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葬禮
封離有些頹喪:“嘖,姓寧的,接下來這段時間乖一點,好好陪我寶度過這個低谷期。”
寧雲湛輕輕嗯了一聲。
封離又狐疑看他一眼:“你這衣服拿得有點久啊!”
“我在轉廊等你。”寧雲湛輕輕開口,“可惜並沒有等到你帶來好消息。”
“……”封離很煩,“我又不是判官,還能隨便把江夫人的生死簿改掉?”
寧雲湛眸光微動,沒有再說話。
病房內。
江流雲再一次渾渾噩噩地睜開眼睛,手輕輕撫上脖子的位置,那裏有一絲米粒寬的新鮮疤痕。
牀邊,坐在輪椅上的官慕雲紅腫着雙眼,靜靜望着她。
江流雲混亂的思緒忽閃,只覺得前一刻發生了什麼事,卻又什麼都記不起。她沙啞着嗓音問官慕雲:“剛剛除了你,是不是還有別人來過?”
“很多人都來過。作爲‘毫不相干’的我,是最後一個勉強有資格和你道別的。”官慕雲難得沒有哭,但語氣很是幽怨,“就連李嶼白他們那幾個八字還沒一撇的未來女婿,都排在我前面。”
“姝寶他們離開後,是否還有別人進來過。”江流雲頓了一下,“或者說,你有沒有遇見什麼怪異的事?”
“我在推門而入的瞬間似乎有看到一個人影像風一樣從窗戶飄出去。”官慕雲不在意地開口,“也可能是看錯了,就那麼嗖地閃了一下,比鬼都快。”
“……”江流雲想了想,自己也沒什麼能讓人圖謀的東西,便不再糾結。
她看着官慕雲,感覺到體內漸漸抽離的生機,開口:“我本來不想見你。但……讓你親眼瞧見我死也行,免得後面又去挖我的墳。”
“不挖了,這次我和你躺一起。”官慕雲語氣平靜,“來這裏之前,我已經把我大哥和他的情婦女兒都處理乾淨了,家產也寫好了分配協議,你放心,其中一大半是贈給小神醫的,不管她是不是我女兒,她過得好,你走得才安心。”
“別鬧。”
“我沒鬧。你看我這次都沒哭了,反正也纏了你半生了,還沒纏夠,換個環境繼續纏也不錯。”官慕雲溫柔開口,“你安心去吧,有我陪着,別怕。”
江流雲瞪着他,想再說點什麼,然而體內血液翻涌,無數針扎感衝刺全身,黑色的血管像是突然開閘,瞬間爆裂開來!
“醫生!”迷迷糊糊中,江流雲最後的意識裏,是官慕雲陡然倉皇的喊聲,“勞煩給我夫人處理一下,她喜歡體面!”
兩日後,一場簡單的葬禮在帝都西郊進行。
杏花村來了一撥人,李二孃拿出一隻大大的木匣子:“按照村中慣例,這是屬於她的陪葬物。村子裏門前的那棵杏花樹本來也是要砍了做棺材的,既然姓聶的已經給她準備了,回頭把樹砍了給她燒過去。”
江姝打開木匣子,裏面是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黑色披風,以及一箱紅綢帶。
她拿起黑色披風,隨意翻了翻,在衣襟處翻到了一朵刺繡的彼岸花,以及一封……遺書。
她揉了揉發腫的眼睛,將那件黑色的披風取出來,目光落在遺書上——雪白的紙,很整潔,上面勾勒出一個笑得憨態可掬的Q版小江姝。
下方,一行小字:【照顧好我的寶】
心中似萬蟻啃噬,密密麻麻疼得慌。
“二孃,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事。”江姝嗓音沙啞,眸光很淡,“我們村,到底是做什麼的?你們常年出任務,村裏時不時辦葬禮,什麼任務動不動就以生命爲代價?”
李二孃心虛地乾咳一聲:“啥也不幹,就鬼混着等死那種。”
江姝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哦?二孃你額頭有一塊皮掉了。”
李二孃條件反射去補救額頭上的假皮,按了一會兒,訕訕地收回手:“什麼皮?二孃我一把年紀了,滿臉皺紋多正常!”
江姝靜靜看了她一會兒:“你就裝吧,等我忙完這段時間,回杏花村一個個找你們算賬。”
李二孃眼神飄忽,不敢與她對視,老老實實和一羣村民低着頭開始給江流雲上香。
聶政穿着黑色的大風衣,冷漠地站在一旁,眸光暗沉又空茫。
江姝問他:“……需要告知江家的人一聲嗎?”
“不必。”聶政微微搖頭,“在江家人心裏,她二十年前已經死了。”
“畢竟血濃於水……”
“有件事,你可能還不知道。”聶政沉聲開口,“她的哥哥,有十分嚴重的戀妹情結。你媽媽的少女時光,過得很壓抑,而她的離開,才讓整個江家變得正常起來。”
簡簡單單一句話。
江姝想到了那個一直到現在都單身、傳聞中的寵妹狂魔江流風,再想想恣意瀟灑、喜歡自由的江流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那就,不去江家打擾了。”
“你也別太難過。”聶政看她一眼,“你沒了媽媽,還有我這個爸爸。”
江姝:“……哦。說起爸爸,還有個姓官的,把他的一半資產贈給我了,回頭你幫我還給他。”
話落,聶政的手機猛地響起!
他接完電話,神色複雜看向江姝:“不必還了,剛收到消息,他割腕了。留下的遺言,說把骨灰和你媽媽葬一起。”
江姝怔了一下:“他來真的?”
“真的。”聶政嗓音低了半分,“這一刻,我輸了……”
葬禮的當天下午便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冰涼的雨水打在江姝的臉上,她默默坐在墓碑前,不知過了多久,身後李嶼白撐傘而來,在她身邊站定。
“我不勸你。”他溫柔開口,“我只陪你。”
江姝眸光迷濛地回望,李嶼白那雙眼睛溫柔而堅定,就那樣一瞬不瞬地凝視着她,有心疼,有包容,有寵溺。
“有時候……”江姝條件反射般開口,“我真覺得你纔是我親爸。”
李嶼白清冷含蓄的表情微僵,身形狼狽得狠顫了一下。
兩三步開外的地方,封離、寧雲湛、容景辰、燕羽幾人,同情地看了李嶼白一眼。
“所以,有時候太賢惠……也不是什麼好事。”燕羽輕嘆。
江姝無視幾人的冷嘲,輕聲開口:“明天開始,我準備住校,一個人默默舔傷。你們,都不要打擾我。”
幾人莫名有種怪異的感覺。但……墳前不打誑語,沒人願意深想,都理解地點了點頭。
入夜,詭異的密室之內。
江流雲的身體靜靜地躺着。
頎長的人影輕步走了進去,聲音縹緲:“接應的人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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