了。” “什么?”王康问道。 “父亲不是让我看帐么?看出来了,這帐是假的,崔家确实是把粮食卖给何家了。” 王康又气又急,道:“這种时候了!我哪還有思心管這個!太平司的人都上门了……” “由孩儿去应付便是,父亲只管安坐。”王珠說着,低声自语道:“不急,等我看完這一页帐,呵,竟只涨了一成的价,就敢把粮食卖给了别人……” “少爷,缨儿也想让你多睡会,但二少爷請你到前院大厅去呢。”缨儿轻轻推了推王笑,唤道。 王笑只好抚着头起来。 穿衣服的时候,他见缨儿的瘦了一圈,脸上恹恹的沒什么精神,他心情便也低落下来。 宿醉之后头痛得很,他一时却忘了装成痴傻的语气說话,柔声道:“那我跟二哥的人過去,你且在屋裡休息。” 缨儿点了点头,却也未注意到他的语气。 王笑忽然问道:“缨儿,你說我們楚朝還有几年的气数?” 缨儿正给他整理着衣服,听了這话愣了愣,抬头看着他。 接着,她展颜笑了笑,低声道:“少爷你又在說傻话了,這种事缨儿一個丫环哪有想過啊……” 王笑便跟着两個丫环一路走到前院。 過了月亮门,却先见到了大哥王珍。 “大哥?”王笑讶道:“不是二哥要找我嗎?” 王珍先是挥手驱退两個丫环,這才开口道:“有太平司的番子来找你。我特意等在此与你交待两句。” 王笑有些迷茫:“太平司?是什么?” “那是天子亲管的府司,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监查天下。”王珍道。 王笑听了微有些心惊,暗道:那大抵上就是楚朝的锦衣卫了? 名字起得却不太好,听着和太平间似的。 “找我?做什么?” 莫不是从巡捕营捞人的事被发现了?! 却听王珍道:“我也不确定他们为何找你,许是因为公主的婚事。一会到了厅上,万事有我与你二哥应对,你自管安坐,莫要出声。” “好。” 王珍想了想,又带着郑重的语气說道:“還有,也不要在他们面前装痴呆了。” 王笑心中一跳,听大哥這么一說,他才想明白過来为什么大哥要在此等着交待自己。 說起来,大哥和二哥這是拿自己這個痴呆骗皇家的婚啊,胆可真肥…… “好。” 王笑却還是将心裡最关心的事问了出来:“大哥,你說我們楚朝還有几年的气数?” 王珍愣了愣。 “這种话你休在外面问。让人听到就是大罪!”王珍先是稍稍训斥了一顿,想了想,還是有些叹息地长喟道:“只怕……剩不到百年气运呐……” 语气颇为惋惜,還有点悲天悯人。 王笑却是心中一定——太好了! 這個楚朝看来是比明朝厉害些,還能撑一百年那么久!自己竟是白担心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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