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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
裘世煥瞬間笑容滿面。
博朗看着他,疑惑地挑了挑眉。還是不由地壓低聲音,跟江彧講起了悄悄話。
“Mr.江,你怎麼把他帶過來了?裘大少爺不會一個不順心把我們廠子推平吧?”
“情況特殊。”
“喂,你不會真的欠人家情債了吧?我跟你說,我上一次才把酒吧的事情翻篇過去。這次再出什麼岔子,你自己擔着。”
江彧起了點興趣:“怎麼擺平的?”
“花錢唄,聽說小高利貸賠了快七位數,警察才肯把人都放走。”
“他對你挺上心啊?”
“你還真別說,我那還是陪他玩了三天三夜,命都快搭上了……”博朗一回憶起來就倒吸涼氣,“他要是不幫我,他就是個王八蛋。”
“哪兒跟哪兒啊。”江彧笑道,“行了,是我欠你個人情。以後要幫忙,說一聲就行。”
“我要錢,你有嗎?”
博朗擡頭對等得不耐煩的裘世煥傻笑一聲,又低下頭跟江彧竊竊私語。
“這個沒有。是真沒有。”江彧有些好奇,“你要錢做什麼?”
“還不是那小高利貸煩人?”博朗不滿地咂舌,“再這樣下去,我腎都要透支了。總得想辦法跑路纔行。”
“行,要不我先祝你萬事順利?”
博朗拿手肘捅了捅江彧的腰窩。
“忘了你上次做禱告的那個軍火商第二天在大街上被車撞死了?Mr.江的祝福,再實誠我都不敢收。對了,倒是給句準話呀,裘大少爺是不是真看上你了?”
“……行了,還八卦?”江彧一把打下博朗手裏的煙,眉頭又起了褶,“工作時間跑到外面抽菸?我看你也是想被炒魷魚了。”
江彧的工作空間是完全獨立的一個單間,平時連博朗都沒有機會來打擾。
關上門以後,氣氛就跟封在鐵罐頭裏一樣壓抑。
房間裏只有一個畫架,幾張矮凳,除此之外就什麼也不剩,一點藝術氣息都沒有。
這讓裘世煥的耐心蕩然無存。
所以兩人一在畫架前坐下,他就忍不住掀起了上面罩着的畫布。
他盯着顏料乾涸的痕跡。
“《睡獅》的贗品?”
“是的,有客戶需要。”江彧開始調色,“是這個月的大單。要是客戶滿意,能拿到的提成可不少——你不是說不理我了嗎?”
裘世煥立馬氣呼呼地瞪了過來。
“是啊!”
江彧被他逗樂了。
“別生氣了,一個布丁而已,等發了工資給你買好幾個。”
“真的嗎?”藍眼睛一眨一眨,手掌撐着凳子邊緣,身體前搖後晃,“不欺負我了?”
“你這說的什麼話?誰欺負誰啊。”江彧招架不住對方望過來的眼神,憋笑憋得肚子都痛了,“再說了,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太子爺,倒是你啊,成天沒一句像樣的真話。”
“——那我不管,大叔是最好的大叔。”
裘世煥壓根不理睬他前半句,直接張開雙臂,撲進他懷裏左右亂蹭。
“不生氣了?”
江彧被迫抱着他,手心扎着一團濃密蜷曲的金髮。
“暫時的。”
“行,暫時的。小朋友,我要專心工作了啊。可不能來打擾。”
裘世煥吐了吐舌頭。
刷了寥寥幾筆之後,江彧忽然發現他仍在一旁托腮盯着,只好半開玩笑似的把人拉到跟前。
“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見解?”
“有意思,形體打得很好。”裘世煥捏着下巴細細端詳,“皮膚,牆紙,以及傢俱的色感和光影都很準確,可以和原畫媲美。但是這裏——”他指了幾處血跡,“大叔,明暗交界處的血跡,大部分都與牆體有着微量差異。”
畫筆頓在半空。
“……你的意思是?”
裘世煥俯下身,連着點了好幾處。
“《睡獅》的真品與贗品之間存在細微的差別,懂行的人一眼就看得出來。在於光感、死態。”他說,“畫面不是灰暗的——是鮮活的,因爲模特在他眼裏並不是死者。”
江彧看着他:“我沒聽過這種說法,你很瞭解《睡獅》?”
“瞭解還談不上。大叔,你不覺得,你們這些僞畫家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嗎?”
“洗耳恭聽。”
“你們知道她是死人,你們認爲她的死態纔是情緒表達的中心。所以你們只是將‘死亡’如法炮製下來——要知道,真正的死亡是沒有痕跡的。是猝然的,就像那隻老鼠。也許下一秒,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它也會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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