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故人久別逢

作者:未知
若不是陳揚來敲門,我肯定難逃陸巖的魔爪,他這人說剋制,卻又任性,反正我到現在是沒摸透的。離開他辦公室後我開始整理東西,不一會兒便有源源不斷的員工來找我交代工作。 第一天上班。我不到半小時就被弄得一頭霧水。甚至聽不懂別人說什麼,反覆問了兩次後人臉上就掛着尷尬的懷疑的笑容。特別意外地瞄了我兩眼,但作爲陸巖的祕書我的職位比大多數人都高,她們懷疑我的能力和經驗,但不至於表現的十分明顯。 一個上午,我辦公桌上的文件和報表堆積如山,午飯後我衝了一杯速溶咖啡看着小山般的文件深深吸了一口氣,一件一件拿來看,不明白的就拿擱在一邊,先查資料,查不到,我再問陳揚。 雖然我覺得陳揚一直都不太待見我,但只要我詢問關於工作上的事情,他還是十分耐心的。我能少走許多彎路,最快找到解決辦法。而陸巖把我丟進公司後就沒怎麼理我,我倆表面上親疏有距,他對我客客氣氣,我對他恭恭敬敬。看起來就像是最普通的上下級關係。只是每天下班後,他都先走,在地下車庫等我,我倆再一起回家。 一星期後,我已經能獨立處理事務,基本上掌握了前祕書伊娜的工作。陸巖似乎對我也格外滿意,但也不免時常挑錯,要求苛刻。然而,就當我以爲自己能光明正大在一個崗位上大展身手時,公司裏興起一段又一段的謠言,說我是走後門空降來的,跟陸總關係不一般,至於不一般的程度衆說紛紜。散佈謠言的人沒有明說我是陸巖包養的情婦,但好像越是朦朧不清的關係,越是讓人想去八卦和琢磨。 一開始大家對我趨之若鶩,頗有討好的意思,漸漸的我發現除了工作上的必要往來,平時根本沒人理我,不管是在茶水間倒水泡茶還是相約喫午餐,我存在的地方大家都把我當做空氣一般,明顯的漠視。 那天我在洗手間方便,剛要推開隔板出來時,兩個同事走進來,站在洗手檯處補妝閒聊,而他們先聊八卦的話題正是我。 “我瞧着他應該是跟陸總睡了吧,不然怎麼可能被安插在那麼重要的位置上?你沒聽人事部的說嗎?那一位可是初中學歷!現在想想真是天道不公,人家跟老總睡一晚,抵過我們寒窗苦讀十載!哎,你說她到底哪兒厲害啊?我觀察了一陣,沒覺得她哪兒不得了啊!長得還算清秀,身材嘛又比不上模特,陸總那種金光閃閃的男人不知道怎麼瞧得上她!不知道是不是牀上功夫了得!” “有個事兒我憋在心裏很久了,我這憋着也挺難受的,”講話的人頓了頓,另外一人催促地說,“你別賣關子了!趕緊說!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她來的那天秦總不是跟陸總吵起來了嗎?後來我在洗手間方便,你知道的,我這人上廁所喜歡看手機,一看就看出神了沒注意時間,那天他和秦總也在!我就聽到了些不該聽的東西-----” “秦總來女洗手間?不是吧!你快說你聽到什麼了!” “原話我不記得了,但是大概意思就是說周祕書是陸總包養的情婦,原先是夜總會的坐檯小姐!” “我靠!你確定你麼聽錯!這麼勁爆的消息,大家不知道真是可惜了!我就說嘛,她看起來也沒什麼特別出衆的,怎麼就勾搭上陸總了,原來是小姐,哼,小姐勾搭男人迷惑男人的功夫咱們可比不上!你沒聽人說嗎?銷金窟的小姐個個兒都是訓練有素的狐狸精,眨眨眼睛就把男人的魂兒給勾走了!” “怪不得,我看周祕書那身段兒,總覺得帶點說不出來的味道,你這麼一說,我忽然知道那是什麼味道了,騷味!” 兩人說着說着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我按下衝水,然後推開隔板走出去。洗手檯前裝着一面很大很大的鏡子,兩人正喜笑顏開地對着鏡子塗口紅,看見是我,兩人臉上的笑瞬間僵硬了,錯愕地收起口紅,尷尬地看了我一眼說,“周祕書,你怎麼都不出聲啊。” 我擰開水龍頭洗手,然後扯了一張幹手紙擦掉手上的水漬,將紙揉捏成一團往前走,臉上帶着冷笑,抓着口紅的妹子尷尬地笑着,一路往後退,退到牆角了,我冷哼一聲,把紙團扔在她腳下的垃圾桶裏,揚眉笑了笑說,“我怎麼好意思打擾你們?”說着,我大步邁出洗手間,走了兩步我回頭看着她倆,指了指廁所的隔板說,“下次說別人壞話之前,先確認下有沒有人,隔牆有耳。” 離開時,聽見她倆驚呼道,“我的天,你瞧,這麼厲害!嚇死我了!真有心計,明明在就是不出聲,等着抓咱倆的小辮子!” 你要問我我生氣嗎?我不生氣。從我踏進公司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我曾經做過的事情是抹不去的,那些曾經會一輩子跟着我,我走到哪裏,跟到哪裏,他們不會因爲我換了一份體面的工作而得到洗白,相反,有朝一日那些不堪的過去被翻出來,只會給我現在的體面蒙羞,甚至潑髒水。我周若棠敢作敢當。我阻止不了別人議論我,那我只能挺直自己的腰板兒,不怕人戳脊梁骨。 離開洗手間後,我沒有回辦公室,而是徑直去了人事部總監的辦公室,進去之前,我敲了敲門,裏頭傳來回應我才推門而入,我嘴角掛着笑招呼道,“張總監,您好。” 張銘帶着一副重度近視的後鏡片正在看文件,見我進來了,扶了扶眼鏡,有些驚訝地說,“周祕書,請坐。” 坐下後,沒等他開口問我,我率先發問,“張總監,我初來乍到,不知道哪裏得罪了您?您要這麼整我。” 張銘愣了愣,尷尬地說,“周祕書,我們從素昧平生,共事也才一週多,既沒有個人私怨,也沒有公事糾纏,我怎麼會整你呢?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張總監,我的個人簡歷是我上週親手交到您手中的,應該除了您能看到之外,沒有其他人了吧?那爲什麼公司裏不少人都看過我的簡歷呢?張總,麻煩您給我一個解釋。”我背靠在椅子上,面無表情地看着張銘,等他給我一個說法。 其實我也不是特別確定是他把我的簡歷流出去,只偶然在茶水間聽到同事說“她竟然是初中生,我去,那我這些年大學研究生的學費算是喂狗了?”再想想今天洗手間的八卦,我有百分之八十的確認是張銘。 他有點尷尬,許是沒想到我會這麼興師問罪,支支吾吾地說,“周祕書,你先別激動,這事情可能是我處理得不夠妥善,本應該自己存檔的,但是轉手給其他人了,在這------” “張總,您跟我解釋也沒必要了,我不是興師問罪讓你賠禮道歉的,我只是來提醒你,以後做事情要符合您的身份和地位,否則很掉價。有些人學富五車可人品低劣,多年幾年書也不過是虛度光陰,連做人都沒學會。”我拍了拍腿站起身來,輕笑說,“打擾張總了,告辭!” 我轉身走到門口,張銘追過來,手懸在半空中想拉我,被我盯了一眼,他又縮了回去,“周祕書,這事兒------” “張總放心,這件事我會跟陸總如實報告,張總要是有什麼話想說,到時候去陸總面前說吧,告辭。”我擰開門把,重重關上,不少人的目光投在我身上,我挺直了腰板兒走路,跨過走廊,回到辦公室。 等我坐下來冷靜了時,我才反省自己,這麼做是不是太偏激了?同事之間難免摩擦,忍忍就過去了。 可小寒聽了我這麼說,拍掌稱快說,“才當白骨精一週就長進了喲!以前可沒這麼牛,真給姐姐我長臉!” “你就埋汰我吧,這兒的工作可不輕鬆,多少人盯着我出錯呢,如履薄冰說的就是我現在!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不敢犯錯!”我端着咖啡猛喝一口說。 小寒笑我,“你需要這麼努力?陸巖一句話的事兒,你何必這麼爲難自己,掛個閒職,再讓陸巖給你配個助理,什麼事兒都丟給助理去做,一身輕鬆多好!把你心思放在伺候陸巖上,事半功倍曉得不!” “本來就沒人信服我,還請個助理呢,不被人口水給淹死!”我拿勺子攪着咖啡,撇嘴說,“他這麼費心給我安排進公司,我不能讓他失望。” “你該學學我,學學芳芳,沒事兒出來喝喝茶,逛逛街,做做按摩美容,心情好就來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多好!非得在陸巖手下打雜,累死累活的!”小寒恨鐵不成鋼地白了我一眼,“你就是作!甩不掉天生的勞碌命!”役每歡才。 我苦笑,小寒是我最好的朋友,但很多事情說了她也不明白,不如不說了。 事實上,我並沒把這件事上報給陸巖,當時我只是一衝動去興師問罪,事後想想,以後擡頭不見低頭見,我不至於把事情搞得太糟糕,往後沒辦法在相處,我那天的做法已經給張銘一個警告,他日後也不敢在這麼做。後來我們在茶水間相見,他見着我就躲,許是怕我響起來再伺機報復,我笑了笑,覺得特別無語。 我原以爲很多事情只要我堅持去做,一定能做好,只要我做好了,就能改變別人對我的眼光。我時常暗示自己一定要努力,只有做出樣子來了,別人纔會承認你,不然永遠是空口白話,無用功。 但現實往往是殘酷的,上帝也似乎不太願意給我機會去證明自己,總是給我一重又一重的關卡,一次又一次的考驗。 那天晚上,我作爲陸巖的祕書陪他出席一場應酬,去之前我看了看名單,全都是二期工程的重要合作方,除了一位是還沒談下來的,其他基本上已經敲定了,而今晚的餐聚便是爲這一人而準備的。那人姓陳,是一家興起不久但迅速在業內佔據一席之地的投資公司執行總裁,我百度和谷歌都沒能找到他的資料,實在神祕得很,陳揚跟我說,他爲人特別低調,從來不參加任何酒會晚宴,常年在國外,業內沒幾個人見過他,對此人的年齡衆說紛紜。這人也實在古怪,不在乎錢,也沒有什麼特殊喜好,比尋常人難琢磨。連一向孤傲高冷的陸巖都覺得頭疼,好不容易纔約了這一次飯局。 當夜我們到達古味齋時是七點,夜色正好,門前車子一排排停着,我雖不認識幾輛,但一眼看去便知道價格不菲。這家飯店在北城格外出名,一是他們的菜品口味堪稱一絕,二是他們的貴賓制度,不是你有錢就能進來,按慣例需要提前預約,排個十天半月,若是到預約時間你不來,那錢也是必須掏出來的。陳揚在半個月前就預定好了包房,就爲了宴請這一位神祕人物。 陳揚早就到了飯店,在門口等我們,大廳有身着旗袍的服務員引路,裝潢不像是星級酒店那麼金碧輝煌,反倒是說不出來的低調奢華。長廊上燈光亮堂,兩面牆壁上都掛着西洋油畫,看似尋常,卻都是出自大家手筆。我和陳揚跟在陸巖身後,他一襲深灰色西裝,一隻手插在褲袋裏,格外瀟灑。 “陳先生的祕書半小時前來了電話,說大約八點鐘到,飛機晚點,他們正從機場過來。其餘的人都已經到了,在包房隔壁的茶坐玩牌。”陳揚說。 陸巖微微點了點頭,想了想,又停下來對陳揚說,“你不必跟着我了,去門口等着,陳先生來了直接帶來包房。” 陳揚說了聲是,然後轉身看了我一眼,原路返回。 服務員領着我們去了茶座,遠遠就聽見他們在暢聊,見陸巖到了,大多數都站起身來同陸巖握手,寒暄幾句,連喬江林和秦海洋都在。秦海洋沒帶祕書或者女伴,喬江林則帶的是小寒,剩餘的人身邊都跟着一個妙齡女子,不知道是祕書還是女伴。 小寒一改往日的活潑,乖巧安靜地坐在喬江林身邊,只是朝我飛來一個媚眼,算是招呼了。 一位穿黑色西裝的中年男人上前來招呼,見我面生,打趣地同陸巖說,“這位小姐是?” 陸巖笑了笑沒說話,我上前鞠了個躬,微笑道,“白總您好,我是陸總的祕書,我姓周。”來之前我早就做好了準備工作,將今晚餐聚的人資料都看了個遍,此時才能脫口而出誰是誰。 “新祕書?”白總笑吟吟地看着陸巖說,“陸總好挑剔,挑祕書的眼光趕得上選美大賽了!原以爲伊娜是百裏挑一,沒想到周小姐纔是才貌無雙。” 陸巖解開一顆袖口,淡淡道,“白總現在可別賄賂我的祕書,一會兒的酒您是少喝不了的!” “哈哈哈哈,陸總說笑了,一會兒不醉不歸。” 一席人寒暄着,我安靜地站在陸巖身後幫着應酬,恍惚間我總感覺人羣中有一抹凌厲的目光一直注視着我,我循着目光探去,卻迎上了秦海洋的冷笑,以及他帶着寒光和鄙夷的眼神。 爾後一行人聊得差不多,便去了包房。那包間格外大,同時可容下二十來人同席喫飯。包間內有專門的服務員,都是身材出挑的女孩,身穿黑色正裝,戴着耳機,扎着馬尾露出光潔的額頭,十分精神。這坐的位置也格外講究,陸巖是主,按例坐在上方,我坐在他右側,而他左邊空着兩個位置,是留給神祕人和他的祕書。 大約八點鐘,我的手機響了,是陳揚打來的。我捂着電話小聲接起來,電話那頭陳揚說,“周祕書,陳先生到了。” 掛了電話後,我湊到陸巖耳邊,輕聲說,“陸總,人到了。” 陸巖點了點頭,然後起身扣好西裝釦子,跟衆人招呼說,“各位,我先失陪一下,稍後見。” 我跟着起身一起去門口接那一位神祕人,走到走廊時,前面迎來三人,正是陳揚和神祕人以及他的祕書。我對這一位神祕人格外好奇,當陸巖喊出他名字時,我正好擡頭,迎上那人灼灼的目光。我腳底像灌了鉛似的,忽然邁不動步子,愣在了原地,腳下的地毯軟綿綿的,像是踩在雲端,我總有種要掉下去的感覺。 “你倒是會給我擺架子,非得我這麼大陣仗請你,你纔來。幾年不見,還是這麼死性不改。”陸巖上前在跟他握手,兩人手我在一塊兒,緊緊地拽了拽。 “你不也一樣?總有辦法把我逼出來,如你所願我下飛機就奔過來,老頭子打電話來催了兩三次,虧得我搬出你纔沒捱罵。”他笑着說,目光是不時掃在我臉上。 我心裏忽然亂了,像是一團混亂的毛線球,糾纏不清。他和陸巖竟然是舊識!而且看樣子交情還不淺!我深吸了一口氣走上前,站在陸巖身後,腳下是軟綿綿的。 他目光掃在我身上,被陸巖發現,但所幸陸巖沒看出什麼來,介紹說,“這是我的祕書周小姐。” 我伸出手,優雅地說,“陳先生,您好,我是陸總的祕書周若棠。”我怕他先開口,所以主動打招呼,裝作不認識的樣子。 他意味深長地看着我,口中唸叨着,“若棠?周若棠?”他說話的語氣很慢很慢,和從前一樣溫柔,我屏住呼吸,努力在臉上揚起一抹笑,“是的,周若棠。” 陸巖奇怪地看了我們一眼,凌厲的目光停在我臉上,問道,“怎麼,你們認識?” 我立即解釋說,“怎麼會呢,這是我第一次見陳先生。” 陳深看了我一眼,然後點頭說,“我們不認識。” “陸總,咱們先進去吧,進去再聊,怎好讓陳先生站在這裏說話。”我說。 陸巖點了點頭,然後跟陳深有說有笑進了包房。 陳深是後起之秀,而且發展速度之驚人,在座的人沒有一個不想跟他攀上關係的,從進門之後就不斷有人同他聊天,拍馬屁,幾乎喧賓奪主。他倒是應付自如,叫祕書散着名片,巧妙地打起了太極。我一直低着頭,總感覺身上被幾束目光同時掃蕩着。 席間有人說,“咱們二期的項目可就等陳總來支援了,我們有技術和工程,陳總有資金,雙劍合璧,一定能在夜內掀起一陣浪潮。這北城的天下,往後可不就是咱們的了?” 陳深笑了笑,舉杯說,“先謝過各位的擡愛。有陸總在,加上各位強強聯手,只等着數錢就好。”他既不同意,也不拒絕,言語間總留着餘地。 有人還想繼續拉攏,陸巖笑了笑,舉起杯盞邀大家舉杯共飲,這話題算是暫時終結了。 一來二去,陸巖喝了不少酒,他最近胃不好,前幾天去看了醫生說要好好休息,戒菸戒酒,但他從來都是耳旁風照樣我行我素,喝到一半時,他悄悄捂了捂胃部,我小聲問有無大礙,他微微搖頭,不動聲色。作爲祕書,在這種場合我有義務給他擋酒,所以當陳深舉杯的時候,我主動端起被子擋下來,用官方的口吻說,“陸總最近身體不舒服,我替他敬您。” 陳深看着我,眼神動容,我微微一笑後將杯中的紅酒一乾而盡,杯子懸掛在空中,放下後立馬有服務員上來替我斟酒,好客熱情的人立即蜂擁而至,都接連着灌我的酒,我都一一喝下,最後實在是喝不下去了,紅酒後勁來得慢,等我感覺眼前模糊時,陸巖拉我坐下,小聲說,“喝不下就別喝了。” “周小姐好酒量!陸總可不能憐香惜玉,咱們說好了今兒個不醉不歸!滿上滿上!” 我對陸巖笑了笑,小聲說,“沒事兒,你放心,這點我還能喝。”說畢,我一口喝了幹了。 秦海洋見縫插針,是存了心整我,他點了一支菸饒有興味地看着我,對在座的人說,“周小姐好酒量,真不愧是夜總會陪酒小姐出身,這酒量怕是一個能灌倒在座所有人,你們可別小看了她!” 他這麼一說,方纔對我讚賞有加的老總們,一個個臉色突變,尷尬地看着我,眼神裏瞬間多了鄙夷和輕薄。 “不會吧?秦總真會說笑!周小姐怎麼看也不像呀!”滿桌的人瞬間小聲議論起來,各種複雜的眼神不斷地掃蕩着我。 我閃躲地看了陳深一眼,他神色沉了沉,眼中帶着疑問,像是在跟我確認秦海洋說的是不是真的。 我恍然發現,曾經我給自己打的氣,在這一瞬間轟然泄氣,一丁點兒不剩,我緊緊抓着自己的衣角,小寒剛要爲我說話,喬江林盯了她一眼,她有點泄氣,改口說,“秦先生怕是喝多了,開始胡言亂語了。” 陸巖一隻手擱在桌上輕輕敲打着桌面,他警告地看了秦海洋一眼,“給秦總上一碗醒酒湯,醒醒酒,省得胡言亂語,亂了分寸。” 秦海洋輕哼了一聲,然後閉了嘴。大家見陸巖爲我開脫,便不再多說,識趣的人端起酒杯扯開話題,快速把話題扯到新開發區的地皮上。好像剛纔那個話題不曾存在一般。 中途我喝多了,有點反胃,悄悄離席去洗手間拿涼水衝臉,陸巖叫陳揚跟着我出來,陳揚扶着跌跌撞撞的我往洗手間去,我心裏難受,但不願意讓陳揚看見,便說,“你進去陪陸總吧,我沒事兒,緩緩酒勁就回來,這裏很安全,不會有事的。” 洗手間設置有專門的不裝鏡子,鏡子前還有軟椅,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望着鏡子裏兩家飛紅的自己,心情忽然低落到了極點。我摸出包,抽了一根菸點燃,抽的有點快了,煙嗆到喉嚨叫我眼淚花氾濫,我趴在潔白的檯面上咳嗽了好一陣才緩過來。 等我擡頭時,秦海洋驟然出現在我眼前,嘲諷地笑着看我,“難受了?哼,這才尷尬開始。別這麼玩不起,你跟我二哥攪在一起的時候就該知道有今天,哦,不,還有更多的戲等着你。”他俯下身來靠在我耳邊,抓着我頭髮逼我跟他一起看着鏡子裏,“看到桌上人的反應沒?五彩繽紛的表情你喫得消嗎?這些上流社會的人玩女人,包女人,但骨子裏從來不接受,知道爲什麼嗎?因爲髒。” 忽然洗手間的門被推開,小寒着急地衝進來,見秦海洋抓着我頭髮,上前來掰開秦海洋的手,猛地推了他一把護着我說,“秦海洋,你幹嘛呢!你一大男人鑽女洗手間,要不要臉?” 秦海洋冷笑,然後抽了幾張指用力地擦拭這手掌,看都不看小寒一眼,把紙團揉成一團扔在我臉上,警告地說,“等着,這事兒還沒完。” “你幾個意思?”小寒打抱不平說,“這話你怎麼不去陸巖面前說,在一個女人面前你裝什麼X啊,有種你讓陸巖開了若棠,離開若棠,別在這兒爲難一個女人!” 秦海洋表情一沉,冷笑說,“別顧着護她,你的日子也不好過。最好是看清楚了自己的位置,否則下一次就沒那麼容易脫身了。” 他走後,小寒摟着我,問我秦海洋有沒有對我怎麼樣,我搖頭,然後悶聲抽菸,小寒格外煩躁,搶了我手裏的煙猛吸一口,靠在化妝臺上問我,“你跟那個陳深是不是認識?我瞧他方纔一直偷看你,眼神挺奇怪的。” 我冷冷說,“不認識。” 小寒也沒在意,擰滅了菸頭說,“我看也不認識,那麼高高在上的人,怎麼可能跟你認識。你前腳出來,秦海洋後腳就找藉口出來了,陸巖挺擔心的,但又走不開,喬江林就叫我跟出來看看,媽的,這孫子還真是抓着你不放了!難不成他也喜歡你?” “他可不是喜歡我,是看不慣我。其實我也想不明白秦海洋爲什麼這麼針對我,之前在會所工作的時候,他還挺關照我的。但自從我跟了陸巖,他就變了臉,且這變臉的速度實在太快。” “這有什麼想不明白的?他跟陸巖喬江林是三兄弟,少不了維護陸巖。在他眼裏我們這種女人傍大款無非是爲了錢,他們給錢就是了,可秦海洋怕是知道,你對陸巖動了情。我聽喬江林說陸巖那未婚妻跟秦海洋要好,倆人從小光着屁股一塊兒長大的,難免護着點,怕你搶了陸巖上位,把人給擠下去了唄!哎,不對,我怎麼覺得秦海洋好像有點太過着急了?難不成他喜歡陸巖?”小寒思忖地說,“不對!我看是他心裏裝着陸巖未婚妻!尼瑪,這孫子,深藏不露啊!” 被小寒這麼一說,我忽地想起那天在茶社,秦海洋警告我說他不會讓我毀了陸巖,也不會讓我毀了江佩珊。這麼一細想,他真的可能喜歡江佩珊! 那陸巖知道嗎? 然後小寒電話響了,她看了一眼,然後撇嘴說,“是喬江林。”她接了起來,喬江林低沉的嗓音傳來,“走了。” 小寒溫聲說,“好,來了。” 掛了電話,小寒架起我,“走吧,散場了。” 紅酒後勁上來,整個人都昏沉沉的,我平日裏的酒量也不止這點兒,但今天就是失常了,小寒架着我出去時,陳揚在洗手間門口等着,冷冷地叫了一聲,“淩小姐,陸總叫我來接周祕書。喬總在門口等您。” “成,那我交給你了,你可給照顧好了!”小寒拍了拍我肩膀說,“那我走了,一會兒回去好好休息!有的事兒別放在心上,當他是個屁!” 我無力地笑了笑,“知道了,你去吧。” 陳揚扶着我進了一個小包間,進了房間後,我癱坐在沙發上,陸巖長身而立站在窗口抽菸,陳揚小聲說,“陸總,人帶回來了。” “叫服務員送一碗醒酒茶來。” “是,陸總。” 陳揚退出房間,順帶把門關上了,我胸口悶得慌,不停地咳嗽,陸巖悄然走到我面前,伸手試了試我額頭的溫度,然後坐在我身邊,有些生氣地說,“不舒服還逞強?” 我醉意朦朧地看着陸巖,咬了咬嘴脣,笑說,“我只是有點小感冒。這單子你很需要,我不想因爲小事耽擱了你,回家喫兩片感冒藥就好了,不會有------” 後頭的話,全部被他狂野粗暴的吻給堵住了,他舌尖帶着淡淡的菸草味,融合在紅酒的餘香中,還有一抹專屬於他的味道,我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找到安慰的懷抱,仍不住索取,主動伸出舌頭去挑撥他,他接收到訊號,吻得更激烈了------ 吻至深處,我只覺得呼吸困難,他輕輕咬着我的雙脣,似乎不願意離開,兩人都多了幾絲別樣的情緒,難分難捨。 最後還是被敲門聲分開的,他坐在我身邊,我羞赧地靠在他肩頭,陳揚帶着服務員進來把醒酒茶擱在茶几上又退出去。陸巖端起茶水喂在我嘴邊,哄着我說,“喝了就舒服了,乖。” 他聲音細細的,柔柔的,像是春風般暖人心,我笑了笑,然後一口喝光了茶水。 陸巖並不着急走,等我酒醒得差不多了才帶我離開飯店。司機已經在門口候着,陳揚幫我打開車門,手放在我頭頂,陸巖扶着我踏進車子後,也進來坐在我身邊,讓我靠在他身上。他身子硬硬的,靠上去格外有安全感,我不自覺地閉上眼睛小憩。 進了車,司機立馬鎖上車門和窗戶,準備開走,陸巖淡淡說,“把窗打開,她有點不舒服。” “是,陸總。”司機依言把窗劃下,然後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那人站在車窗外,彎着腰,恭敬地說,“陸總,您好,我們陳總想見一見周小姐,不知道方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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