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裝神弄鬼
辛晴還未長開的小身板在兩個膀壯腰圓的粗使婆子面前,完全沒有掙脫的份兒,像只小雞崽子般被牢牢擒住。
“別打!別打!”林嬸子慌忙去攔,被粗壯的婆子一把推開。
林嬸子無法,轉而去求柳二夫人,跪下央求道:
“二夫人!她年紀小不懂事這才言語衝撞,您大人有大量,把她當個屁給放了吧!”
“再多說一句,連你一塊兒打!”柳二夫人冷冷扔下一句,連個眼風都不給她,轉身走到廊下,好整以暇地坐着欣賞。
一旁的石榴噙着得意的笑,還爲她端來了她常喝的霧裏青。
藤條落下,一下一下抽在辛晴身上,每一下都讓她疼得戰慄,縱然她穿着粗布襖裙,也擋不住藤條上的帶來的銳痛。
辛晴眼睛死死盯着那個叫石榴的丫鬟,不再糾結着去回想之前原身和她有什麼過節。
這世上有些人,做壞事根本不需要理由,因爲惡是浸透在他骨子裏的。
石榴是吧,本姑娘記住你了。
突然,她腦中有什麼一閃而過——
柳二夫人貼身丫鬟叫石榴,滿院子種着石榴沒人敢摘……石榴多子……
莫非,這柳二夫人一直在求子?
她剛來府中一個月,還沒和府裏的人混熟,平日裏只和林嬸子呆在一處,林嬸子又是個不愛嚼舌根的,所以她對幾位主子的事知之甚少。
原本她還在納悶,這柳家家大業大,偌大的府邸正經主子卻只有三位,柳家老太太,柳家二爺和二夫人,都沒聽說有小姐少爺。
原來,是這柳二夫人成婚多年卻一直無所出。
怪不得她總是疑神疑鬼,擔心丈夫養小的,把個百合苑防範得跟鐵桶似的,生怕哪個不要臉的狐狸精爬到柳家二爺的榻上。
原書裏也曾提到過,柳二夫人心狠手辣,刻薄善妒,把柳二爺原本的兩個通房,一個叫香屏的迷暈了扔進了荷花池溺死,一個叫翠紅的勒死了吊在樑上僞裝自盡。
做了這麼多惡事,生不出孩子也是報應。
想通了這一點,辛晴眼珠一轉,心裏立刻有了主意。
只見她捏着嗓子,突然嘻嘻嘻地大聲笑了起來,聲音又尖又細,十分刺耳。
抽在身上的藤條頓時停了,兩個婆子疑惑地低下頭,看瘋子一樣地看着她。
這丫頭看上去……有點不大對勁啊!
辛晴突然兩眼一翻,露出眼白,臉上掛着詭異的笑容。
兩個婆子頓時一驚,不約而同往後退了一步。
柳二夫人也嚇愣一下,旋即回過神,更加惱怒,將茶碗“砰”的一聲放下,起身走到辛晴面前,指着她鼻子罵道,“賤蹄子,你作什麼妖呢!”
辛晴翻着白眼,笑着對柳二夫人說話,聲音又尖又細。
“二夫人,水裏好冷啊——二夫人你下來陪奴婢好不好——”
柳二夫人臉色突然變成了驚恐,張着嘴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辛晴一秒由笑臉變哭臉,聲音壓低,帶着顫音,吐着舌頭說道,“二夫人,奴婢脖子疼——放奴婢下來吧——”
柳二夫人後退幾步,抖着手指着辛晴,說不出話來。
“二夫人,您種再多石榴也生不出孩子,知道爲什麼嗎——”她翻着白眼,吐着舌頭。
話音落,她又換了個聲音,尖着嗓子,嘻嘻嘻地笑着對二夫人說道,“因爲害人命,損陰德,折福報,斷子絕孫——”
“哈哈哈哈——”
笑聲刺耳,劃破上空。
柳二夫人臉色陡然白了,抖着嘴脣說不出話來。
“害人命,損陰德,折福報,斷子絕孫——”
“害人命,損陰德,折福報,斷子絕孫——”
一句話不停的機械重複着,聲音又尖又細,像是臺上的戲子扯着嗓子說話,抑揚頓挫,字正腔圓,卻又帶着一種淒厲的語調,在這天色擦黑的暮靄時分,氣氛陡然變得說不出的詭異滲人。
兩個婆子哆嗦着退到一邊,打人的那個甚至把藤條都扔了。
林嬸子也嚇得夠嗆,立刻撲到辛晴身邊,不停地搖晃辛晴,“晴丫頭,晴丫頭!你這是中邪了?”
辛晴尖着嗓子喊個不停,小手卻悄悄在林嬸子掌心撓了兩下。
林嬸子愣了愣,突然明白過來。
她見辛晴沒有停下的意思,於是也順着辛晴的裝瘋賣傻接着演,轉頭望了望天,哆哆嗦嗦道,“日頭落山了……莫不是真有什麼髒東西出來了?”
自古便有天地陰陽的說法,白日爲陽,夜爲陰,傍晚正是陽氣衰微,陰氣漸盛的時分,尤其是日落時分,正是陰陽之氣的交界,最容易發生一些奇怪的事,就連話本子裏都說,山鬼精怪最愛在日落時分扮成小娘子,等在路邊,引誘歸家的行人。
院子裏的人在同一時間,全都噤聲了。
日頭落山,天邊最後一絲光亮也斂盡,光線一寸寸暗下來,夜色如黑霧蔓延,籠罩小院,滿院子花草樹木枝枝叉叉,頓時化身成黑影交織,秋風一過,搖擺晃盪,像是什麼飄飄蕩蕩的東西在四周窺探。
一院子的靜謐,只剩下不停機械重複的尖細聲音,越發讓人覺得淒厲尖銳。
柳二夫人面色蒼白,怔怔發呆,兩個婆子縮在角落,各自低着頭搓着胳膊。
只有石榴,神經緊張的左顧右盼,緊緊咬着下脣,身子微不可察地在發抖。
“啊——!”突然,她捂着耳朵一聲尖叫,情緒十分激動。
“這世上沒有鬼!沒有鬼!這麼久她們都沒有找上門來,一定是假的!假的!”
石榴雙目大睜,泛着不正常的紅血絲,激動得腮幫都在抖。
“她一定是裝瘋賣傻!把她拖出去!亂棍打死燒了!我看她還能不能再說瘋話!”
柳二夫人這時也反應過來,立刻白着臉附和,“對,對!髒東西怕火!燒了!燒了就什麼都沒了!”
“還不快去!”石榴突然大聲怒斥,氣勢凌人。
兩個婆子你看我我看你,遲疑着又朝辛晴走去。
“使不得!使不得啊!”林嬸子立刻擋在辛晴身前,像是老母雞護小雞一般張開胳膊。
“晴丫頭只是中邪了!噴些公雞血就好了!廚房裏中午剛殺了雞,雞血還留着!夫人你讓我把她扶下去吧!好歹她也是一條人命啊!”
柳二夫人還沒答話,石榴卻迫不及待嚷道,“她既然能招來髒東西,想必本身也不是個吉利的東西!乾脆一把火燒了,你好我好大家好!再說髒東西如今上了她的身,隨她一起扔火裏,也算爲民除害了!”
“二夫人您說呢?”
石榴這會兒的表現越過了她,柳二夫人心頭閃過一絲不悅,但恐懼是她目前最想擺脫的,於是命令道,“就照石榴說的辦吧。”
兩個婆子對視了一眼,只好依言而行,卻也不是十分的走心,畢竟還是心存顧忌。
誰知道惹上這樁事,半夜會不會被敲門呢?
主子的吩咐是一碼事,事關自己又是另一碼事了。
林嬸子一邊大聲嚷嚷着使不得,一邊和二人拉拉扯扯,一時間雙方竟僵持不下,吵吵嚷嚷。
林二夫人被吵得腦仁疼,猛地一拍桌子,“別吵了!趕緊拖下去,找個沒人的地方燒了!”
“慢着!”
紛亂的腳步聲從外入內,只見衆丫鬟婆子簇擁着一個鬢髮銀白的老婦人進了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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