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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你是不是沒怎麼去過電影院?”
“就我這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哪敢在品味方面多花錢啊?”
裘世煥笑得很是煽情。
“我不是在說這個——”
“洗耳恭聽。”
“還需要我提醒你嗎?這個距離,我們該做點什麼了?”
江彧看着他微微顫動的睫毛:“取決於你。你也可以直接點告訴我,這種時候該接吻。”
“但我得事先說明。嘴脣和吻可是這個世界上無法擺脫的魔咒之一,大叔可能今天也沒法忘掉。”
“是嗎?那我更加好奇了,小朋友的咒語,到底有多神奇。”
脣齒輕柔地渡過一個曖昧至極的吻時,雙方的手指已經在肩頸處來回打轉。
江彧從來沒有想到自己能從對方這裏得到一個溫柔的吻。
他們第一次吻的時候磕磕絆絆,甚至粗暴得要命,差點犧牲一條舌頭。
由另一方主導的每個吻都被激情點燃。激情總是伴隨着莽撞,伴隨着青澀,總是不計後果。
而此刻,溫柔便難能可貴。
甜膩的爆米花在齒間擠碾成碎末,那些要命的謊言奪去了他的理智。
江彧明知自己在沉陷,明知他們的所作所爲快要越過紅線。
但嘴脣的觸感太真實了,他在吻一個撒謊成性的騙子,一個精神異常的殺人犯,甚至他死敵的兒子。
每一個都能要了他的命,可每一個都讓他血液沸騰。
這個吻結束的時候,江彧還有些意猶未盡。
“你說得對,太子爺。我已經開始浮想聯翩了——你什麼時候解除這個魔咒?”
對方輕笑一聲,接着,就再也沒人能看清鏡片後的情緒。
“也許永遠不會。”
滿場的長條形燈管漸漸淡出,由於影片上映已逾三天,電影院虛席衆多。
江彧放鬆身體,肌肉與連排椅充分接觸。
銀幕成了一隻傷痕累累的松鼠,沿着死去的大樹軀幹向天空快速推進。
遠方只有一根又一根菸囪,將近暮色的天際暗雲涌動,蜿蜒的雲杉林很快抵達盡頭,跟着那隻松鼠一起撲入一個戰火紛飛的年代。
鋪滿雲杉葉的廢舊鐵路筆直往前,兩側生長着矢車菊與高過頭頂的雜草叢,一陣小風都會讓它們左搖右晃。
戰爭片?
江彧不明所以地摸了摸鼻子。
19區現在已經將戰爭片定性爲喜劇了嗎?
一輛大囚車駛在枯萎衰敗的林子裏,頂端僅掀下一塊油布。
車座上靠着十多名缺胳膊少腿的傷員,以及一對相擁在一塊的情侶。
這些來自市馬戲團的雜技演員高聲唱歌,有說有笑,他們說他們要去舉辦婚禮。
鏡頭很快向前推進,大囚車停在了一扇鑄鐵大門前。
一名士兵上前,拉開一邊側門,幾個人被司機趕着下了車。這些雜技演員邁着滑稽可笑的步伐向崗哨亭致敬,引得士兵連連發笑。
廣場上已經有很多人在勞作,人們的面孔冷漠而困惑。
無論團員們怎麼扮鬼臉,對方都無動於衷。
灰心喪氣的雜技演員被帶到一個狹窄的單間,在兩名士兵的監視下換好各自的病號服。
演員們面面相覷。
這衣服可不浪漫。
婚禮怎麼能少了婚紗呢?
於是他們把身上的衣服撕扯成了一根根布條,系在女孩的腰邊。
團員們自覺站成一排。他們有的少了胳膊,有的缺了條腿,還有的只剩下一隻耳朵,一張張拉扯得面目全非的臉龐朝圍觀者嬉笑着,像是盒子裏殘缺不全的小錫兵。
不遠處,幾名持槍士兵注意到了廣場上的騷亂,撥開人羣趕赴這場婚禮。
一名團員在新娘跟前艱難地跪了下去,大腿的血跡還沒有乾透。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束枯萎的矢車菊,哆嗦着遞給了身穿“婚紗”的姐姐。
受到上帝祝福的新娘連忙攙扶起自己的弟弟,用髒兮兮的嘴脣吻他的額頭,他的手背,興奮的把弟弟那隻粗糙的大手拉到自己肚子上,一團碎布從她裙子底下掉了出來。
【來見見你的侄子吧,哦,看他多麼心急。】
就在手指的悉索聲停下的一刻,江彧在一陣鬨堂大笑中,看向了無聲的裘世煥。
手肘支着中間扶手,柔軟鬈曲的頭髮像被露水壓彎的花枝,往自己的所在微微偏斜。
指節撐起下頜骨,那枚菱形紫水晶耳墜帶來一種近乎朦朧的美感,小指含咬在嘴脣之間。
連動作都是若有若無的。
淚水,悄然無聲地滑過腮邊。
電影的後半段到底演了什麼,江彧給不出答案。
目光隨着滾動播放的製作人姓名緩緩落下,他連散場的機會都沒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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