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夫人,您覺着這丫頭能留?
“你便是雲虞候的家眷?”
辛晴一看她這頤指氣使的神情,便知她是廖夫人邢氏身邊的心腹,許嬤嬤。
辛晴踮了踮站的發麻的腳,福身一禮,“回嬤嬤,正是。”
“近前來,夫人要見你。”
辛晴頷首,依言走近廊下。
迴廊懸着竹簾,垂着流蘇,在夕陽的映照下投射出一小片陰影,正好掃在洞開的正廳隔扇門前。屋內便顯得尤其的暗。
辛晴站在光亮處擡頭朝屋內看,隱約看到地心處擺着一張鋪着桌帔的圓桌,一個寶石藍襖裙的婦人正坐在桌旁品茶。
站在屋外看屋內,自然是看不清的,只能看到個大概輪廓。
“民女辛晴兒見過將軍夫人,夫人萬福。”辛晴按照原身記憶中的行禮規矩,撤步納福。
邢氏靜靜將茶碗擱在桌上,發出一聲輕微的咔噠聲。
“起來吧。”聲音四平八穩。
“你是哪裏人氏?”許嬤嬤再次當了嘴替。
“回嬤嬤,民女是南屏人。”
“南屏?”許嬤嬤聲音略微拔高,“那不是南禮朝麼?”
“南禮與北周早就隔絕往來,你們二人是如何到了這裏,又是遇上將軍的?”她頓時警惕了起來。
辛晴知道瞞不過,也從沒打算瞞,於是不疾不徐的陳情道,
“回嬤嬤,家中突逢變故,世道艱難,我二人只得輾轉西蜀另謀生路,哪知西蜀瘟疫蔓延,流民四起,正值動盪之時,無奈之下我二人只好隨着出逃的流民一同經由儻駱道來了北周。機緣巧合下,在駱谷遇到了遭遇偷襲的大將軍,雲璟他出手相幫,自此和大將軍結識。”
“將軍愛才惜才,將雲璟收在身邊,若非將軍收留,我二人此時已不知餓死在哪處荒野了。將軍於我二人有恩,此番進府,我二人別無所求,只想能報答將軍一二。”
“竟是如此。”許氏點點頭,話鋒一轉,陡然一針見血的問,“你與雲璟,你們是未婚夫妻?既然尚未成婚,你爲何要隨他出逃?你家中長輩可知此事?爲何會同意讓你一個姑娘家在外顛沛流離?”
這話問的有些犀利,一連串跟查戶口似的。
不過這也無可厚非,一對沒有成婚的男女在外流浪,怎麼看都像是私奔。
私奔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放在封建社會那可是會被人戳脊梁骨的,沒有哪戶人家會找這樣的傭人,害怕帶壞門風。
辛晴素有急智,心思一轉,開口說道,“我與雲璟是未婚夫妻,卻也是表親,自小便被兩家長輩定了娃娃親。後來他家中雙親俱亡,便寄養在了我家。前不久,我家中突遭變故,只剩我二人相依爲命。”
說完,她嘆了口氣,“若不是官府盤剝,災荒連年,實在讓人活不下去,誰又願意背井離鄉呢?”
說完,她還像模像樣的擦擦眼角。
這效果顯然很好,許氏終於閉了嘴,轉頭朝屋內之人看去。
邢氏站起了身,緩緩走出了房門。
辛晴這纔看清這位將軍夫人的模樣。
她大約四十來歲,很瘦,容長臉兒,五官不算出挑。高髻盤的一絲不苟,就連額角的碎髮都抹了頭油梳了上去。髮髻正中插了枝金鑲寶穿花鳳分心,一側插着纏枝垂珠金步搖,就連發頂都插了支蝶趕花百寶頂簪。
這滿頭的首飾,無論挑出哪一樣都足以撐場面了,然全部戴上,插了個滿頭金燦,未免就顯得俗了。
邢氏走出來,目光從頭到腳將辛晴梭巡了一邊。
“嗯,是個齊整孩子。”邢氏笑笑,只是那笑卻並不讓人感到她很愉悅,“聽說,將軍很喜歡你做的飯菜?”
這話乍聽上去問的很有歧義,可仔細一品,似乎也沒什麼好辯解的。
但辛晴還是莫名的想起那位善妒的柳家二夫人。
因爲曾幾何時,她也問過類似的問題。
或許天下女人在對待自己丈夫身邊出現的異性時,都會自動開啓雷達裝置,刺探敵情。
辛晴於是毫不遲疑的澄清道,“夫人見諒,將軍喜不喜歡喫,民女並不知情,畢竟民女做的是大鍋飯,飯菜也都是由將軍身邊的親衛取送,幾乎沒跟將軍打過照面,因而也無從知道將軍喜好。”
邢氏笑容不減,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趕了這麼久的路,想必是累壞了,下去歇歇吧。”
她吩咐完,轉身又進了屋。
自始至終也沒說怎麼安排辛晴。
辛晴以爲自己還要再無人問津的站一次,結果小桃卻不知又從哪個旮旯裏鑽了出來。
“姑娘請隨我來。”
辛晴於是朝邢夫人行禮告退,跟着小桃走了。
二人一走,許氏也進了屋。
“夫人,您覺着這丫頭能留?”許氏微微俯身,湊到邢氏身邊低聲問。
邢氏端起桌上的茶碗,掀了掀碗蓋,“看着還算規矩老實……大約是我草木皆兵了。”
說完,她嘆了口氣,自嘲一笑。
“到底是老了,眼睛不如年輕時候毒辣,心腸也硬了,分明那般可憐,孩子氣似的一團,看着比慧兒還小些,竟無父無母無處可去了……可我打心底裏,還是不想讓她留下。”
“這哪能怪您呢?俗話說喫一塹長一智,畢竟是有前車之鑑,誰知道這用馬車千里迢迢拉回來的女子,是不是跟逐月閣的那位一樣呢?”許嬤嬤提到逐月閣,鄙薄的撇了撇嘴。
“不清不楚的住着,妾不妾客不客的,一住就是這麼些年,算是怎麼回事兒呢?”
邢氏蹙了蹙眉,語氣陡然冷了幾分,“逐月閣的事你今後少提。”
許氏緩過神來的拍了下自己的嘴,“瞧我這張破嘴,忘了今兒是老爺回來跟夫人團聚的日子,沒得爲那起子人壞了夫人的好興致。”
邢氏沒說話,低頭呷了口茶。
許氏覷着她不高興,趕緊轉移話題問,“夫人,那方纔的小丫頭,到底是個如何處置法?”
“還能怎麼處置,老爺都已經開了口了,我總不能拂了他的意。”邢氏盯着茶上的浮沫,輕輕吹了一口氣。
“她既然能讓老爺開口留她在後宅,想必是有些真本事。到底是知恩圖報還是心懷鬼胎,且等等就能分辨一二出來。”
“那眼下……”許嬤嬤小心覷着邢氏的臉色。
“這還用得着我安排?”邢氏似乎不想再多說,“她既是個廚子,那便讓她去大廚房歷練歷練再說。是金子,自然不怕錘鍊。”
許嬤嬤眼角的魚尾紋一皺,眯眼笑,“老奴懂了。”
邢氏接着淡淡道,“要緊的事還是你親自來,莫讓她沾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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